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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乱舞三国(六) ...

  •   周瑜预料之中,按照孙策的性格听完必勃然大怒。然而孙策却一反常态,神色平静。孙策向着阳光,摊开布满茧子的右手,复又重重握紧,道:
      “公瑾,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仲谋是我弟弟。”
      周瑜定定注视着孙策许久,眼中神色变幻不定,终于还是无奈地一声叹息,妥协道:“罢了。伯符,我不逼你。你不愿,我便替你防着。”

      这一边,孙权带着陆小川离开中军大帐,直接登上了回孙府的马车。车夫一抖缰绳,马车轻快地向前奔去。孙氏的马车装饰精美,车内更加了许多软垫减震,然而秣陵城内的道路并不平整。陆小川坐在三国版劳斯莱斯里,颠得呲牙咧嘴,只觉得屁股都快碎成八瓣。
      孙权坐在陆小川对面,却稳得仿佛一座山。此时的孙权右手握拳抵在鼻下,仿佛想到什么为难的事情,眉头紧锁。
      “哎呦!”
      马车轱辘压过一块石子,陆小川被惯性猛然抛起,又重重砸回马车,却倒霉的磕到了脆弱部位,顿时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孙权被陆小川的呼声打断了思绪,抬头见陆小川脸色精彩,忍俊不禁道:“陆先生无碍?孙氏的马车按照先父的吩咐特意缩短了坐板宽度,唯有双腿发力只坐一半方可安坐,亦是先父提醒我们要时刻保持警惕、不宜过分骄奢。”
      “……呵呵”。
      去你爸爸的,小爷又不曾习武。陆小川暗自腹诽,强忍痛色嘴角抽搐。
      “方才大营见过的那位,是江东陆氏的嫡长孙,陆先生觉得此人如何?”孙权似是漫不经心起了个话题,和陆小川聊起来。
      那是陆逊,你的丞相,头号小弟。陆小川心里暗道。相处了几日,陆小川隐约摸到了孙权的脾性。但凡他这么问,十有八九是打算把对方收入囊中的。
      随时随地想着收小弟,不愧是未来的东吴老大!陆小川心里给孙权贴标签,嘴上不忘说道:“进退自如,沉着有余。”
      孙权点头:“陆逊是陆氏嫡长孙,如今陆氏掌权之人正是他的亲祖父陆纡。不过阿兄昔年在袁术麾下,曾与陆氏有些恩怨,陆氏一族迄今耿耿于怀。”孙权顿了顿,又道:“以阿兄的性格,断然不肯主动低头。如今孙氏囿于江东之地,暗地为士族掣肘,实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风光无限。”
      在陆小川的印象里,孙权一直是少年老成的模样,言语不多、一针见血。住在孙府这几日,虽常有交游,却对孙氏内幕只字未提。刚才这一番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推心置腹的坦白,让陆小川不禁侧目。
      “先父教导需时时警惕,仲谋不才,时刻未曾忘记。如今时局殊异,权愿以己身之力,保我孙氏基业,扬我孙氏威名。先生可愿助我一臂之力?”孙权似是随口说来,却抛出一枚重磅炸弹。
      ?!!
      他在招揽我!孙权在招揽我!!陆小川好不容易消化了话里的信息,却生出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抬眼看着面前稳坐如山、双目沉沉的未来东吴大帝,陆小川脱口而出:“为什么?”
      话刚出口陆小川就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太傻了!孙权闻言也一愣,复又笑道:“当日初见之时,先生曾提及本是南阳人士,先生可记得?”
      陆小川心里“咯噔”一声,只能点头。
      “先生可知,南阳与吴地相去千里之远。”孙权不急不慢地说道,双手抱胸,神态悠然:“如今中原群雄逐鹿,兵荒马乱。先生一人孤身至此,全无半点拳脚功夫,却浑然无恙。权观先生日常,亦并非雇得起健儿护卫的富家子弟。”
      听孙权条分缕析地陈述,陆小川暗道一声“坏了”,正绞尽脑汁想办法弥补。孙权又道:“权邀先生入府数日,先生悠游府内,对孙氏内外兴味十足。权本以为先生是北地细作,然而先生数日来尽管对孙氏知之甚详,却不曾与任何人交游往来,传递消息。”
      “先生身上谜团重重,权却不愿将先生直接处置了。”孙权以手指缓缓抚过佩剑的剑鞘,慢悠悠地说着,其中毫不掩饰的血腥意味让陆小川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既然先生于孙氏有所图,权如今又急需有用之人,权便给先生一个机会。”
      “还望先生,不要让权失望。”

      陆氏家宅
      陆逊乘着的马车刚停,管家陆沉便恭敬地上前来传话道:“族长吩咐,让您归家后直接面见。”
      陆逊脚步一顿,“知道了。谢过沉叔。”

      陆氏于江东积重多年,豪富远非寻常人可想。然陆氏毕竟士族,并不彰珠光宝气,只于情境中极尽清雅。族长陆纡所住的明轩阁遍植青松翠竹,白日之下尤为庄重肃穆。然而陆逊一路走来,却只觉得阴郁可怖,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祖父。”陆逊调停了呼吸,望着面前端坐于紫檀太师椅的陆纡,沉沉地弯下腰行了一礼。
      “回来了——”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陆逊几乎感觉到身体僵直,才听到陆纡开口。陆纡一手把玩着两只文玩核桃,声音嘶哑仿佛从核桃的碰撞中碾磨而出,“孙氏小子如何反应?”
      陆逊便将情形一五一十道来,言及周瑜所言再行拜访之事,陆纡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哼声,不屑道:“黄口小儿,胃口倒不小。”轻视之意一览无余。
      陆逊低下头,思索了许久,道:“祖父。逊今日所观,孙策虽年少气盛,然周瑜却非极擅纵横,有他从旁辅佐,调停各方。孙策日后必然……”话音未尽,陆逊前额猛遭重击,一阵头晕目眩之后,陆逊深吸一口气,感到血流自前额潺潺而下,创口阵阵剧痛。检视周遭,两颗带血的文玩核桃散落于周身地面。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陆纡目光似有实质,沉沉地压向陆逊,“别说是孙策,其父孙坚在时,尚且不能奈我陆氏如何。如今孙策不过是个莽撞武夫,周瑜空有盛名在外,不过沽名钓誉。二人若想在这江东之地坐得住,自当让我陆氏三分!黄口小儿不足为惧,何以撼动我陆氏半分!”
      “昔年我儿为贱婢所惑,生下你这个庸才。果然人云亦云,不堪大用。幸而如今我儿膝下并非只有你一子,你虽占着嫡子之位,若是名不符实,陆氏自当择能者上位,你的庶弟们可比你出身高贵得多!”陆纡声色俱厉,蔑视之意一览无余。
      “逊妄言,祖父恕罪。祖父赐教,逊没——齿——难——忘——。”陆逊重重跪下,伏身在地,一字一顿。
      “哼。”陆纡不耐烦挥袖,“下去吧。”

      陆逊恭敬地退出明轩阁,额上鲜血晕染开,显得极为狰狞可怖。明轩阁诸仆却仿佛习以为常,无一侧目。离开庄重森严的陆重居所,陆逊一路缓行至人烟稀少处,就着一处水潭检视额头创口,眼中潜藏已久的愤懑毫不掩饰地喷涌而出,仿佛饿极了的出笼野兽,几欲噬人。
      “陆纡!陆纡!总有一天,逊定要将你踩于脚下……”
      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陆逊却仿佛全身都覆盖着厚厚的坚冰,带着挥之不去的冷酷气息。草草以流水洗去已经凝结在脸上的血渍,陆逊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贴身小童正捧了药箱准备进去伺候,忽然一个柔弱的女声,“你放下吧,让我来。”
      小童立定,躬身迎向缓步而来的美妇,恭敬道:“夫人。”
      美妇颔首,接过小童手上的药箱:“你且退下休息去吧。”
      “是。”

      来人正是陆逊之母陆张氏。张氏出身不高,只是一户商人之家的小女儿。陆逊之父陆骏年少时好交游,一日打马游街而过,正遇上出门进香返程途中遭强盗打劫的张氏一行,陆骏路见不平救下了张氏。彼时张氏年少美貌,小家碧玉的娇俏在见惯了端庄闺秀的陆骏眼中却新鲜,便顺着张氏之父攀龙附凤的意愿,将张氏收入房中。陆纡闻之大怒,倒反而激起了少年陆骏的叛逆之心,非要娶张氏为正妻,父子闹的不可开交。终于还是在陆骏之母、陆纡之妻的调停下,让陆骏如了意。
      然而,陆骏身为世家子弟,终不是什么长情之人。张氏怀孕期间,陆骏便欣然笑纳了其母所赐的两个美貌妾侍,陆纡见状,便又挑了两户士族旁支之女,给儿子做贵妾。张氏诞下陆逊之后,就因周遭妾侍抑郁寡欢。又兼不如妾侍懂得小意讨好,更不得陆骏欢心。日积月累,陆张氏虽为正妻,却在陆氏形同虚设,加之张氏性情温顺绵软,更不被放在眼里。

      待小童退下后,张氏终于卸下了防备,抱着药箱,泪光盈盈。“逊儿……”张氏低头哽咽,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滚落衣襟。好一会儿,张氏急促喘了几口气,抹去眼旁湿痕,压下泪意勉强笑着迈进了陆逊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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