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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春雷乍动 ...

  •   五天。
      我已在草鹿的居所窝了整整五天。
      是撒谎!撒谎!!撒谎!!!
      那天之后,我的耳边总是回响着这句话。
      是的,我是撒谎了。
      无论是面对桧佐木无心的追问,还是市丸有意的试探,抑或是朽木从不出口的冷眼观察,我就像是一个刀马旦,耍着漂亮的花枪,从没有给过任何人真实的答案。
      甚至是绯真,我也从未将遮盖真相的幕布掀开给她看过。
      记得绯真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不肯舍弃前世的记忆。我也答应过,以后我会给她答案。但事实上,已经不会有以后了。
      就在我结束与浮竹那次“意义深远”的谈话的第二天。我在睡意朦胧之中,竟忽然听见有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唤我。
      音无……音无……音无……
      是绯真!我立刻惊跳起来,胸口空落落的,一种不祥的预感如蛇般从心上滑过。
      “不要让她知道真相,只需要白哉大人您……尽力去保护我妹妹。……当初,是我抛弃她的,我没有资格让她喊我一声姐姐。所以我希望能够让她喊白哉大人一声,大哥。”
      朽木轻轻握住绯真递过来的手,做着无言的承诺。
      我坐在院中高高的樱花树上,静静地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早上从梦中惊醒时,心里突如其来的空虚,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吗?
      “呵……我果然还是没有等到樱花开啊。”绯真的眼光转向我坐着的这棵樱花树,轻叹:“等到樱花开,然后……然后一定要来告诉我……”
      从头到尾,绯真都没有提起过我。因为她知道我就在附近,我一直都在看着她。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进去见绯真。因为我相信她一定能感觉到我的存在。
      我知道,最后那一句话,她是对我说的。
      在第一朵梅花绽放之前,绯真永远地阖上了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眼睛。
      朽木的头,低低地垂下去,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我能看见的,只有他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握着绯真的手,直握到关节发白都不肯放开。
      那一天,朽木就保持着这个姿势,默默跪坐在绯真的身边,直到月亮挂上树梢。
      而我,我也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看着日落,看着月升。我不是不想动,只是,身体好像被抽空了一样,连弯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挤不出来。我甚至没有流泪,一滴都没有。
      我知道,绯真走得并不痛苦,就像她曾经说过的,只是有点遗憾。而现在,看着朽木和绯真紧握的手,最后的那一点遗憾应该也会因这一份承诺而消散了吧。
      从来,痛苦的,就只有被留下的人而已。
      我能感觉到,存在于我们三个人之间的某些东西,终于随着绯真的离去而被撕裂。
      那一夜,三个人,就这样雕塑一般,无声地送走了属于我们的最后一轮明月。
      *******************************************************************************
      绯真,我欠她一个答案,她却不曾追问,并且永久地放弃了追问的权利。
      而其他人,我并未妨害他们分毫,他们却一个个紧盯着我不放。
      这些人,究竟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莫非,生活在这里的代价,就是不能有秘密吗?
      几天来,我一直被烦躁的情绪牢牢纠缠着。每天、每天,都要到曙色微露,才能浅浅地入睡。今天,大概又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吧!我抱着酒瓶,坐在院子里,对着月亮苦笑。
      “下来吧。别把我的房顶压塌了,那只是一堆草而已。”
      我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便从房顶上轻轻落下,坐到我身边。
      “出什么事了吗?五天没看见你了。”
      “哦,我休假。”看吧,我又撒谎了。
      “一个人喝酒?”
      “嗯。最近失眠,我想试试看这样能不能早点睡着。”
      “真的……不要紧?”
      “不要紧。实在不管用的时候,我会直接把自己拍昏。”
      “……音无你……不愿意跟我聊是吗?”
      “聊什么?”
      “……算了。你要是不想说,那我就陪你喝酒吧。”
      “好啊。”我从身边拿起一瓶递给他。
      “是水?”他喝了一口,惊讶地看着我。
      “奇怪吗?”
      “音无你……”
      “你知道,喝水与喝酒的区别吗?”
      “……什么?”
      “酒呢,是越喝越暖。水,则是越喝越凉。”我抱着酒瓶,灌了两口,笑道:“所以,正常的人喜欢借酒消愁。因为他们想要借助酒的力量,把那颗凉透的心暖过来。”
      “你,那你这是……”
      “我为什么抱着酒瓶喝水吗?哈哈哈哈……啊……因为我不正常啊。”
      “你!难道说,以前大家聚餐的时候,你一直都是喝的水?”
      “你说呢?”我斜睨着他,咯咯地笑了起来。
      “别喝了。”他伸手拿走我的酒瓶。
      “你不了解的。”我一把夺回他手里的酒瓶,冲着他摆了摆手道:“你这种正常人,还是去喝酒吧。别跟着我在这儿发疯了。”
      “音无!别闹了!!”
      “我没有闹。是你真的不了解嘛!”我一口喝光酒瓶里的水,转头看着他:“喝醉的人通常都会吵着还要喝、还要喝……但其实,这个时候,你拿水还是拿酒给他,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嘴停下来而已。……你知道吗,对一个已经喝醉的人来说,喝水与喝酒是没有区别的。”
      一阵沉默,然后身边的人突然笑了起来:“这样啊……我还以为自己对你很了解……难怪你总是那样跟我说话。呵呵……难怪……”
      “呐,我说……”
      “什么?”
      “你会让我流泪吗?”
      “不会。如果可以的话,永远都不会。”
      “修兵。桧佐木修兵。”我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今天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我真心所想,来回答你一直想要问的那个问题。”
      “音无……”
      “对于相爱的两个人来说,不让对方伤心落泪的这份心意是对的。但,对于一个你想要去抓住的对象来说,你若不能让对方为你落泪,就说明你,离她的心还很远。”
      我站起身,扔掉手里的空酒瓶,笑着叹道:“放弃吧。以后,所有的追问和试探,我都不会再回答。或者,即便我回答了,也只是谎言而已。”
      我把桧佐木一个人留在院子里,独自进屋躺到床上,然后闭上眼睛对自己说:明天就回去“上班”吧。做鬼,也还是要守本分的,扣工资、扣奖金事小,要是队长一怒之下把我踢出四番队,那就真是没得混了!
      再次见到浮竹,他并不多话,只是笑笑地配合着我的问诊,只字不提我这五天来的去向。我也乐得装傻,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您的身体状况最近很稳定,只要各方面多注意就好。天气开始转暖了,您的食疗方案我会再作调整。”例行公事完毕之后,我照例交待了一句,便准备告辞:“那音无就先告退了。”
      “好。”他简洁而又明了地为我们的会面画上了句号。
      欲擒故纵吗?还是,点到即止呢?浮竹十四郎,这猫捉老鼠的手段还真是高明!
      只是,我已下定了决心。
      绯真既然已经离去,那么有些事情,即使醉死了,我也不会吐露半句。
      *******************************************************************************
      一年后。
      “法师!……亲爱的法师大人?……法师前辈?……”我在十三番队的食堂溜溜达达转了一圈,却愣是没看见厨子的踪迹:“奇怪!不在吗?”
      “别喊了,人不在。”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口的阳光,屋里一下子暗了下去:“看你长得又干又瘦的,怎么嗓门那么大?!”
      我一扭头便看见了那一口标志性的白牙,还有那颗刺猬头:“海燕副队长。”
      “快让开,饿死我了。”海燕一把推开某只可移动障碍物,跨进厨房直奔餐具柜而去。
      “海燕大人,那是餐具柜。”怎么可能找到食物啊?!饿傻了不成?
      “我知道。”被我判定已经饿傻的某人,根本不理会我的善意提醒,自顾自在餐具柜里翻找,而且貌似动作十分熟练。然后,奇迹出现了。海燕手里举着一盒饭团,转身得意地冲我龇牙一笑:“所以,我才去哪里找啊!”
      “海燕大人您千里眼哦!怎么会知道那里有吃的?!”
      “因为我用了掴趾追雀啊!”
      “哎?!”居然还能用鬼道来找饭团的吗?我当场傻掉。
      “切!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嘛,现在这叫什么白痴表情啊?!”海燕神速地干掉两个大号饭团,接着道:“当然是因为我事先就知道饭团藏在那里啊!”
      “您偷偷藏在那里的啊?!”
      “是斋藏的。他知道我容易饿,所以每次只要我出任务,他就会偷偷放几个饭团在那里等我回来吃。而且,藏在餐具柜里,不怕被别的饿鬼发现!”
      “嚯!看不出来,法师五大三粗的,居然这么体贴,还这么有头脑!真是全才啊!”
      “呵呵……刚才还没进门就听见你的大嗓门了。你管斋叫法师?”
      “嗯。”我得意地解释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浮竹队长介绍说,他叫天王寺斋,负责十三番队的饮食。我当时脑子里的程序处理是这样的。信息:天王寺、斋、光头、管煮饭;综合:在天王寺负责煮斋饭的光头和尚;推导:快捷键代码‘法师’。你看,很合理对不对?!现在只要一提‘法师’,就像按了快捷键一样,关于他的个人信息和特征我一下就记起来了!”
      “哈哈哈……快捷键?!”
      “您不知道快捷键啊?!”
      “去,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去现世执行任务时用的指令机跟人类用的手机差不多,我当然知道什么叫快捷键。只是觉得你的比喻很好玩而已。”
      “啊,没戏唱了。我还以为又可以显摆一下我关于现世的记忆了呢。”
      “在我面前,你就省省吧!呵呵……对了,听说你拒绝成为席官?”
      “嗯。”
      “为什么?”
      “我的本事您也知道。就只会唱歌给人催眠,或者是搓点药丸子帮人疗伤而已。到现在连把斩魄刀都没有。像我这种人怎么能当席官!”
      “反正你是四番队的,有那点本事就够了。”
      “四番队怎样?!四番队的席官就可以比较弱啊!您这是歧视哦!再怎么说,也是护庭十三队之一,我不能让人戳卯之花队长的脊梁骨。”
      “哟!看不出来,小丫头挺有责任感的嘛!”海燕笑着伸手揉乱我的头发。
      “讨厌!别乱摸啦!您吃着饭呢,手都没洗!”我急急拍掉他的手,抱怨道:“这么长的头发,洗起来很费劲的!”
      “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海燕把最后一口饭团塞进嘴里,拍了拍手,扭头正色看着我道:“音无。其实,你那些本事已经足够了。没有人会说闲话的。这个地方啊……唉,规矩已经够多了。不要再给自己增加额外的负担。”
      “我知道的。……只是,我有我自己的……考虑。”
      “是吗?!”海燕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我回队舍去了。……啊,对了!你要找斋的话,可以去修炼场后面看看,斋在那边种了点菜,平时没事的时候,他都会去那边。”
      “不早说!!”
      “吃饭的时候适当跟人聊天,能帮助消化……”
      “您当我消食丸啊!!”
      哼!干脆我拖着浮竹那个烂身体好了,让他没力气处理队务,忙死你个当副官的!我看着海燕的背影,坏心眼地盘算。但是转念一想,这不就等于我得无止境地耗在这边么。虽然抛开那些试探,还有那个关于背歌诀的‘每日一问’不谈,这个人百分之九十的时间对我都是好得没话说。但是,天天面对一个明明已经一两百岁,却好奇心比猫还重的老男人,对我的神经还真是一种莫大的考验。要是有得选,这种日子还是能免则免吧!
      想着、想着,人已经走到了传说中“斋的菜地”。老远就看见魁梧到夸张的某人正蹲在地上,我立刻招呼道:“法师!法师!!”
      听见我的声音,斋的身影顿了顿,好像很吃惊的样子。而他的对面,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逝,我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瘦高的轮廓,还有一头白色的长发。
      “法师,你果然在这里!”
      “嗯。海燕大人告诉你的吧。”
      “对啊。……刚才你在跟谁说话啊?”我记忆中,那样的背影,似乎只有浮竹比较吻合:“是浮竹队长吗?”
      “……嗯。……你找我什么事?”
      “哦,天气开始转暖了,浮竹队长的食疗单我作了调整。”我拿出单子递给斋:“从明天开始,照这上面写的准备吧。”
      “好。”斋接过我手里的食疗单,转身往食堂方向走去。
      背影,似乎有点仓惶的味道呢!我的心底掠过一丝疑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记得小时候听奶奶说过。当春天的第一声雷响过之后,天空就变得不再平静。两股势力开始不停地较量,直到它们在争斗中找到平衡点,然后重归沉寂。年复一年,无可避免。
      而现在,空气中,隐约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我似乎已经能听见第一声春雷在天边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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