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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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了。”
音无点了点头，笑容很淡，似乎一阵风就可以把她脸上的表情全部抹去。
竟然，只是这样一个回答。结局，果然已经无法挽回了呢！
白哉背对着我，看不见脸上的表情。我突然很想揣测一下他现在的心思，结果却无奈地发现自己的大脑现在拒绝思考。我以为自己很了解白哉，我也以为自己很了解音无，可是现在，我对自己都不禁开始产生怀疑。
白哉走远了。
音无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死命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表情就像被人狠狠掴了一掌。
错身的瞬间，白哉应该是说了什么吧。虽然我听不见，但，我心里很清楚白哉说的是什么。这个表情……能让音无连伪装的力气都没有的，也只有那句话了吧！更何况，是亲耳听见它从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
“别咬了，都流血了。”
我走过去，伸出手指抚上音无的嘴唇，结束了她的自虐行为。她唇上淡淡的血痕，和那晚枕畔的泪痕，竟然如此相似。我突然有种狠狠吻上去的冲动，但是，看着她颤抖着上翘的嘴角，我终于还是捻掉了指尖上的那缕殷红，笑着对她说“欢迎回来”。
呵，那扇门，又一次，被我轻轻合上。
音无表情复杂地看着我，沉默。我知道，她找不到合适的话回答我。我其实是故意的，我故意要让她为难。呵呵……原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偷偷为自己骗来这样一个表情。镌在记忆里，然后对自己说，她曾经犹豫过的。不管是为了什么，至少，她曾经犹豫过一次。
我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招呼她进屋。可是，拉着她的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劲。虽然，我私心下一直希望她有一天能乖乖穿上鞋袜，做一个“正常”的音无。但，看着她今天的这身装扮，我却又打从心底里恐惧。我不知道要跟这样的她说些什么，或者说，我害怕从这样的她口中，听到些什么。总觉得，下一秒，她就会在从我面前突然消失。好像风一样，不留痕迹地掠过。果然，音无一把拉住我的手，开口叫了我的名字。但，我比她更快地扯开了话题，生生打断了她那些没来得及出口的话。
我不想听。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我还没有准备好，音无。跟你说“再见”这件事，从我发现自己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在练习。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我依旧没有熟练。
说起来，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音无的呢？仔细想想，好像根本就找不出那么一个确切的时间点。音无生病的那一次吗？似乎，应该是更早以前吧！只不过，迟钝的我，直到她把头埋进我胸口的那一瞬间才惊觉，原来，我的耳朵早就习惯了她的声音，我的眼睛早就习惯了她的表情……而那一刻，我的怀抱只用短短一秒就习惯了她的温度。原来，在我发现自己不想放开她之前，我就已经放不开她了。
可是，就算我明白了自己的心，那又能怎样呢？自始至终，我只是一个“迟到”的存在。因为，我几乎从一开始就知道，音无的耳朵和眼睛，习惯的是另一个人。
于是，我只能站在她身后，安安静静地凝望着她，一点一滴记录她为别人展露的表情和心绪……原以为，我要的只有这么多，我也可以一直这样默默注视着她，直到自己厌弃。可是，渐渐地，我的心乱了。因为，我等待的“厌弃”并没有如期而至，相反，我发现自己越来越贪心，想得到的东西越来越多……到最后，就连克制自己触碰她的欲望，都变得无比艰难。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是个瞎子，又或者根本没有长这一双讨厌的手。我对自己心里的那种蠢动感到烦躁。某天，看着音无长长的衣袖，我突然茅塞顿开。原来，辛苦忍耐的，并不只是我一个人。只不过，我为了她，而她为了他。
音无在知道我的心意之后，总觉得我对他们俩的撮合很不可思议。爱情明明是这么自私的感情，却怎么会有人爱得如此大度。面对她的疑惑，我只有苦笑。因为我明白，自己不断地鼓励她，推着她走向白哉究竟是为了什么。不错，他们两个人若得到幸福，我就可以踏踏实实死心，然后笑着说一句祝福。但是，我清楚地听见，自己内心的贪恋——“如果他们最终分开，那么，音无或者会选择我吧”！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那天音无对我说“谢谢你，十四郎”时，那种心虚的感觉。我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扭过头去，掩饰自己的表情。
对不起，音无。我只有这一个办法，能让你看见我、记住我；我只有这一个办法，能从那个男人手中抢回你心里的一个角落。我真的，已经听厌了你叫我“浮竹队长”。我不希望在你的生命里，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模糊的影子。
但是，我似乎又错了呢！直到发现音无身体的异状，我才彻底明白，原来，音无也一直在练习说“再见”。她听从我的劝解，跟白哉在一起，只不过是为了积攒回忆。看着她渐渐沉静的表情，我突然感到后悔。或许，当初不要把她推向白哉，会比较好。或许，在安全距离之外，她可以潇洒地转身就走，不必用这么残忍的方式，逼迫自己跟心爱的人告别。
住在乾雨堂的那段时间，音无昏睡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更怕她就这样长睡不醒。所以，每天早上，我都会抱着她坐在回廊上，静静地看着太阳跃出地平线，然后对着怀里的人说“早！音无，天亮了，该起床了！”但，一天又一天，她只是在我的怀里，呼吸安稳地沉眠。
直到某一个早晨，她突然睁开眼睛，看着东方的天空，微笑着回答“早，十四郎”。我的眼泪，差一点滚落到她肩上。那一刻，我对自己说，不管她爱的是谁、想的是谁、眼睛看的是谁、心里住的是谁，只要，她每天醒来，都可以这样平静地微笑着对我说“早，十四郎”就好。我只要能守住这样的她，就好。
但，音无只是那么淡淡地笑着说我傻。
白哉来找我的时候，约略是音无第三次陷入昏睡的时候。我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他，白哉很平静地问我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出来，或者像日番谷君那样阻止音无。面对他的问题，音无曾经说过的话，突然在我脑海中响起。
“这样子的我，是注定不能留在朽木身边的。但是，如果没有好好爱过他，我怕自己说再见的时候会遗憾。所以，我选择在时间叫停之前，不闻不问地跟着他，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我只是没想到，留给我们俩的时间竟然这么短暂。……这跟你劝不劝我没有关系。这是他抱着我的那一秒，我自己决定的……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好好叫一声他的名字，跟他说，对不起，其实我骗了他……可是，我不能说啊！如果把那个爱字说出来，我怕自己就没有勇气说再见了……”
于是，我苦笑着回答白哉：做什么都不会有用，音无早就预见了这样的结果，她一直在等待时间叫停，这是她自己设定的结局。
听见白哉语气坚定地说要留住音无，看着他毫不闪躲的眼睛，我突然觉得很好笑。这个人，想要用什么办法来挽留一个已经决定跟他告别的人？翻出音无曾经问过我的问题，一个、一个砸向白哉。却没想到，他的回答，竟跟我一样。那样的答案，我原以为，只有我能给。
对我来说，她是现在。
白哉的话，让我的胸口滞闷异常。送走了他，我去看音无。结果毫无意外的，我看见了被眼泪洇湿的枕头。我很想走进去，对那个侧着脸装睡的人说，不要再为他流泪了，既然你知道不能留在他身边，那么就忘记吧！我会守着你，我会是那个每天对你说“早”的人！可是，“对我来说，她是现在”……一样的问题，一样的答案，两个回答的人……那一片泪痕，让我却步。终于，我还是轻轻合上门，离开。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是我爱她的时间、地点、方式……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我可以对着白哉大声说“我是不会让你带她走的”，却为什么对着音无，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呢？为什么，我的脚步，总是在那道门前面沉如灌铅？
坐在我面前的音无，眼神透着淡淡的倦，但却异常坚决。看着她，我的心乱成一团。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慌忙躲了开去。
说是躲，但其实，我一直就在她左近，她也一直在我视线范围之内。我隐隐期望她会着急，然后来找我。不，其实并不需要刻意寻找。她只要回头，我们的视线就能相遇。但理智却又分明告诉我，不可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一招，在她那里是行不通的。果然，她只是那么静静地坐在乾雨堂的回廊上，一动不动地等。一直到掌灯时分，她才站起来，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对着一弯残月轻叹。她的背影笔直但却纤细，就好像随时会在月光里消融一样。终于，我还是没有忍住，自动现身。
我们两个人，激烈地争辩着。当我意识到，音无的决绝已经不可动摇时——
我在请求你嫁给我。
呵，总算说出来了呢！说出口的一刹那，我才发现，这个念头竟然如此深刻而强烈。我却居然像个笨蛋一样，一直拖到现在才说。我紧紧握着她的手，在心里默念，不要再放开她了，这一次，绝对不要再放开她。
但，音无只是倔强地拒绝，还生气地瞪着我，大声骂我傻。
我傻了么？呵呵……随便你们怎么说吧！哪怕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说我是个傻子，我也无所谓。我只要以后的每个清晨，她都能在我怀中轻轻抬起头，眼睛里铺满淡金色的阳光，然后，静静地微笑着对我说“早，十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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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日番谷队长和白哉的报告，总队长难得的什么都没有说就宣布散会。一众人鱼贯而出，我故意放慢速度，走在队尾，跟其他人拉开距离。
原来，音无是选择了死亡。有点意外，但却又好像在情理之中。的确是她的风格呢！我忍不住要笑。难怪，那天晚上，她会用那种无奈的眼神看着我，并且踮起脚尖，第一次主动亲吻了我的唇角。然后，就离开了十三番队。整整一晚，没有再出现。
“浮竹队长，我想这应该是给您的。”松本副队长把一叠纸递到我跟前，打断了我的思绪：“整理音无的遗物时发现的，日番谷队长让我交给您。”
“哦，谢谢。”我点了点头，接过来，细细翻看。
原来，是一大叠食疗单。那上面一个个清瘦的字体，详详细细地记录着时间和一大堆药材、食材的名称，以及各种注意事项。手指从毛糙的纸边滑过的时候，仿佛还能触摸到音无掌上微凉的温度。心跳，突然变得无比安稳。耳边又响起她的声音——“保重。十四郎。”——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保重。我轻笑出声，将那厚厚一叠食疗单仔细叠好，揣进怀里。我答应你，音无，我会好好保重。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都会精神百倍地跟你道早安。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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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个是……倔丫头的吧！”浦原晃着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把桌上那张写满呪文的纸收好，明白表示自己不想谈这个话题。
但我的态度，似乎一点都没有影响到浦原，他继续在一边自言自语道：“说起来，倔丫头还挺本事呢！六十条呪文，居然只用这么一点篇幅就涵盖了。”
他的话，让我猛地一惊：“你怎么知道有六十条？！”
“呵呵……当然是数出来的咯！”他啪的一声合拢扇子，冲着我眨了眨眼睛。
“浦原你……以前看过这篇呪文吗？”我忍不住追问。
“你来了之后我才看到的。”他站起身，往外屋走去：“只不过，你被派来这里执行任务的这几天，只要一有空就翻出来看。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出现的东西，我想不记住都难哦！”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
“第六十条呪文对不对？”他扭头看着我笑：“我告诉你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哦！”
“可是……”
“倔丫头的事情，我听说了。不过……她身体里的封印，很值得研究呢！”他转过身去，正了正自己的帽子，大声地叹了一口气，道：“浮竹队长……要知道，呪文不是瀞灵庭。没有人规定，那些句子必须呆在固定的地方。”
浦原的话，是指句子的顺序可以调换吗？！我重新掏出那纸呪文，仔细地研读起来。
音无因为思念珠去现世之前，曾经跟我说过，最后的办法，就是解咒。那个时候，我就想到了，那所谓的第六十条呪文，肯定就是她所说的解咒的呪文。只是，这个生锈的脑袋，苦苦思索了那么久，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调换顺序这个办法。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就是你最后的秘密。
我看着在城市辉煌的灯火中显得无比黯淡的星空，霎那间，居然觉得它美丽无比。
音无你，在封印身体里那个虚的同时，还封印了自己的记忆对不对？！就像，思念珠一样。那么深刻地眷念着身边的一切，所以，就算离开，你还是想找到一个方式，留下一点什么，没错吧！
啊~天亮了……原来，在现世看日出，也是一样的美丽。
早！音无，天亮了，该起床了！
你现在在哪里呢？……呵呵，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一定会找到你的。我一定会循着你留下的线索，找到你。
等我。音无。
这一次，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大声喊出你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