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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立夏 ...

  •   咻——嘭!啪!
      燃烧,腾空,盛放,碎裂,坠落……
      我一直在想,如果烟花有知,它会觉得满足还是悲哀?而我们,是因为短暂才觉得烟花美,还是因为美丽才感叹烟花短暂?
      “喂,你在干嘛?”
      “如你所见。”
      “我没瞎,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放烟花?!”
      “庆祝生日。”
      “哈!你失忆还是当我白痴?!你不是一直宣称自己是10月1号的生日,还总用这个跟空鹤套近乎,骗她的烟花玩!”
      “今天早上醒过来,突然发现自己的灵力已经恢复了。这也算……重生吧!……所以就想庆祝一下。……夏天了,就想到烟花了。”
      “给我一个,我也要玩。”
      我从身边捡起一个递到乱菊的手里:“先说声恭喜来听听!”
      “切!你会想听才怪!”乱菊白了我一眼,自顾自点燃了手里的烟花。
      松本乱菊,我们俩是在流魂街的市集认识的。我的无聊恶趣味之一就是喜欢砍价,不管是不是想买的东西,只要看见价格标在我的心理价位以上,就会忍不住上去砍。我一直以此为乐,没想到,她也一样。那天,我好不容易在北流魂街寻觅到一位颇具挑战性、绝对嘴硬的老板,正跟他砍得酣畅淋漓的当口,这个女人突然加入了战局。最后我们俩一搭一唱,终于成功砍到老板松口。可是,后来我们俩坐下来仔细算了算账,发现其实才不过砍下老板半环而已,于是两个人哈哈大笑,相约过两天再来找这位高人过招。就这样,我们俩成了莫逆,而流魂街闻名遐迩的“砍价双煞”也在那一天应运而生。
      我一直觉得乱菊这女人很像猫。有一点魅惑,有一点骄傲,有一点慵懒,但眼睛,却含着一丝锐利。结果,她的斩魄刀真的就叫“灰猫”。都说斩魄刀是随主人的,真是一点都没错。我若是有斩魄刀,会是什么样子呢?
      “啊……真美啊!”乱菊在一边轻声感叹:“烟花,无论什么时候看,无论看多少次,都还是会感动呢。”
      “……呐,乱菊,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烟花离我们很近、很近,好像,下一秒就会落到我们脸上……这么看着它们,心里总会觉得有点兴奋,又有点……害怕。”
      “嗯。”乱菊点了点头,随即又补充道:“……但那只是错觉。”
      “呵,曾经有个人,就是你现在的这种口气,用同样的话,回答了我的这个问题呢。”
      “哎?”乱菊扭头看着我:“跟我这么有默契吗?什么人?”
      “他说,那只是光影对视觉的刺激让人产生了错觉。”
      “什么意思?”
      “可是,他又说,我们会觉得既害怕又兴奋,却不是因为错觉,而是因为清醒。”
      “音无,你,到底在说什么?”
      “因为,我们意识到了烟花与爱情的相似之处,美丽的、短暂的、炽烈的……转瞬即逝、似远若近,让人忍不住渴望,想伸手抓住,却又怕它烫伤了自己。……我问他,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就像看烟花那样,只是远远欣赏爱情吗?……他说,这又是错觉。烟花在坠落时就失去了温度,真的落在你手上也不会烫伤你。爱情也一样,只有37度,烫伤不了任何人。”
      “爱情37度?”
      “亲吻的温度。”
      “啊!难道,他吻你了?是不是?!……哇,浪漫呐!”乱菊笑着推我:“难怪你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前世的记忆了!要是我啊,我也不愿意忘记呢!”
      “浪漫!呵呵……乱菊,市丸跟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关于爱情……”
      “用美丽形容爱情的人,是不解爱情真相的无知者;用丑陋形容爱情的人,是自以为看透爱情的骄傲者。……怎么?”
      “这两句话从你告诉我的那天起,我就一直记得很清楚。……爱情无法被形容,只有爱着的人知道爱情是什么……乱菊,至少在爱情这一点上,市丸他是值得的呢!”我看着头顶上绽开的烟花,叹道:“因为他,是我所遇见第一个,对爱情如此诚实的人。”
      “照你这么说,岂非我们都不诚实?”
      “对别人诚实并不难,对自己诚实的,却没有几个人……”
      而我,尤其是这样。
      伸手又点燃一支烟花,看着它燃烧,腾空,盛放,碎裂,坠落……
      别人口中那些美丽的、浪漫的话,有多少会比这烟花长久呢?可是,我却偏偏愿意相信,甚至逼着自己相信……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终于明白,爱情与烟花只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坠落的时候,会失去温度。
      “……噗!呵呵……”原本沉默着的乱菊,突然笑了起来:“你说,这话要是银让听到,会是什么反应呢?啊……真想看看他的表情啊!”
      “……我说,这位仁兄有表情吗?”话音一落,我便和乱菊两个人相视大笑起来。
      “那个……”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咦,冲天辫!你怎么在这儿?”我扭头一看,原来是壶府琳。
      “打扰你们不好意思哈。那个,你们在放烟花哦,很漂亮呢,嘿嘿……请问,我能一起参加吗?”
      说起来,这丫头还欠着我一笔帐呢。既然是自己送上门来的,那就怨不得我了,哼哼……
      “可以,不过要先玩一个游戏。”我冲她咧嘴一笑,提出条件。
      “什么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
      “那是什么?”
      “很简单,乱菊出一个问题,我们两个人回答,答错的人算输,选择真心话或是大冒险。选择真心话呢,就要回答赢的人一个问题;选择大冒险呢,就要按赢的人的要求办一件事。怎么样?”
      “那,乱菊前辈要问什么样的问题?可不能故意刁难我!”
      “放心,这个问题一定是与瀞灵庭有关的,而且一定是关于我们都认识的人,不会故意刁难你的。”
      “我……要不还是算了……”壶府琳似乎有点警觉。
      “那你刚才打扰我们聊天的帐准备怎么算?”小样!进了我的瓮还能让你跑?!
      “……”壶府琳来回看了看我和乱菊,终于一脸认倒霉的表情,垂下了头。
      “乱菊,问吧!”我冲乱菊使了个眼色,乱菊立刻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好,我的问题就是,总队长的屁股,猜一个词。”
      乱菊刚一说完,壶府琳立刻傻眼:“就,就这个?”
      “对,猜吧!”
      冥思,苦想,皱眉,挠头,咬指头……忙活够了,壶府琳终于垮着脸认输:“我不知道。”
      “好,那你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等一下!音无前辈还没回答呢,万一她也不知道,那就应该是平手!”
      “我当然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您说!”
      “这个啊,跟总队长的绰号有关!”
      “总队长的绰号?是什么?”
      “我说,这事儿全瀞灵庭都知道,你不知道?!真的假的?!”
      壶府琳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小眼睛看着我,摇头道:“不知道!”
      “唉,又是一老实孩子!算了,我告诉你吧!你知道那老家伙多大年纪吗?不知道吧!他啊,已经老到没有人知道他几岁了,‘千年王八万年龟’这话听过没?他估计比乌龟都命长呢!而且,还留一把白胡子,整天装得道骨仙风似的……所以,告诉你,记住了,总队长的绰号就叫——‘龟仙人’!”
      “那,那又怎样?谜底是什么您还是没说啊!”
      “还不开窍?!看来你是彻底让涅茧利那个异形折腾傻了!总队长的屁股……啧,龟仙人的屁股啊!那是什么?龟腚(规定)嘛!”
      “回答正确!音无获胜!”乱菊拍了拍手公布比赛结果。
      “行了,愿赌服输,挑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嗯……那……大冒险!”这丫头好像还有那么一点小精明嘛!只不过……
      “真的?考虑清楚了?不后悔哦?”我问一句,壶府琳就重重地点一下头,完全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英雄架势。
      “好!”我推了推乱菊道:“去叫空鹤准备好花鹤大炮,就说我帮她找到试验对象了,现在马上就带人过去。”然后扭头看了壶府琳一眼,追加一句:“今天咱就上她那儿去好好欣赏一下人肉烟花!”
      “什么!!!人肉烟花?!还有,您刚才说什么大炮……难道,难道您是要……”壶府琳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学她的样子重重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不行!”壶府琳小脸刷白,一把拉住乱菊的胳膊,使劲摇头:“这个不行!绝对不行!”
      “你自己选的……”
      “那,那……我……”壶府琳支吾了半天,终于咬了咬牙道:“我改还不行吗?!我换真心话!”
      “怎么能反悔呢?!乱菊,别理她,快去!”
      “我反悔了,反悔了,真心话!我要选真心话!求你们了,音无前辈您问吧,我说真心话还不行嘛!”
      “嘛……看你也怪可怜的,那就……改成真心话?!”
      “好!好!好!”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哦……”
      “嗯!嗯!嗯!”
      “我可要问了!你必须说实话哦!”
      “保证!一定!绝对!”
      “那天看你突然支支吾吾的我就知道有蹊跷,封印完梅针之后,你们喂我吃药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壶府琳一听,立刻为难地看着我:“能不能换一个问题?我答应过要保密的。”
      “乱菊,去找空鹤!”
      “别!别!我说!我说!!那天您倒下去之后,怎么叫都没反应,我都吓懵了,以为您死了……后来,后来浮竹队长检查了一下说您还有气,要立刻带您回来治伤,我一听就,就想起您吩咐我的话了,我把药交给了浮竹队长,跟他重复了一遍您说的话。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快说啊!别给我用那么多标点符号,急死人了!”
      “可是您的牙咬得死死的,好不容易掰开了您的嘴,药丸喂进去您就是不咽,我心想这下完了,您真的要死了,害怕得直哭,蓝染队长和浮竹队长也,急得没办法。后来……”
      “不要再给我出现省略号!!!”
      “后来朽木队长让我去打了点水最后是朽木队长把药含在嘴里用水帮您灌下去的就是这样朽木队长嘱咐我不要跟您说的。”
      壶府琳闭着眼睛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低下头,心虚地拿眼角偷偷瞟我的表情,乱菊更是用手捂着嘴,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出来。
      “就是这样?”
      “嗯。”
      “没有别的了吗?”
      “没有了。”
      “好。”我点点头,冲壶府琳一笑:“剩下这些烟花都给你了,乱菊你陪她放着玩吧。”
      “音无前辈……”
      “音无,你要去哪儿?!”
      绯真病重的时候,水米不进,汤药更是喂不下去。忧心如焚的朽木跑来问我该怎么办?我说,是不是只要绯真能吃进药去,你就能稍微感觉安心一点?他说是,绯真的病他不是不知道,但是能多留她哪怕一天也是好的。于是,我告诉了他这个办法。口唇相对,用舌头把汤药慢慢送到她喉咙口,神经反射作用会帮助绯真自动咽下那些药。之后,只要绯真陷入昏睡,朽木就会这样为绯真喂药,直到绯真过世。
      真是没想到,我告诉他的这个办法,最后竟然会救了我的命。
      当我醒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朽木家的院子里。
      回廊上,朽木一个人在静静地喝酒。
      四方的矮桌。一碟和果子,两个酒瓶,两个酒盏。
      一个酒盏空着,另一个酒盏在朽木手里,浅浅的,八分满。
      我走过去,坐到桌子另一侧。
      装在酒瓶里的清水与红豆馅的和果子。
      “您怎么知道我会来?”
      “我不知道。”
      “那您准备的这是……”
      “总会来的。”
      “您还真有自信啊,朽木队长。”
      “无关自信,只是单纯的等而已。”
      “……前几天,我去看浮竹队长的时候,他问我为什么有疑问的时候不去求取答案。我没有回答他。您呢?您等我来是想说什么,还是想听什么?”
      “……”
      “封印梅针的事情,你们虽然有你们的计划,但我若认真不去,了不起也就是一个玉石俱焚的结果不是吗?所以,归根到底还是我‘自愿’去的。我有我自己的考虑,既然答应去,就意味着我已经做好了为自己的决定负责的心理准备。质问和解释这种事情,我不需要,你们也没有义务。”
      “我原本……就没有什么想要解释。”
      “那就好。看来,倒是我多虑了。”我端起他为我准备的“酒”浅饮了一口:“那您等我来是……?”
      “……樱花,早就已经开过了。”
      原来,还是为了绯真啊!
      “……我姑母有一位好朋友,自己没有子嗣,视我如己出。有一天,姑母突然哭着告诉我说她遇到车祸,意外身亡。我当时看着伤心欲绝的姑母只说了一句话‘人总要死的’。结果,姑母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质问我‘怎么可以这么冷血,说出这种没有感情的话’。我到现在都记得她用颤抖的手指着我鼻子时的那种表情。”说着,我忍不住笑起来,等到自己觉得笑够了,我才继续道:“可我当时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实在是装不出那种如丧考妣的表情……那一年我15岁。从那之后,姑母就不再像以前那么亲近我了。……三年后我离家,收拾行李的时候,不知怎么就翻到了姑母那位朋友曾经买给我的一支球拍,心里头才忽然地泛起一丝酸痛。那种感觉……不是伤心,只是怀念。”我拿起酒瓶将手中的酒盏添满:“对我来说,离开,只不过是一种姿态。……樱花,每年都会开,只要看花的眼睛没有离开就好。”
      朽木的酒盏在唇边停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地依旧按照原先的动作轨迹将酒送入口中。
      远远的,是烟花绽放的声响,敲碎了夜半的沉默。凄白的月光落在我端着酒盏的手上,仿如覆霜。我咬了咬唇,终于还是将他救我的事情与那晃荡着月光的酒色一起咽下肚去。
      突然想起我很喜欢的一位诗人曾经说过——
      “……人与人的缘份,只是掠过原野的一阵风。捕风的人,得到只是虚空,在日光下毫无影踪……”我放下手中的酒盏,看着朽木沉默的侧脸:“风会来,就一定会走。不管我们曾经做过什么样的承诺,都逃不过时间。”那位诗人,还曾经写过:
      五月立夏
      乍凉如秋
      惊觉
      时间原来是
      水菊色
      透着
      轻寒的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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