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乱入碧血剑.盗将行（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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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突然就很安静。夏雪宜表情阴鸷，我冷冷不为所动。
我一直自诩几世为人，习惯了生死别离，然则为人处世并没有什么长进，反而看多了兴亡起落，载浮载沉，越是乱世流利，越是不失本心。
东北不战而撤防，关宁全线崩溃，哀鸿遍野，黑土地千里平原，宁远孤城一座。大明将亡，比起金人灭宋，蒙古灭金有什么不同？我不过于这乱世中独善其身，被他一说倒好像是逆天而行了，真是荒谬。
他还气极反笑：“原则有什么用？温家恶事做尽，照样在这石梁只手遮天，世代作威作福，你有原则还不是一文钱的馄饨都吃不起，朝不保夕？”
我瞥了他一眼：“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当年读书的时间心力要都用在习武，我夏家一门何至于此？！”夏雪宜怒的一脚踹飞我旁边断腿小板凳，眼看落地就是一堆劈柴。
这房子原是荒的，末代战火未及之地虽不是十室九空，人口也大半凋零，很有些荒芜院落。楚氏当时落脚，打扫整理的很是辛苦，我心有不忍，于是用脚点了点另一只小板凳，挑飞过去接了断腿那只，两个板凳背对背摞着，完完整整的落下。
夏雪宜沉默两秒：“我虽不曾听闻江湖上哪里有过楚姓世家，但你有这般功力，若不曾读过这些没用的道理，你又何至于此？你简直堕落！”
“..................” 要不，就把他打一顿吧。
他被灭门之祸扭曲了人格，虽然明明白白就是这世道和温家的错，但果然还是打他一顿吧，好叫他知道，少在本救世主跟前逞威风，他没那个资本。
他帮过我免于大庭广众之下受辱，我本不打算与他交恶，甚至可能的话还想帮他一把，听他这样一番慷慨激昂，果然活该女主全家都丧！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也还算是好的了，我这未出生的崽子亲爹安剑清，为了男儿抱负灭了除我与崽之外的楚氏武馆，众徒弟一个都没放过，虽然发生这种事也完全出乎他本人的意料之外，可他难辞其咎，却还好像无事发生过一样，在锦衣卫里步步高升的混着。
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我突然就怀疑，让孩子到这样一个世界，是不是有点对不起她？她不是这衍生小世界的架构性角色，本就可有可无。
夏雪宜见我低头不语，以为自己话说太重了，颇有些不安的问我：“你不舒服么？可是方才运功发力动了胎气？”
我摇摇头：“至少你有一句说对了——我本不该如此潦倒。”
夏雪宜看一眼外面天色：“你家里其他人呢？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我想了想，反正也是百无聊赖，如实道：“都不在了...”瞧他一副很想听的样子，便理出头绪，娓娓道：“二十年前我父收养安剑清，见他天资过人，便把一身的武艺传授与他，更将我二人定了婚约，指望他将来撑起门楣。京城人才济济，高手如云，楚氏武馆从来名声不显，安剑清又志不在此，他爱弄权，慕势力，披飞鱼服，挂绣春刀，成了堂堂锦衣卫，靠着楚氏武馆在武林中的关系，帮朝廷网罗势力，今年又才升了从四品的镇抚使。”
夏雪宜不解：“那不也很好？只是人各有志，勉强不来。”
我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继续道：“锦衣卫行事嚣张跋扈，不辨是非，今年春上有对头诬告我父藏匿反贼，他们便打上门来，要拿人去审。我父本就因着安剑清对朝廷颇有意气，扬言宁死不从，那边便请示了上头的命令，就地格杀。”
夏雪宜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原来你是那个楚氏。”
大凡朝廷跟江湖的冲突血案都会比较轰动，楚氏虽然无名，他知道也不奇怪。
我颔首：“就是那个楚氏。”
夏雪宜不言，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怅惘油然而生，目光落在我鼓起的肚子上，甚是悲悯。
我自嘲一笑，把话说回来：“温家虽然多行不义，但也在江湖上累积不少人脉，这次请了崆峒派的李拙道人和十方寺的清明禅师来助阵，可笑那一僧一道明知他温家发的什么财，不知收了他们多少好处，竟道貌岸然蒙着良心要来劝你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如果需要帮手，可以雇佣我。我需要很多钱，温家也欠收拾。”
夏雪宜眼睛一亮，随即犹豫：“你武功是很高强，但你毕竟非常时期，倘有个万一，就不是钱的事了——你所以需要很多钱，不就是为了这孩子。”
我点头：“确实如此，所以我心里有数。”
夏雪宜迟疑片刻：“让我考虑考虑。”
我冷冷道：“你可以慢慢考虑，但温家那小娘子还是尽快送还了罢——吃了你特地买给她的糖我一点也没感到抱歉。好人家天真烂漫善良单纯的小娘子多了去，长在恶人家里就特别可爱可敬是不是？明日便是你全家忌日，我若是你那不幸枉死的姐姐，知道你对她存的这等心思，黄泉路上见了面我也不认你！”
夏雪宜脸色发青，指节握着剑柄泛白，全身都有些发抖：“真有这么不堪吗。”
我抿了抿唇：“你现在知道不晚，免得以后又更不堪。”
夏雪宜红了眼眶：“温家纵然十恶不赦，阿仪是无辜的。”
乱世生存，人人都不容易，没有六扇门那样的存在平衡朝廷和江湖，维护武林秩序。血海深仇，无处伸冤，他只能凭一己之力讨回公道，却又存着这样的妇人之仁。
我心中有些怜悯：“你夏家一门五十九口，哪个不无辜？温仪无辜，只是生在温家——那不是好相与的人家。你如今看我可怜，那温仪娇娇小姐一个，既不会武功，也没有城府，你再执拗下去，她将来会比我还更可怜。你就算为了她好，也不该招惹。”
夏雪宜一时无语，低头很轻微的吸吸鼻子，似是倔强不想被我听到，睫毛却湿透了泛着水光。
我拍拍他肩膀就到厨房蒸凉糕去了，安慰的很敷衍——被恶人做坏事灭门，被亲手养大的白眼狼爱人灭门，不是一个量级的。原主楚氏小娘子比他惨的多，我刚接收那种绝望时心说得亏是现在，如果是事件时间的当时，我一定会黑化。
怎么说，幸福的人同样幸福，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都是无良作者在造孽。
夏雪宜用了好长时间平复情绪，我将小米分开蒸煮，喝了点粥，蒸糕放凉撒上糖粉吃了一些，买不起桂花蜜，不然还更美味。剩下的用大叶荷包了几块给夏雪宜，当是偿还他的什么奶酪酥。
他神色渐渐舒缓，终于又是初见时的温柔：“多谢你啦，这般为我着想。”
我摆手叫他不要客气：“是你先帮我。”
夏雪宜将腰上绣囊整个解下，捡出里面药包，剩下全递给我：“这些钱是我变卖家当所得，我夏家的钱，都是干干净净的。”
我眉开眼笑：“你的钱来的干不干净我才不在乎，我自己的钱来之有道就妥了。”
夏雪宜眉间还有些忧郁之色，也勉强笑了笑：“你倒是不迂腐。”
我解开袋子盘点，里面除一些珠玉珍玩，还有很多金蛇郎君的独门暗器：金子打的金蛇镖，管他的，什么形状的金子都是金子！吃饱喝足，又有了很多钱，我心情很美好，眯着眼睛只笑不答。
夏雪宜见我这样，郁色又减了几分：“那我这就去了。”
我点点头，指门口置物架上一块麻布包，里面是香烛纸钱一应祭祀物什：“给你买的，别在镇上晃悠了，要不是温家平日里作恶多端，不得人心，你这样明目张胆在街上晃悠，早就被埋伏下了。”
夏雪宜捏着两包东西，低低的道了声是，便转身离开了。
是时日影西斜，照进这方荒凉的小院落里，夏雪宜的影子拉的狭长，他回头看了看我：“多谢你。”
我点点头。
翌日大雨倾盆，十分清凉舒爽。我搬了小板凳到屋檐下，倚着门框，嗅着潮湿的水汽，闭目养神，直到夏雪宜下山潜行入镇，去了温家。我方撑着素伞出门，去街上等他。
青石街衢，雨雾茫茫。
夏雪宜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神色颇为惊讶：“你是在等我？”
我耸耸肩，经过昨天两次试探，尤其第二次直接运功行气，都安然无恙，我心大了不少。昨天他离开时没有和我约时间，大概没想过我真的会拿钱办事，帮他的忙。
夏雪宜看起来感动的不能自已，手足无措：“你不必勉强。”
我点点头：“不勉强。”
石梁派一向贪生怕死又龌龊，原剧情里感觉打不过金蛇郎君就干脆不去救人质温仪，人质自己回家了又说人家孤男寡女好些天，早没了清白，肯定已经被策反——虽然事实上清白是清白的，但确实已经被策反。
这样没前途的□□帮派，决没有人会杠上来硬碰硬，反正夏雪宜也会自己找上门，只消他踏入温家一步，天罗地网正等着他。
夏雪宜本打算偷偷摸摸弄死个把人就逃，但我觉得夏家一门的祭日这一天特别适合做个了结，他于是硬着头皮跟我结伴，大摇大摆走进了敞开的正门。
我们一进去，身后大门立刻就关锁了。温家从上到下大大小小，整整齐齐的码在眼前露天大院的瓢泼大雨里。
......这是什么排场？就这么淋着等死？
排场最边缘一个不具其名的男人扬声嘲弄道：“怎么？金蛇郎君，来送死还带着陪葬品？”
你才陪葬品，你全家陪葬品！我甩手就是一枚金蛇镖，正钉在那人眉心，壮硕的身躯仰面朝天，轰然倒下，整个方阵都退了一大步。
打头的温家五老俱都面色大变，我这一起手，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生死关头，即便轻敌大意也很有限，真真是反应不过来，想拦也拦不住。
石梁派的老大温方达发了声：“来者何人，与金蛇郎君什么关系，报上名来罢！”
我抢了夏雪宜的先，应声道：“我是金蛇郎君的姐姐，为我这弟弟朝你们温仪小娘子提亲来的。”
温家：“.........？”
夏雪宜：“......？”
他们都不说话，我便继续道：“他二人已经私定终身了，阿雪愿意化干戈为玉帛，你们快把温三家里为小娘子备好的嫁妆拿来，我们这就回去给他俩办亲事了。”
夏雪宜：“.........？？？”亲，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亲！
老三温方山听闻私定终身，顿感家门受辱，朝我愤怒咆哮：“要和我的女儿成亲，先问过我们温家的五行阵答不答应！”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乱入碧血剑.盗将行（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