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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乱入碧血剑.盗将行(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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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馄饨的小嫂子怜悯的递上来一碗汤水,拍拍我的背,咕哝了一句这鬼天气热的人真受罪。
我愣了一下,突然醒悟:头晕眼花,两耳轰鸣,汗流不止,恶心呕吐——我这是中暑了啊!内心不禁吐槽:小娘子是有多想不开?三伏天硬要往广州去,嫌自己不够悲惨了么?于是果断决定回头北上。对原主来说,手眼通天的锦衣卫情报系统什么的,其实就算再往南跑也没毛用,她就是想离那个伤她心了的男人远点。我没有这心理障碍,也不打算守株待兔七八年,袁崇焕的关宁防线全面崩溃就在今冬,此时过去好好显摆一番,没准就能拐到男主抚养权。主角这种buff,拢在自己手底下比什么都强。
我一边想着,一边京城纨绔手执紫砂壶一般,端着浅口粗碗,咗着里面不热不凉的面汤,抬腿就走。
包馄饨的小嫂子赶紧来拦我:“素馅馄饨一文,汤水免费,碗不卖。”
我呛了一口,笑着把手揣袖里,假装从里面摸钱出来,从前我还是小尼姑时候,跟这里背景设定是差不多同一时期,货币应该通用,就算不通用,金银也是通用的。
一摸之下,我那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僵在脸上,金手指bug提醒:一体双魂,不能确定权限归属,物质外放功能暂时锁定。
......你一个金手指,还挺智能,还能对绑定灵魂实施降维打击,真是优秀。
包馄饨的小嫂子一看我这样,也是脸色大变:“当家的,快过来!这人要吃霸王餐,还想顺走咱家的碗!”
我尼玛……谁要吃你一文钱的霸王餐了!况且刚刚不是已经吐出来了吗!于是怒道:“有话好好说,不要侮辱人!”
小嫂子冷笑:“我们开门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哪里会侮辱人,分明是有人自取其辱!”
周围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我怒摔碗,碎裂声震住场子,小嫂子和她当家的都惊呆了,没见过吃不起馄饨还这么横的。
我喘了几口大气,甩甩头,想从中暑的浑噩中恢复些清明,差点把自己甩倒,稳不住身形晃了几步,内心大吃一惊,许多狗血剧中恶毒女配故意摔倒,裙子上一滩血的画面,凶猛的冲击着我所剩无几的神志。
这时背后一双手扶住了我,青年男性的声音听起来宛如天籁:“我回来迟了,实在是那桂兰斋刚上架的乳酪酥糖排了太长的队,让娘子久等。”
一封散发着酸奶沁香的油纸包放到手里,我回过头去,是个很漂亮的男人,五官玲珑精致,低头冲我微笑眨眨眼,温柔又狡黠......这谁啊?怎么这么眼熟......这糖太好吃了!酸酸甜甜软软,还有点薄荷的微凉,符合我对食物的全部期待,眼泪都下来了。
男人看我大口吃糖,有些错愕,但仍□□的稳住表情继续演,将几枚铜板递给尴尬的馄饨夫妇:“一场误会。”
说完扶着我就走,边走边小声叫我慢点吃,给他留点,真的不好买。
我连连点头,嘴上却一点不慢,甚至还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继补充了足够的水分之后,又摄入了充足的糖分,终于有“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踏实感,走路都稳当了,周围渐渐散去的人群也开始讨论起别的话题。
“听说了吗?那一家这回可碰上硬茬子,出大事啦!”
我瞥了一眼,那个路人一脸的八卦,听的人满脸希冀,又不太敢附和的表情闪烁,只是催他快说究竟。
那人表情神神秘秘又一本满足:“已经折了好几口子,人家扬言要讨足了五十九条人命呐!”
扶着我的那双手很明显的紧了一紧,正捏着我手肘麻骨,我龇牙咧嘴:“嘶——!”
“......抱歉。”
“再来两斤糖就原谅你。”
“好。”
......这个世界上的好人都这么好了吗?
我们貌似亲密的慢慢走远,拐进一条空荡的窄巷里,我刚好吃完这包糖,并感觉自己已经掌握了全局——我终于想起了这人就是《碧血剑》中死了十几年仍贯穿全局大事件的隐男主,金蛇郎君夏雪宜。
那么此时此地的事件时间显而易见。
严格来说,这是剧情君的第一次高潮,女主温青的六爷爷偶见女主的爹夏雪宜的姐姐——就是女主的亲姑姑——美丽动人,就起了淫心,采花不慎暴露面目,灭了人满门,侥幸逃生的女主爹发誓要温家血债血偿,抵足夏家五十九口人命才会罢休。不幸的是复仇过程中意外劫掠了温家小姐温仪,即女主的三爷爷之女,也即女主的妈。
荒山野岭,断崖洞中,两人在这渺无人烟之境,情愫暗生。在一番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之后,夏雪宜决定放下屠刀,迎娶温仪。反正温六已经被他打死,做成干尸,还卖了温仪的几个婶子去衢州的妓院,也算大仇得报......真的是太佛了,后来他果然为此决定付出了成佛的代价。
我心里琢磨着是否要趁他还活着,跟着浑水摸鱼,打个秋风——这样为一碗饭而掉节操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
夏雪宜放开我,低头看看我手上吃完糖剩下的油纸,沉默两秒:“你身子不便,快回家去罢,这糖今天没有了,明日你去桂兰斋取,你与掌柜说,”他犹豫了片刻才道:“就说,夏姓郎君预留的。”
我还挺意外,此时的夏雪宜,经历过灭门之厄以后,忍辱负重,出卖色相满江湖坑蒙拐骗别人家门派女弟子绝学。内心非常阴暗,城府深沉,又还惜天真,怜孤弱,亦正亦邪,对我这等素昧平生之人,防备心极重,帮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并不求我报偿,甚至我一个谢字都没有,他也混不在意。
这样的夏雪宜,身在温家石梁镇,虐杀掳卖温家的人,他该当是神经紧绷,草木皆兵,决不是一个好的剧透对象,我若向他聊起温家,甚或只是叫出他的名字,都很有可能被宁可错杀的灭口,我才不跟他搞战略合作,疑神疑鬼,丧!就随便应了一声:“我姓楚,住在后面康宁巷尾,最破的那一家就是。再见。”
说完扶着墙慢慢走回去,夏雪宜紧走两步上前,递给我一片金叶子:“我突然想起明天有事情要离开镇上,没时间给你买糖,你自己去买罢!”
我一点不客气的接了笑道:“夏郎君精准扶贫呢?像我这种穷人没有什么自尊的,不必如此委婉。”
夏雪宜干咳了一声:“你倒是坦荡。”
我即无意掺合他的事情,也就懒得多敷衍他,摆手径自就走。反正金手指只是物质外放功能锁定,剧情家的狗子们一举一动仍在我天眼射程范围之中,他几时要有什么行动,我都了如指掌。
回到家里吭哧着打了半盆水,随便擦擦身子,换上刚买的薄绸子衣衫,倒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不多时又被热醒。我翻个身,努力了几次不得不承认,凭我自己的话,大概真的起不来床,腰稍微一使劲就疼的揪心,只想躺回原地一动不动......搞不好原主就是这么凉的。
我放弃挣扎:“大热天尾随我一路,又在门口守了这么久,索性辛苦郎君帮忙,扶我起来。”
夏雪宜没有片刻犹豫,推门而入。
破门板“吱呀”一声,他的面容逆着光,深沉莫测。我抿抿干裂起皮的嘴唇,疲倦而坦荡的伸手求助,一如此前丝毫不曾伪装的穷困潦倒。
夏雪宜沉声问:“非常人之举,行非常之事,你果然是非常之人。何人指使你接近我?有何目的?”
果然是金蛇郎君的人设,一天三变脸,想一出是一出,好的时候像个傻白甜,好完了就开始作天作地没完没了的质疑一切。
我有气无力的喊冤:“......亲啊,我真的只是路个过而已,跟你和温家的恩怨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件事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了,温家请了很多高手来劝你冤家宜解不宜结,崆峒派那只掌门狗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并不想参与,只想赶快去宁远,你要相信我啊亲!”
夏雪宜嘴角抽搐:“你!......你可知今夏东北防线撤回山海关,宁远已经完了?你往那边去...投亲?”
我知道他想嘲讽我是信口胡诌,破绽百出,我没心情跟他建交:“关你什么事?再跟温家纠缠下去你才就要完了呢,管好你自己罢!”
夏雪宜没接话,用拇指默默顶开剑鞘,一言不合就要宁可错杀。
我崩溃捶床:“就算想要我的命,能不能先扶我起来?我、要、去、尿尿!”
夏雪宜:“......你憋死罢!”涨红脸愤怒而去。
我又急又气,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养胎的讲究,气沉丹田,两手在床上用力一撑就坐起身来,停了一会儿,肚子也没什么异样的感觉,这才心中火急火燎,表面不紧不慢的挪着腿下床穿鞋子出去,完事就坐在屋门口的小木桌上发呆。
这年月通货膨胀,纸币贱如纸,真金白银一在庙堂之高,二在江湖之远,寻常百姓这里贫乏的都快回到以物易物的原始生态了,故而这区区一两金,我很是置办了不少家伙什,比之今早刚睁开眼睛,算得丰衣足食了。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想到厨房里那一袋小米,我甚至有闲情逸致看一会儿孕婴大百科,直到出去晃悠了大半晌的夏雪宜又一次站在门口。
我笑:“来的正好,会煮饭的吧?我饿了。”
夏雪宜:“不会!”
我扶着肚子起身:“那也正好,我厨房有袋小米,我教你蒸小米凉糕。”
夏雪宜暴躁:“不学!”
我:“那你回来干甚么?”
夏雪宜冷笑:“来瞧你几时去宁远。”
我又笑了:“不是我不想走,实在是贫贱使我不能移。”
夏雪宜:“你能觉察我的追踪和监视,功力应还在我之上,你怎会潦倒至此?”
我不以为然:“贫贱是人之所恶,不以其道,则不去也。武功高就能有钱?去温家抢吗?”
夏雪宜:“他们不配坐享荣华富贵!”
我笑笑:“他们也不配我穷斯滥矣。”
夏雪宜:“这怎么能是穷斯滥矣?这是...替天行道!”
我摇头:“什么道?抢劫就是抢劫,杀人就是杀人。夏雪宜,我与你这种人不同。”
夏雪宜:“我这种人是哪种人?”
我:“穷斯滥矣,没有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