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冷然的青春岁月》阮风轻

8、chapter 8 路边的风景

　　李安然心里一惊，心想不应该啊，她昨天明明稳稳当当放在桌子上，可是——可是保不齐手机它就是掉了呢？

　　她拿起“碎了屏”的手机定睛一看，却又瞬间缓过气来：“没有嘛，这明明是玻璃屏保护壳摔了！”

　　原来，郭丽丽的手机买的保护套是那种仿制玻璃屏，非常滑，估计昨天半夜就从桌子上掉下去了，保护套摔的裂缝恰似屏幕被摔碎的模样，可仔细检查，就会发现手机根本没事！
　　可她根本没看，就过来责怪她。

　　郭丽丽拿过去看了看，脸上也微妙地浮现出一丝微妙的尴尬——不过这一点尴尬被她迅速地掩盖过去，继续大声凶道：“那怎么啦！摔了保护套那不是摔？！

　　——一个保护套也要大几十呢，你这么不小心，真当我们家长的钱从天上掉下来的啊？！你这丫头还长进了嘿，新年说下你怎么了？还不给说了咋的？你不还都是我生出来的，我说下咋的？”
　　“嗯嗯嗯，您说得对。”李安然敷衍。郭丽丽毕竟也自知理亏，色厉内荏地凶了几句出去拜年去了，留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发呆，盖上被子，重温被惊醒的余韵。

　　其实还是感到卑微的吧，就算自己不承认。得知手机被摔碎的那一刻，她真的慌了，觉得自己犯了大错——可是天可怜见，她又犯了什么大错呢？退一步讲，她就算摔碎了一个手机，又如何呢？要知道，去年的时候李耀轩那可是货真价实地摔了一个平板的，郭丽丽拿去修的时候轻描淡写一句“下次小心点”就完事了，可是轮到她，便像是犯了滔天大罪。

　　这么多年，被轻视，被辱骂，她以为她不会在意的。可是在这一刻，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门外，郭丽丽不情不愿地丢过来一个手机，说：“送你的吧，新年了，喜气一点儿，别在那儿哭丧着个脸，委屈啥呢？”
　　李安然看着那个手机——郭丽丽用旧了的水果机。她在心里冷笑起来，真当我是狗呢？！打一棒子就给跟骨头吃？
　　可惜她不稀罕——不过也没所谓，反正郭丽丽也不在乎。
　　李安然打起精神，穿衣服下了床来——这么一闹，她确实也彻底没了睡意，心里打定主意——这个家，她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她带着自己攒的一点钱出了门，计划着找一份包吃包住的兼职，临近年关，哪儿哪儿都缺人，可是当他们得知是学生兼职后，却纷纷摇手：“做不长，麻烦多，不要不要！”
　　李安然很想证明，她真的是一个非常省心的人，绝对不会帮倒忙，可这小城市里大多是私营户，竟然没有一个愿意接受她兼职——唯一接受兼职的连锁快餐店，早已被提前放学的大学生们占满了额，再也不收人了。
　　临近傍晚，天色越来越黑，空气越来越冷，李安然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她倒是不担心家里人找不见她人会骂她，因为这个时候的郭丽丽正在麻将桌上奋战，估计还得通宵，哪里管得了她。

　　她边走边冷眼看着，街道上的车流汇集出霓虹长河，发出冷酷的呜呜噪音。每一辆车都有自己的目的地，行色匆匆，奔忙着朝目的地跑。只有她，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在这段路上走着，听着不远处过节庆祝的喧闹声和笑声，想，她大约是有点难过的。
　　也没有很难过，就一点点而已。

　　街边的车川流不息。对面在卖花，大喇叭喊着大促销大促销，人群都乱糟糟地涌了过去，李安然也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过马路的时候，车流依旧急匆匆地行驶着，恍惚间，她竟然有个念头——就这样走过去，不看路，不看车，撞到了就是她倒霉，反正，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努力给谁看呢？优秀给谁看呢？
　　她甚至没有家。
　　成熟世故的人大约又要笑她幼稚了吧，居然为了一对人渣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真是太脆弱了，90后的小孩真是脆弱，还鼓吹什么坚强自立——可是谁在乎呢？
　　她盯着前方的花看，一步一步走过去——可是什么都并没有发生。司机骂骂咧咧地刹车，熟练地绕开了；她穿过马路，心里乱糟糟地走到了花铺前，姹紫嫣红的花朵竞相绽放，仿佛这不是冬天，而是温暖的春天；白色的百合花占了一个桶，上面晶莹的露珠昭示着它的纯洁冷傲；旁边作为主角的玫瑰更是娇艳欲滴，大红色的花瓣，像正在燃烧的火焰，缤纷的颜色，都快要把人的心填满。

　　“大促销，大促销，开业大酬宾，满199减99……”大喇叭依然喧闹，人流中，李安然茫然退去，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对方如同珠玉般光泽的眼睛也恰巧碰上了她，笑了：“同桌，你怎么也在这儿？”
　　是沈思危。
　　李安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在最狼狈的时候遇到她，就像现在这样，茫然无措，无家可归。
　　可是她最大的好处就是表面功夫做得好，淡定地敷衍：“唔……唔。”

　　沈思危笑了：”不乐意看见我啊？”他指了指那边：“我妈在买花呢，非要我跟着。”他说罢，还塞了跟玫瑰给李安然，见到她奇异的眼神，忙乱地摆摆手：“那啥……没啥花语啊！我妈买的，满199返现还多送了几支！送你一支玩玩啊！”
　　李安然看着这个漂亮的男孩子，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的乐观阳光，不似阴郁的自己，不知他今晚会送几个熟人这无关紧要的玫瑰花？不过，无论如何，在这寒冷的夜晚，总归是有人关心她的——虽然只是随手的关心。

　　“哎，你是陪家人出来玩儿吗？还是和赵彤彤一起？我看你两老是黏在一块儿？”那边，沈思危等他妈妈等得无聊，继续搭话，“这冬天好冷啊……”
　　“是挺冷。”李安然说，“谢谢你的花。”
　　拿着这一朵红色如火焰般的玫瑰，心里似乎也安定下来。无论如何，这世界上还是有许多美好事物的，虽然并不属于她。可她毕竟也得到慰藉。

　　于是，沈思危看到，自己平常不苟言笑的高冷学霸同桌，第一次对他笑了——还笑得挺温柔，如同这城市赤红的晚霞。
　　他挠了挠头，心中第一次渗出一种奇异的羞赧感，他把手插到兜里，含糊道：“还行吧……你想要的话，我这儿还有。”

　　“谢谢，不过不用了。”对方却轻轻地摇摇头，走远了。
　　像一个谜。
　　沈思危望着她的背影发了会儿呆，像在思考一个模糊的谜题。可还没等他思考多久，就被旁边的狐朋狗友勾住了肩膀：“嗨，丝丝儿，干啥呢？咋了，思春了？”
　　“去你的！”沈思危给了他一拳，两人嘻嘻哈哈的，消失在夕阳的尽头。

　　另一边。
　　李安然在街上晃荡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住处。
　　可她又不想回家。
　　可能是刚刚的那束花，让她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生命的意义——她目前，只是需要一个住处，不呆在家里，就可以了。盘算了许久，她终于犹豫着，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个……彤彤，你现在在哪儿？要是在家的话，我可不可以过来和你一起写作业？”
　　“嗨呀！我正要找你呢安然！”赵彤彤在电话那头显得很兴奋，一边高兴一边向她抱怨：“你不知道我爸有多烦，偏要说十天的假期太短不能出去玩啥的，明明就是舍不得花钱，小气！”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李安然松了口气。晚上回到家里，一边整理东西跟郭丽丽请示：“我去同学家里几天，和她一起做作业。”
　　“去干嘛？大过年的？”郭丽丽正在麻将桌上挥斥方遒，听到这话挺不耐烦，随手一挥：“滚滚滚！”

　　这对李安然来说就是“可以”的意思，她“噢”了一声，表面上不显，自己内心里按捺住的爽快得快要尖叫大喊的心情，匆匆收拾了几件衣服和全部的作业，朝赵彤彤家飞奔而去——她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赵彤彤家住在南面郊区的富人区。这个城市唯一一个湖泊就坐落在这里，依水建着一排排的西洋小别墅，红墙绿瓦，交相辉映，仅仅三层的建筑，雍容坦然地站着广阔的面积，仿佛这个城市日益上涨的房价根本不存在，那些为了经济实惠考虑而建设的高层小区也根本不存在一样。夕阳西下，冬天的落日显出蛋黄色，垂入波光粼粼的湖面，荡漾出碎金般的涟漪。

　　“真美啊。”坐在赵彤彤的车里，望着窗外的景色，李安然仍然有种不真实感——上一秒，她还生活于细碎恶毒的真实，下一秒，却似乎已经到了梦境，她所能想象到的最豪华的物质生活，也不过如此而已。
　　赵彤彤却不以为然：“我跟你说，安然，你别看这儿漂亮，交通贼不方便，去市内得开半个多小时——还是不开车的情况！我觉得我爸是脑子坏掉了，才把房子买在这儿！不过还好，平时的时候可以住校外的公寓！”
　　说实话，这要是个心态失衡的仇富人士，估计现在心里就在暗骂了——你特么的是在抱怨还是在炫富？不过，李安然倒了解赵彤彤——她没那么深的心机去隐藏炫富，她确实是在抱怨。
　　可这又多么令人羡慕，这甜蜜的烦恼。

　　李安然心里叹息一声，笑笑说：“你这就叫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安然你果然是个大学霸，文化人文化人，惹不起惹不起——说起来，那一堆寒假作业，我看得都头疼！”赵彤彤说到这里，忽而嘿嘿一笑：“安然，能不能……可不可以……”
　　“可以。”李安然说。
　　“好安然！”赵彤彤欢呼着抱住她，“等下请你吃秃黄油拌饭，超好吃！”
　　“咳咳。”李安然被她抱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忽而狡黠地笑了笑，补充道：“我说，可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