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冷然的青春岁月》阮风轻

6、chapter 6 迷人的废话

　　李耀轩那小兔崽子有没有在班上大受欢迎李安然不知道，他们班上却的确有个人很受欢迎——她的同桌沈思危。

　　不知哪个商家想出的绝妙主意，哄骗青少年们平安夜的时候要送苹果。二十五号早上李安然返校的时候，几乎被旁边的桌子吓了一跳——满满的都是苹果，个个圆润饱满，嫣红殷红的，塞都塞不下。沈思危正在大喇喇地往方便袋里塞苹果，见到她过来，倒是抬起头来，懒洋洋地笑：“同桌吃不吃？”

　　他不由分说地往李安然怀里塞了一个，继续装苹果。那么珍重的，寄托着少女含蓄爱意的苹果，就这样被一个塞进红色的塑料袋里，整齐划一，和批发市场上量产的毫无不同。

　　而他这样的鲁莽，你却似乎没有办法责怪他——因为他是那样的好看，以至于他的无情倒也显得动人，他英挺的眉微微蹙起，嘀咕了句“怎么还有这么多”，收拾着坐下，看到李安然愣神，笑了：“同桌你不读书嘛——还是前几天摔傻了？”
　　李安然立即想起前几天狼狈的一摔。虽然这并不关沈思危的事，但这不妨碍她感到羞愤。
　　“你管我。”她淡淡地回了一句，打开书，静下心，开始记忆。

　　其实，她觉得自己有时候有点肤浅，就和大多数青春期少女一样，当她盯着沈思危那张脸看的时候，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动心——而这种动心却又持续不到短短三秒，因为坐得太近了，沈思危的言行却每每让她感到幻灭。

　　“哎，同桌，作业给我看一下呗，最后一题不会写。”

　　“哎，我说同桌，该不会平安夜没人送你苹果吧？该不会真这么惨吧？”

　　“哎同桌，你是不是外星球派来的机器人啊，怎么学习一整天都不带走神的？”

　　每当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眼瞎，居然对一个好看的幼稚鬼动心，难道她就这么肤浅，肤浅到只看皮相，不追求灵魂？
　　李安然闭了闭眼，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而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等沈思危再次开口时，冷冷道：“你可不可以安静一点，影响我背书。”

　　时间骤然停滞几秒。
　　沈思危愣住了——这大概是他活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当面怼，想来也是，面对一张这么好看的脸，女孩子们动心都来不及，哪里管他说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被怼了，倒也丝毫不觉得恼怒，反而愈发激起了某种奇异的逆反心，不仅不停止这种动作，还变本加厉起来，用笔戳了戳李安然：“嗨，同桌，我说你一天到晚做题，怕不是个做题机器人成精了吧？”
　　李安然头也不回：“人类要都是你这样，那我们机器人早该制霸高考统治地球了。”
　　沈思危停了半秒，反应过来是他那个一向严肃的同桌在开玩笑，虽然是个冷笑话，但他却笑得愈发乐不可支：“哈哈哈，说！你来地球有什么目的？”

　　他眉眼弯弯，眼波流转，英挺的眉，俊俏的脸庞与孩子气的神色，是所有暗恋中能够想象到的模样。而李安然却闭了闭眼，调转注意力不再理他，开始背元素周期表：“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哎，同桌，你怎么在背元素周期表？你又不是记不住。同桌？同桌？”沈思危还在持续不断地骚扰她，李安然却自始至终没再说过一句回应的话。

　　——动心吗？
　　想要和他说话吗？
　　那个让你心动的人近在咫尺，虽然，他老是笑嘻嘻说话的样子让人有点幻灭，可这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机会。而且，她也不是全然讨厌这种无意义的白烂话，开玩笑说闲话，总比背书来得有趣。

　　然而李安然知道她不能。她得控制住自己，去一遍又一遍地复习，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之前的习题，如同一个最精密的做题机器。她要保证百分之一百的正确率，她要考上最好的大学。
　　李安然继续闭眼背诵，沈思危也识相地不再与她说话，只是过了不多会儿，她的胳膊肘儿被戳了戳，一张纸条被递了过来，上面是沈思危熟悉的字——
　　“圣诞快乐啊同桌:-D”
　　最后一个笑脸画得粗糙得紧，李安然侧过头去，看见他眨了眨眼睛，不禁自己也默默笑了起来，有点心软。
　　这都是些什么啊，幼稚鬼。
　　见到她神色软和下来，沈思危又开始撩闲，现在上的是化学晚自修时间，老师还在巡视，他就胆大包天地低声问：“真的，同桌，你干嘛背元素周期表啊？这不是初中内容么？”

　　我这哪是在背周期表，我这是在念清心咒——李安然揉了揉自己有点发红的脸，不再搭理他，刚才的几分钟已经是她对自己最后的放纵，她拿起练习册，淡淡道：“管那么多做什么，做你的事。”
　　旁边那人果然沉默起来。也是，天之骄子，平常就算因为那张脸，女生们也会不惜冒着被当众点名批评的风险与他搭话。

　　李安然心里冷笑，转念一想，她并不适合沉浸于这种多余的情感中，别过头，不一会儿，她便沉浸在化学公式的海洋，酸碱平衡，配比……这些东西占据了她的大脑，她全神贯注地计算着，第一题，第二题……突然，她的眼前一黑，教室开始骚动起来！
　　“停电了停电了！”
　　“老师早点放学啦！”
　　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变得喧闹，可能是黑暗真的很能激发人本来压抑的情感，本来就为高考压力所沉寂的学生们活跃起来。李安然皱了皱眉，笔停顿在刚刚演算的最后一步，心里开始默默计算起这个题目的结果，周围的人都很喧闹，平时温文尔雅的化学老师也终于忍不住了，轻咳两声，站上讲台提高了音量：“你们看看你们现在这是个什么样子！还是马上要高考的学生吗？停电了就点蜡烛——组长来我这里领备用蜡烛，然后派几个人上来取火！”

　　讲台上一支蜡烛被点亮，火种传递，整个教室恢复了光明，那是一种奇特的暖黄色光芒，窗外飘着雪，屋内点着蜡烛，这一切有着浓厚的圣诞意境。当然，与圣诞狂欢不同的是，教室渐渐安静下来，化学老师清了清嗓子，开始讲题：“看到132面，我讲到的配比问题……”

　　李安然的进度是超前的，她早就学完了高中所有的内容，现在只是复习而已，化学老师也知道情况，特许她可以自己做题。于是，她打开另一套“易错题与难题详解”，开始阅读起来，边读边计算，她的草稿纸上渐渐写满了字母与公式，如果有人看的话，会惊讶地发现它们竟然与印刷一样整齐。她写到第四题的时候，忽而，感觉胳膊被谁戳了一下，侧过头，毫无疑问地发现这人是沈思危。

　　——还来？
　　李安然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狰狞的神色，这人怕不是有人专门派过来搞她的吧？而沈思危显然也读懂了她的微表情，连忙说：“不是不是，同桌，学术问题！学术问题！”
　　——问问题？这还差不多。
　　李安然的神色缓和下来，问：“哪一题？”

　　“不是书上的题目。”沈思危说着，拿了一根铅笔芯在蜡烛火苗上烤着，火苗跳动，舔舐着铅笔芯，很快露出淡淡的黑烟，沈思危说：“同桌，我烧笔芯的时候突然想到，我们初一就学过一个公式2CO+02点燃→2CO2，也就是说一氧化碳和氧气燃烧可以得到二氧化碳，那么我反过来想一想，通过加热空气中的二氧化碳，也就是2CO2→2CO+2O2我们是不是可以得到一氧化碳和氧气啊！——一氧化碳可以做燃料，而氧气用处可就更多了啊！”

　　李安然一时间还真有点被他唬住了——她虽然学习好，但是咋一听，这个逻辑确实没毛病，难不成还真是什么重大的发明？
　　“不知道。”她游疑着说，“要不你问老师吧。”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她前一秒话音刚落，下一秒化学老师的怒吼声就响了起来：“沈思危！李安然！你们在做什么！”
　　李安然的脸羞愧地烧了起来——她究竟在做什么？！在本该时间学习的时间讲闲话？那她的复读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在研究碳的燃烧。”沈思危倒是不见得羞愧，还低声嘀咕了一句，全班哄笑起来，化学老师有点恼火：“你倒是说说你究竟研究出了什么成果？”

　　沈思危于是又叙述了一遍刚刚的话，化学老师略一思忖，给出了答案：“你这么想是有点意思，但是实践起来是不行的！这两个反应都是要在加热后高温状态下才能成功，消耗的燃料要比你制作出的一点一氧化碳贵多了!”
　　不过，学生是在研究学习问题，而不是在讲闲话，虽说有点擦边球的意思，化学老师还是宽容地让他们坐下来了：“认真听讲，别想东想西的！”

　　“噢。”沈思危答应一声，坐了下来，化学老师却似乎意犹未尽，讲完了这道题，说：“李安然，出来一下。”
　　李安然离开了座位，来到走廊上，果不其然是单独谈话，化学老师低声说：“安然，我开学的时候拿到过你的成绩单，并不差，但是你既然选择拼一把，那时间上肯定要自己抓紧，万事靠自觉，要不然这一天天闲话讲过去，说不定S大都会危险！都是快满十八岁的人了，自觉一点啊！”

　　“我知道。”李安然顺从地点了点头，停顿一下——“谢谢老师。”
　　得意门生还是听话的，化学老师很欣慰，临走的时候补充一句：“别跟沈思危比，他不一样的。”
　　李安然停顿一下，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沈思危的家庭——就算他不说，从他的表现来看，也能够知道，他最起码是衣食无忧，父母宠爱，如果再夸张一点也许是家里有矿，吃穿不愁。

　　——而她呢？
　　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她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所有人，包括父母。在所有平静的生活里，她的执拗却让她仿佛头顶悬了一柄利剑，让她日以继夜地学着，拼命地积累，总结，提高。
　　李安然回到教室，沈思危又递过一张纸条，仍然是熟悉的调皮笑脸——

　　“对不起啊同桌，让你被连累了:-D。”
　　只是这一次，李安然再也没有回答。她看了一眼，把纸条丢进垃圾袋里，继续写作业。

　　我怎敢贪恋这一时的欢愉，我的身后空无一人。我只有对自己狠一点，将来才会变得强大到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
　　所以别说话，别说那些无关风月的废话。任是你眼波流转，我按兵不动，喟然入定如老僧。

　　化学公式的特殊符号不太好打，大家意会意会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