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冷然的青春岁月》阮风轻

5、chapter5 落雪的冬天

　　那是冬天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临近期末考，平时努力的，平时不努力但是关键时候想讨父母欢心的，病急乱投医的……一帮学生仔一窝蜂地冲进知识的海洋，书声疯狂得像是秋后的蝉。李安然还是如同以前一般拿起书本细细地看，细细地勾提纲的时候，班主任把她喊了出去。

　　“安然。”班主任神色平静，带点惋惜，“你爸妈找你回家，说是有事商量。”
　　一瞬间，李安然心里一个咯噔，第一瞬间的想法就是，他爸妈该不会不让她读书了吧？

　　应该不会吧？毕竟他们家家底还行；可是说不定呢，也许就为了节约那么几个钱给马上读初中的李耀轩叫借读费？毕竟高中，也不再是义务教育，他们其实也没有这个义务……

　　一片惶然之中，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颤抖地问：“您……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
　　班主任摇了摇头。
　　“他们只是说喊你回去商量。”班主任摇摇头，神情有些无奈的样子，“应该是有急事吧，不然你这就要高考了，还喊你回去，多耽误时间。”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李安然捏了捏冰冷的手，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的时候，她又再次奇异地安宁下来。
　　她想了想，用纸条写下一个地址，神情郑重地递给班主任：“如果我三天内还没有返校的话，麻烦您去我家看看，这是地址。”
　　“嗯，好。”班主任有些愣神地看着班上平时安安静静的模范生，这个时候镇定地背着她的一个小小背包，瘦削的，苍白的小人渐渐远去，在白茫茫雪地里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渐渐地消失了。

　　这孩子都经历了什么啊。

　　班主任暗叹一声，收好纸条，搓着手回了教室，看见又冒头的几个嗡嗡小声议论的学生，呵斥道：“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儿读书！”
　　片刻的停顿过后，屋里哇啦的读书声响起来，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有些担心。
　　天可怜见的，这么冷的天，造孽哦。
　　※
　　而另一边，被班主任惦念着的李安然，乘着班车，颠簸了半天，回到了家。

　　捏着手心的汗，她推开了门，就听见女人尖声的指责——“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天天就只知道在外面喝酒，就是你这样的坏榜样，轩轩才考成这样子！”查完分数，女人愤怒地站起身来，开始摔锅。

　　“那能怪我么？我那是正常的商业往来！郭丽丽我告诉你，你以为你自己就没有责任？要不是你天天在家里瞎嚷嚷，我家耀轩能考成这个样子？明明就是你，没有给她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男人不甘示弱，虽然坐着，但是口齿清晰逻辑清楚，把这次考试的归因，分析得清楚明白。

　　可人吵起架来，可是不管这些是非曲白的，女人听了这席话，非但没能反思，反而更加怒不可揭：“商业往来？！你告诉我那是商业往来？那上次那个女人你怎么说，你还摸了她，她那个……”

　　接下来的词汇越发不堪入耳，男人似乎已经不堪忍受，骤然站起身来，打断她的话：“郭丽丽你够了没有！孩子还在这儿，你这样像什么样子！我告诉你，你这样子我已经受够了，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一点！”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女人，不可置信地问：“离婚？你要离婚？”
　　男人烦躁地点了点头：“就是要离，你想怎么样？”
　　女人骤然坐下来开始哭：“李明！你有没有良心啊！当时我跟着你，什么苦都吃了，你现在居然跟我说要离婚？你是不是有看上别的小姑娘了，呜呜呜……”

　　她的哭声不绝于耳，男人也坐下来，一边抽着烟，一边叹息。

　　又开始了。
　　李安然想，又开始了，这种死循环。每一次的吵架，都是以两人的相互指责为开始，以上升到离婚高度为高，潮，以她妈郭丽丽的哭声为结束。
　　每一次都是这样，开吵，翻旧账，砸东西，三段式，堪称高考议论文结构般的经典。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惊慌；后来，她想采取措施，劝父母离婚；而现在，她已经觉得麻木了。她看得明白，这段破罐子破摔的婚姻，在双方当事人的拉锯战中，依然会持续下去，为了一个很传统的理由——孩子。当然，这个孩子指的不是她，而是为了延续李家香火的李耀轩。
　　想到这里，她的心慢慢冷却下来，清了清喉咙，敲了敲门：“我回来了……所以，究竟有什么事？”

　　“回来了啊。”听见声音，她爸掐灭了烟，转过头来，看向她：“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弟弟耀轩这次期末又没考好，班主任请家长了，说是这么下去考不上好高中了。安然，你也是读了大学的人了，给你弟点儿建议呗？”

　　“还不是你吊儿郎当的耀轩给学着了！我听他们老师讲，他还学着你抽烟！”女人愤愤，也看着一场世纪大战又要爆发，李安然觉得有点荒诞，问：“停停停，所以这次回来，就是特意告诉我这件事？”

　　“嗯。”她爸显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主要是我们也不晓得怎么搞了，家里就你读书最行，看能不能放假的时候帮他补习下啥的。”

　　不是让她退学。
　　李安然听到这儿，心里居然诡异地松了口气。
　　她承认，是她自私，在上学这点上，她还真的没办法让步。别的倒还可以商量。

　　“复读吧。”她想了想，说，“再学一年，初三时候我们班有好几个复读的，最后考得还不错。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要得有个前提条件。”
　　“行，你说说。”她爸调整了一下姿态，稍微感兴趣了点。
　　“第一，要请个靠谱点儿的家教。我现在没时间，最好请个专职的，学习好点儿的大学生。”

　　“安然你就可以给你弟弟补课啊，干嘛要花这个冤枉钱。”李安然妈妈有些不满地开口，被她爸拦住：“这事儿靠谱——还有呢？”
　　“你们暂时分开，李耀轩住校。”李安然平静的说。

　　“什么？！”两个大人，不可置信地喊出了声。李安然的妈妈首先开口发难：“耀轩怎么能住校？八个人一个寝室，男生卫生习惯又不好……条件太差了！”

　　李安然其实很想说，你女儿住了十几年校，不也还好好的，可是她想想，还是生生忍住了，尽量让自己冷静客观地分析：“耀轩在家里，你们一直吵架，他心态摆不好，自然学不好。所以还不如住校，学校生活条件其实还可以；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让一方租个房子陪读，但是还是分开的好。”

　　说完上面冠冕荒唐的分析，她其实很想接一句，分开吧，既然不相爱了，彼此吵得天翻地覆撕破脸皮，又是何必。
　　可是她终是没有说。多年的察言观色，不时的试探，她已经明白，老一辈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他们就算是互相吐唾沫星子骂出祖宗十八代，也不愿意给彼此一个安宁。

　　而此时，两人终于有一次分居的意愿，原因却只是为了宝贝小儿子学业做出的“牺牲”。
　　她最了解他们的脾气秉性，但他们却仿佛离她很遥远，像是冷静的裁判，用上帝视角冷眼旁观着参赛选手的一举一动。
　　多可笑。这最熟悉的陌生人。

　　一片沉默中，李安然想。
　　“你这混蛋丫头，胡说八道什……”尖声的驳斥打破了这片平静，李安然的妈妈愤怒的表情做了一半，像是要激烈地反对，却突然止住了话语。因为她扭看见，旁边的男人，如释重负地笑了。
　　那个和她相濡以沫多年，却一直眉头紧锁的男人，露出了他久违的笑容。

　　“安然，还是你有主意，果然是读过书的人。”李安然的爸爸李程，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姿势舒展，放松了许多，望向身边女人的时候，语气都变得轻快了：“郭丽丽，我们暂时分开会儿吧，你去陪耀轩，我刚刚在外地有个差事，生活费还是按时给，不会亏待你们娘儿两个。”

　　李安然的妈妈瞪大了双眼，尚且含着泪水的眼睛里，闪过不舍的情绪，但却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那行吧，就这样，改天我带耀轩去看房子。”
　　就这样，一锤定音。李安然在复读那年的末尾，为自己的家庭，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变。
　　神清气爽，天朗气明。

　　她索性打开门，走出屋子，看着漫天飘扬的雪花，摇曳着下坠，天地间一片白，不远处，她看见了她弟李耀轩，蹲在墙角上，眯着眼睛吞云吐雾，白色絮状四散开，像是慵懒得没有骨架的云。

　　见到她过来，转过身，眼睛笑得眯起，露出上翘的眉角：“姐，了不起啊，两纠缠了这么多年，居然一招就被你拆散了，高，实在是高，果然是高材生！”

　　李安然不理他的赞美，反而有点嫌弃地站远了：“少贫，把你的烟灭了，我闻着那味儿呛人。”
　　“嗨，我这不是习惯了嘛。”李耀轩说着，却还是掐灭了手中的烟蒂，往雪地里一摁：“我说，姐，你这空头支票开得够大啊，可就苦了你弟弟咯！”

　　“你不也希望他们分开么。”李安然平静地叙述，“给你补下，总比不补的好。”
　　“别，我可真不是读书的那块料！”李耀轩摇头，做头大状：“姐，我可不像你，什么都学得进去！我一读书就头疼！”
　　“我知道。”李安然淡淡地描述，“没指望你考多高的分，能上个本科就行。”

　　“现在那种垃圾本科读了跟没读一样啊，还骗钱……”李耀轩嘀咕着，有些苦恼，“靠！干嘛非要读啊！要赚钱的话干点儿啥不行，我暑假和哥们儿打网游也赚了一千多呢！”
　　“那你也不看看你冲了多少钱的点卡。”李安然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有本事你打一辈子的网游啊，看你眼睛不瞎了。”

　　“也是哦……”李耀轩挠挠头，却又像是异想天开似的眼睛发亮：“说不定真能打一辈子呢，我看网上报道的有选手打电竞月入过万了！”
　　“人家那是签了俱乐部，有组织的，乖乖。你要是能签发工资的，不是骗人的大型俱乐部，我马上帮你收拾行李把你打包过去。”李安然被自家弟弟的天真搞得有气无力，什么话也不想讲，回屋就收拾行李准备返校，一边走，一边还听郭莉莉喜滋滋地讲：“我家耀轩生得好，班上姑娘看他都放光哦乖乖！有好几个小姑娘都想追他呢，呵，也不看看配不配得上我家儿子！”

　　得，这成绩夸不了了，开始夸起长相了吧，天地良心，难道这是件什么值得赞颂的事？李安然几乎已经抑制不了自己一直以来压抑的吐槽功力，她得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个家，不然，负能量估计得能冲到天上去，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变成一个神似郭丽丽的怨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