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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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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清了与诗天歌的关系,月赋雨守灵的日子格外好过。除了甚少能探听到云归的近况,其他事项都甚是安心。
诗国国主的丧事办了月余,待月赋雨回府,已是七月的事。
任婢子搀着踏下马车,月赋雨目光平静地望着郡主府的匾额。她的郡主府似乎和几个月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多了些白绫。
白绫?
发觉府门白绫未撤,月赋雨不解地望着接自己的桃叶:“国主的丧事不是已经毕了么?”
“郡主……”迎在郡主府门口的桃叶说过一半,便哽咽着捂住嘴,“呜……”
“哭什么?莫不是见到本郡主,开怀坏了?”月赋雨一边含笑逗弄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桃叶,一边举目四处寻人。
她回府的日子早在十日前就定下了……
若是没什么意外,守夜嬷嬷与云归都该在此处迎她。
可府门口似乎除了平日常见的几个婢子便再也无旁人了。
月赋雨遗憾地收回视线,专心安抚眼前这个哭成泪人的丫头。
“莫哭了,莫哭了,本郡主的好桃叶,本郡主已是回来了,你还哭什么?嬷嬷在哪呢?云归小姐可是有来过?哎,桃叶你别哭了呀……”
月赋雨劝的尽心,却收效甚微。
望着那已然浸湿的帕子,月赋雨一面挥手让婢子把赏钱送到宫中来人手上,一边握住桃叶的手,佯怒道,“桃叶,你莫要再哭了,再哭,本郡主便将你逐出郡主府……”
“嗯……”听闻郡主要逐自己出府,桃叶紧闭的眼睛勉强张开一条缝,“郡主……郡主……嬷嬷……嬷嬷她……她去了……”
“去了?”对上桃叶通红的眼睛,月赋雨半天没晃过神。待桃叶的哭声再次响起来,月赋雨才结结巴巴问,“去了……去哪了?”
“去了城郊……”桃叶抬眉看了月赋雨一眼,又继续哭,
“云归小姐已经跟着去了……”
“嗯……”
去城郊又不是什么大事,如何值得桃叶哭呢?
想到国主新丧,而云归与嬷嬷皆是诗国子民,月赋雨便安然拉着桃叶往郡主府内走。
待桃叶的后脚一迈进郡主府,月赋雨便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
“桃叶?”月赋雨试探着要抓住身后人,却听到一声唱喝。
“郡主!”
一个与桃叶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从一干婢子中翩跹而至。
“弑国国主有信给您……”
女子脸上的笑容既陌生又熟悉,晃得月赋雨的眼睛有些花。
“她还好吗?”
知晓女子口中的弑国国主是曾经来自己府上的那个女子,月赋雨放松的问起弑国国主的境况。
她不觉得郡主府的人会伤她。
“国主自是极好的。”女子恭恭敬敬地举着托盘,跪倒在月赋雨眼前,“这是国主曾许与郡主您父亲的承诺……”
“是什么?”扫过贡盘中的卷轴,月赋雨没有任何打开的打算。
“信在哪?”月赋雨只想要女子开头说的东西。
“信便在这卷轴里。”女子抬眉,唇间的笑意却是如腊月的寒梅,清冷的紧。
“嗯……”
起手拿过贡盘中的卷轴展开,月赋雨的眉头越蹙越紧。
弑国国主应该不是一个喜欢儿戏的人。
她不太相信卷轴上所写的东西。
“你走吧。”月赋雨转身把背影留给女子,心中却满是那卷轴上的字。
那卷轴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现任弑国国主给她的,而是她名义上的父亲给她的。
“王可是要跟着桃叶走?”跪在地上的女子低着头,丝毫不介意月赋雨的冷遇。
“王?”女子的称呼惊住了月赋雨。
她明明只是一个郡主,如何会成为弑国的王呢?
“国主说了,若是王接了卷轴,那王便是国主的妹妹了。”
女子不动声色地解释,让月赋雨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你知道卷轴上写了什么?”
“是。”女子一应,周围的婢子皆是跪倒在了郡主府内。
“参见王!”
月赋雨惊愕地回头,便看到院落内早已挂满了白色的灯笼。
她方才进府匆忙,竟是忘了观察府中的布置……
月赋雨惊慌地扫过府中一张有一张的面庞,正要问她们从何而来,却看到之前消失的桃叶又跪到了自己的身前。
“郡主……嬷嬷已经去了……”桃叶抹泪的模样与跪在她身侧的女子形成鲜明的对比,“您在诗国已然没有牵挂了,您随婢子们回弑国吧。国主会善待您的……”
“你是弑国女子?”月赋雨瞳孔一缩,终于回过味……桃叶所说嬷嬷去了,指的是嬷嬷死了……那云归呢?
月赋雨抓住桃叶的手,身形有些不稳:“那云归呢?”
“云归……云归小姐只是去郊外拜祭嬷嬷……前日云归小姐来府上欲候着郡主,却惊闻了嬷嬷去世……”桃叶低声回着月赋雨,“嬷嬷不是俗人。去世前,便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命数,故而早就遣散了郡主府旧婢,又派人送信给弑国国主,要她带您离开……但嬷嬷临死前要婢子带一句话给您……”
“嗯……”月赋雨脑中一片空白,待到桃叶晃了晃她的手,月赋雨才忍下心头的苦涩,低声问,“嬷嬷留了什么给赋雨?”
“这……”桃叶止住哭声,怯生生地看了月赋雨一眼,“嬷嬷要郡主您记得,这世上没有两全的法子,依照您现在的态势……若是您选了去弑国,便注定抱憾终身……若是您选了不去弑国,也注定会抱憾终身……”
月赋雨捂住嘴,哽咽问:“为何?”
“因为嬷嬷央求国主分别为王与云归小姐指婚。”跪在地上女子恭恭敬敬地冲着月赋雨一拜。
“哪个国主?”月赋雨暗觉自己眼前有些发黑。守夜嬷嬷是自她来这个世界,陪她最久的人。
“两国国主……”
嗯?两国国主?月赋雨刚准备问眼前的女子是如何知道的,却听到府门外传来了传旨的声音。
“请淳归郡主接旨!”
太监的声音格外尖细,尖细到渗地七月的天都有些冷。
跪在地上的婢子们迅速起身,在眨眼间,复归到婢子该有的模样。
月赋雨愣愣地看着桃叶起身拉开府门,邀着公公传旨。
跪在地上的膝盖有些凉,月赋雨自郡主府门大开起,便一直神游太虚……
直到公公转身出了门,月赋雨才回过神。
诗天歌竟是要嫁到弑国去了……
月赋雨盯着慢慢合上的府门,低声道:“把门打开,本郡主要出去!”
“是,王。”
女子清婉的声音还在耳侧,月赋雨已经抬步朝着郊外跑了过去。
她知晓如此举止在诗国算是惊世骇俗,但她却不忍阻下自己的脚步。
方才宣的旨意刺激了她。
过三日,诗国国主便要邀国中贵女参加百花宴。
而她与云归皆在列。
……
守夜嬷嬷的墓离城郊不远。
月赋雨跑过城门,便看到一个白衣女子跪在一个墓碑前,烧着些纸钱。
“赋雨妹妹?”守在墓碑前的女子一点都不意外月赋雨会来。
“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女子浅淡的妆容映着石碑,显得格外苍白。
“云归?”月赋雨不太懂眼前女子清冷地神色,“你在说什么?”
她原是对云归满怀感激的。
但云归此时的态度,却是让她望而却步。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赵云归重复道。
“什么意思?”月赋雨追问。
“嗯……只是云归的胡言,郡主你莫要放在心上……”按捺下心头的酸涩,赵云归匆匆扫过月赋雨一眼,便起身要走。
她在此处守了三日,为了便是再见赋雨一面。
如今,既是见到了,她也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云归,你……”
若是如此还看不出方才的话不是胡言,那月赋雨委实是愚不可及了。
匆匆环住赵云归的腰,月赋雨把下巴落到赵云归肩头:“云归姐姐该是知晓,赋雨今日刚从宫中回来……”
静默了半晌,赵云归叹气:“是……”
“那云归姐姐可是知晓赋雨的爹爹去了……”
赵云归抿抿唇:“知晓。”
“那云归姐姐可是知晓守夜嬷嬷去了……”
“知晓……”赵云归声音轻了些。
若是不知晓,她此刻定然不会在此处。
“那云归姐姐何必忙着在此时与赋雨怄气……”任着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月赋雨闭紧了眼睛,“云归姐姐,你可知赋雨今晨从宫门踏出来时有多高兴……”
“郡主该记得三日后的选夫宴……”赵云归抿抿唇,“郡主若是不去弑国,便劳烦郡主莫要阻云归嫁与梅郎……”
月赋雨环着赵云归的手紧了紧:“劳烦云归姐姐给赋雨一个理由……”
“理由便是……”赵云归声音一哽,待到手背被温热打湿,才说尽了口中的话,“云归不想要赋雨妹妹日后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月赋雨喃喃,“姐姐莫不是被诗国国主逼迫了?姐姐可知,弑国国主已经要赋雨去作弑国的王了……云归姐姐日后不需畏惧那些上位者了……”
“赋雨妹妹,你不懂……”赵云归眼中闪过几分绝望,她的眼前晃满了守夜嬷嬷与月赋雨的影子,“你若是跟着我,你日后定会后悔的……”
“为什么?”月赋雨已然分辨不出赵云归言语中的意思,她只是勉强能听清赵云归要她去看守夜嬷嬷留给她的箱子。
箱子……
箱子有什么好看的?
……
赵云归走的匆忙,匆忙到连她带到坟前的香囊都没有带走。
伸手把落在地上的香囊藏到怀中,月赋雨孤身在守夜嬷嬷坟头跪过一夜。
这一夜,格外漫长……
漫长到,月赋雨数清了天上有几颗星星。
月赋雨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过守了一次丧,便再也理不顺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了,明明在百丈寺时,大家都好好的……
想到云归,月赋雨才又想起了赵云归提到的箱子。
云归为什么会那般记挂那个箱子呢?
待到天明失魂落魄地回到郡主府,月赋雨急不可耐地用钥匙打开了锁。
箱子里只有一本册子。
一本看上去新新的册子。
月赋雨记得守夜嬷嬷和她说过,那箱子里搁的是云归赠她的《诗理》,可这部册子却不是。
单手捏着册子,摩挲着封皮上‘云归启君传’五个墨字……
月赋雨心如刀绞。
她似乎寻到云归转变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