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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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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蕖宴后,月赋雨与赵云归常居在一处说些嬉笑言语。又或是选在禅院内赏荷。故而未多时,两人便愈发亲昵,好到同榻而眠,宛若一人。
直至京都传来消息,道国主山棱崩,才震得二人想起,世间并非只有她们两人。
……
国主死讯传来,于云归语甚是平常,因前世国主便是此年去的,赵云归只是吩咐婢子备好细软,回京都。诗国的规矩,诗才凡是过六品,皆要为国主守岁。上世,梅府上下便是为吊唁国主废过几番心思。
于赋雨言,则是心有戚戚。她与国主虽只见过一次,但国主待她好,月赋雨却是知晓的。想来这世上许是好人不长命。
唏嘘几番,月赋雨随即惜别赵云归,匆匆赶回到京都,她与云归不同——她是宗室出女,自该早归。
从百丈寺归京都的路似乎比从京都到百丈寺的路平坦,说是百里奔丧,不过三日,月赋雨与守夜嬷嬷一行便抵达了郡主府。
到了郡主府,月赋雨便看到郡主府府门洞开,飘在府门口的丧布给郡主府笼上了一层阴霾。
宫中派人在郡主府候着月赋雨,故而月赋雨一到郡主府,便被带着前往了皇城。
皇城内的陈设和郡主府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不过是白缎更上成,仆婢更加多。所谓天子一去,天下缟素。月赋雨被场景所感,欲低头痛哭,却觉眼中淌不下一滴泪。
“郡主……”侍奉月赋雨的婢子异常有眼色,见月赋雨欲哭却不能,便适时的递上了一块浸湿的帕子,“殿前失仪不可,还请郡主节哀……”
“嗯……”月赋雨低头接过婢子手中的帕子,捂住口鼻,慢慢走到了供宗室吊唁的地方。此时是六月,月赋雨不懂为何国主已去世多日却未出殡。端详着跪了一地的宗室子女,月赋雨没有生出半分亲近。直到月赋雨看到不远处有一蓬头垢面的女子,正不时抬眉看她。
“天歌姐姐?”月赋雨蹙额。诗天歌不过比自己先回京月余,怎会憔悴到这般模样。
见月赋雨看到了自己,诗天歌便双目含悲。
“赋雨妹妹——”诗天歌未语泪先流。
“姐姐节哀……”见殿内人多口杂,月赋雨未感多言,只是要宫中的仆婢去寻了一碟炒豆粉。
“姐姐久不见,可是还喜欢豆粉?”月赋雨自顾自地说,诗天歌会意。
“姐姐甚是欢喜……可是能拿到姐姐面前?”
“唔——”月赋雨带着豆碟到诗天歌身侧跪好,便见诗天歌一面哭,一面伸出手指,在豆粉上划出一个‘弑’。
“嗯?”月赋雨刚欲问莫不是弑国所为,便见诗天歌用手偷偷指了指不远处的新国主,“这豆粉许是粗了些……”
是了,新国主……对于诗国太子在国主死后急着登基之事,月赋雨也一直有耳闻。
“这豆粉粗细刚好……”月赋雨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丧父的女子。新登基的国主与诗天歌并非是一母同胞。
“妹妹,天歌不愿远嫁……”诗天歌拉住月赋雨的袖子‘呜呜’哭。
“姐姐此言何意?”月赋雨还未理顺诗天歌所言的。
“皇兄说,待天歌守孝毕,便要把天歌送与弑国……”诗天歌一面哭,一面不时的打量月赋雨,希冀着月赋雨能说出一两句公道话。
迎上诗天歌的视线,月赋雨把手中所剩无几的豆粉洒回到盘子中:“那姐姐保重……依姐姐的身份,姐姐应可以在弑国作皇妃。”
月赋雨话音一落,诗天歌的脸色随即变得凝重起来:“妹妹胡说些什么……妹妹可是知晓弑国的国制?”
“如何?”月赋雨不置可否。她是没看懂诗天歌的脸色为何变化,但这不意味着她看不透诗天歌的坏心。想来自她来诗国起,诗天歌便那般高傲,此时正逢其落难,又怎会是好相与的
见月赋雨有洗耳恭听的架势,诗天歌忙压低了声音:“弑国残暴,不比诗国礼仪之邦……弑国为帝之人,皆是一步一杀,以人骨累出的皇位……”
“唔……”听着诗天歌数落着弑国的坏处,月赋雨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曾经挤在自己身侧的桃叶。桃叶便是弑国之人,可她并非是诗天歌所说的那般嗜血。
思及云归在她临走前与她言说过,要谨言慎行……
月赋雨低语:“善杀者未必无情。恭喜姐姐寻到一好男儿……赋雨观姐姐一直好武厌文,许是姐姐本就喜好弑国男儿……”
月赋雨本是平心而言,但诗天歌并不买账:“赋雨……姐姐今日就与你说实话,姐姐不喜弑国男子……姐姐喜欢的是诗国将军方吾之……”
“方吾之?”月赋雨蹙眉,她似乎与这个男子有过一面之缘?
见月赋雨似乎被‘方吾之’这个名字吸引,诗天歌咬咬唇,低声道:“赋雨妹妹,你可知你爹爹已经去世了?”
“嗯?”怎么会突然提到自己的爹爹?自己真的有爹爹么?月赋雨对这个问题一直没有答案。虽说种种迹象都表明她的爹爹在弑国,但她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传说中的爹爹。
诗天歌咬牙:“弑国如今的国主便是上次来观你终试的弑国贵客!”
“……”
桃叶成了弑国的国主么?
月赋雨皱眉对着诗天歌的眼睛,一字一顿:“她不会。”
“呵呵……不会?赋雨可是以为你爹爹对她有知遇之恩,她便不会杀了你爹爹?弑国苦地,待国主之妻,皇子亲母,不过是子贵母死,再加上弑国非以血脉传位,月赋雨,你哪里有资格不信我?”诗天歌嗤笑着扫了月赋雨一眼,望着满庭的白绫笑出泪。天底下怎么会月赋雨这般的傻子,明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弑国,却连弑国是怎么的都不知晓。
“嗯……”轻轻地叹过一口气,月赋雨不再看诗天歌。诗天歌所说的这些,她本是不知晓的。她从来没有过打算去弑国,也从来没有打算去寻什么爹爹。她从来不是缺爱之人,所以她并不稀罕什么十几年未曾谋面的爹爹。
“怎么赋雨,你竟是半分也不难过么?”诗天歌看不惯月赋雨一副淡然的模样。听到爹爹死了,难道不该哭么
“若是赋雨的爹爹去了,那赋雨此时不过同姐姐一般,是丧父的孤女,姐姐何必把丧父的怨气洒到赋雨身上?”月赋雨朝着弑国的方向叩了三个头,算了尽了一个女儿该尽的礼数,“多谢姐姐告我实情,便我借国主供奉,为爹爹供奉一番。想我月氏……”
“呵!”盯着月赋雨的背,诗天歌冷冷道,“其实你该改名为弑……”
“为何?”月赋雨一点都不喜欢‘弑’这个字。上古之谓,以下刺上曰‘弑’,以上刺下曰‘诛’。一个‘弑’字,本身就带了太多的债。
诗天歌娓娓道来:“‘月’是你父以下犯上前的姓氏。要知,弑国为帝之人,皆该姓‘弑’。”
“那便是说,赋雨的爹爹曾是弑国的国主?”月赋雨听出些门道。
“对!”见埋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终于在自己口中被道破,诗天歌的眼神里蕴藏着她自己都不知晓的癫狂:“在你十多岁时是,如今不是了……哈哈哈,月赋雨,你最终不过和我落到一样的地步……”
“我比你好。”月赋雨同情地看了诗天歌一眼,她想通了弑国与诗国之间重重诡异的合约。她的弑国爹并不希望她踏入弑国的国土,诗国国主也不能容她在诗国养尊处优。所以两人各退一步,以国之名,定下了她的养在诗国的‘国策’。
只是,世事这般围着她转,月赋雨不安。有了穿书前的记忆还不够,她需要其他的信息来稳定她有些乱了的心。
“姐姐好自为之……”月赋雨看过诗天歌一眼,起步要离开,却被发觉诗天歌一直没有松开抓住她袖子的手。
“等等,父皇待你那般好,你是该为父皇……”诗天歌狠狠地望着月赋雨。仿佛月赋雨若是不答应她的请求,月赋雨便活该万劫不复。
“嗯……”月赋雨低眉看着落在自己袖上的手,一如国主在世那般白嫩。
诗天歌其实并没有受过什么苦。
她只是不习惯自己的地位忽然下降了而已。
虽然国主去世后,她依旧是公主,但,兄长作国主,和父亲作国主终究是不同的。
至于国主之位的争夺……
弑君也好,弑父也罢……
那不是她月赋雨能掺和的事。
努力想想前些日子在禅院中与云归嬉笑时,云归所言的生死有命,月赋雨伸手扯开拉住自己袖子的手,转身道:“国主寿终正寝,天命。与赋雨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