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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鸿门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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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伊卫楼可不是为了旁人几句话就能随意改变主意的人,他只冷冷瞥了吴妈妈一眼,便转身朝后面跟随的从人交代道:“让绮胭姑娘跟吴妈妈好好叙叙旧,你们几个进去帮姑娘把东西收拾一下儿,能拿的都拿走,不能拿的待会儿再多找几个人来搬,底下拉行礼的车够不够用?若是不够,小六儿再去叫几辆。”
吴妈妈的泪顿时如窗外秦淮河的滔滔江水,泛滥不绝,只是却也不再死抱着绮胭不送手,毕竟她哭得最伤心的还是那些即将离她而去的银子,“我的老天爷呀,这可真是不让我活了呀!”
见吴妈妈的哭声没有半分作用,绮胭也极痛快地闪在一旁看她那场悲痛欲绝的表演,重活一世,这样的老鸨可算是解了她的心头恨了。
她的目光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慢慢梭巡,当看到兰胭一脸紧张地站在几个一群人的后面,想挤却挤不进来的时候,她的目光倏然一亮。
“兰胭,姐姐今天就要走了,以后只怕再不能照应你了,你可得照应好自己啊。”她努力分开身前挡着的众人,朝兰胭走去。
围观的众人一见花魁娘子过来了,这点眼力价儿还是有的,人群自发地给她让开一条窄窄的通道,将原本围在她身旁的吴王府从人挡在了身后。
“快想法子告诉玉脂,我被吴王的人带走了,让她们一切小心,切莫莽撞行事。”她紧紧搂住兰胭,在她耳边轻声道。
“东西已经都装好了,绮胭姑娘别耽搁工夫了,这就走吧。”伊卫楼挤出人群,淡淡吩咐道。
绮胭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一去最好无事,否则她宁愿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她倒霉了,他也别想独善其身,毕竟他的小辫子还攥在她的手里呢。
一见绮胭这就要走,脂胭楼里的几个姑娘哭哭啼啼上前,每人手中都有一个小包裹,这也是脂胭楼的旧例了,只是吴妈妈刚刚丢了偌大一棵摇钱树,再看她们的行为就觉得有些碍眼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咱们绮胭是吴王接去过好日子去了,你们一个个这哭哭啼啼的模样,忒的晦气,还不赶紧回去招呼客人去呐!”
笑话,绮胭住的屋里如今除了四面墙壁和一座房梁,那可是什么都没有了,这些人再把手中的包裹送出去,那可不是剜了吴妈妈的心头肉嘛。
这些人不过都是些小红牌,在她面前可没什么地位情面可言,以往也都是被她呼来喝去惯了,原以为一顿呵斥就能将她们撵回去,也好趁机拦下她们将要送出去的包裹,不想这次她们却丝毫不为她所动。
“咱们跟绮胭姐妹一场,她要走了,我们怎么能不过来送送呢?若是无情至此,以后就是客人们也会瞧不起我们,妈妈就不怕坏了脂胭楼的名声?”
一席话说得吴妈妈脸色发黑,还不待她开口,旁边围观的客人已经开始起哄,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这她们将手中的包裹塞到绮胭手上。
绮胭挨个儿跟她们拉手话别一场,仔细地将手中这一大堆的包裹收好,这些都是姐妹们的好意,虽然她并不怎么需要,却也不能辜负了,日后这些姐妹找到自己的良人,离开脂胭楼的时候,她还可以将这些再给她们送过来,也算是提前帮她们存下一点压箱底儿的体己银子。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还得是她到时候还有命在,若是有个什么万一,她也只能徒留下这个遗憾了。
一出脂胭楼的大门,最前头是一辆翠幄青车,后头一溜儿拉行礼的大车看得人眼晕。没辆车的两旁都站着两个戎装荷刀的侍卫,尤其是翠幄青车的旁边,更是戒备森严。
吴妈妈一见这个阵仗儿,吓得两眼直往上翻,险些没有晕过去,早知道吴王府来了这么些煞星,她宁愿方才就不阻拦,大大方方的赶紧放绮胭离开,如今弄出这么一场儿,众目睽睽之下,脂胭楼的名声要紧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出了什么大事了呢,以后谁还敢上她们家来?
“绮胭呀,妈妈的好女儿,你以后可得常回来看看妈妈呀!”
在吴妈妈含糊不明的哭泣声中,绮胭忐忑不安地登上车,缓缓驶向她所不知的未来。
“都快些走,别磨磨蹭蹭的,王爷可是把接风宴都准备好了,若是误了关爷的事,看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伊卫楼平淡无波的声音让绮胭眼前一亮,他这话明着是在训斥这些从人奴才,实际上却是给她提了醒儿,至少从他的话里能够清楚地知道,关山月如今没事儿,而吴王给她赎身,关山月也是知道的。
她顿时放下心来,只要关山月没事,吴王就不敢对她乱来,就算他有什么阴谋算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不就是个鱼死网破吗!
原本提着的心一落下来,整个人立时放松了下来,她这才发觉,自己背后冰凉黏腻一片,不知何时,她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透,贴在背上难受得紧。
下车的地方也不是她之前来时走的,直通栖梧院的那道后门,门楣高大,黑漆大门上油漆锃亮,似乎是道偏门。
“今日走的匆忙,身上衣裳也没换,实在是失礼得紧,大人可否容我先回去换身衣裳?”
“王爷和众位贵客已经等候多时,姑娘这样做,只怕是更失礼吧。”伊卫楼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的要求,抬手做个“请”的姿势,示意她往里走。
旁边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自发地上前给她引路,“夫人请随我来,关大侠和王爷他们正在里头喝酒呢,就等夫人了。”
她用的是“夫人”,而不是“姑娘”,又特意点出了关山月,稍稍缓和了绮胭心中的忐忑不安,如今人在屋檐下,她也只得随着往里走,毕竟这偌大的吴王府,她连后头花园的路径都不熟悉,乱跑也无异于自杀,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吧。
一连穿过几道廊庑和大门,她已是转得晕头转向,好容易到了一处大些的院子,侍女直接引着她往正堂走,她悄悄抬眼看看门口挂的匾额——“静兴堂”。
她暗暗记在心里,虽不明白这到底是吴王府的哪个角落,可知道名字,总比两眼一抹黑的好。
“绮胭来了,快,快到我这里来。”
一进乌烟瘴气的静兴堂,她还未适应那骤然阴暗下来的光线和满室缭绕的香火气,便被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哈,我就说是英雄美女嘛,你们看看,他们在一起配是不配?”
吴王的声音一起,举座符合,绮胭心中又羞又气,正要挣扎,却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别动,别让他们看出破绽。”
他的声音极轻,可落在她的耳中却不啻千钧,知道如今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她只得按捺下心中的羞愤不满,装模作样地将他搀回座位上坐下。
“别,绮胭就坐……我这儿……”他的舌头似打了个结儿,跟方才在她耳边轻声嘱咐的时候判若两人。
“你喝多了,瞧这么贵客在,也不怕冲撞了贵人,咱们还是先下去醒醒酒吧。”不管在她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好,毕竟他已经喝成这样儿,总不好还继续喝下去吧。
“呵,还真是让郎情妾意呢,这就体贴上了,舅舅看人还真准呢。”
满含讥嘲的声音一起,绮胭不禁头皮一阵发麻,方才进来时候光线昏暗没瞧清楚,如今细细打量过去,竟是柴滟滟,原来这屋中还有女眷在。
也是,若无女眷,她一个弱女子过来算什么?只不知今日这场鸿门宴,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了。
见绮胭瞧了过来,柴滟滟不屑地冷哼一声,高傲地将头扭向一旁,倒是坐在她旁边的爽朗少年迎着她的目光欣然一笑。
“呵,我看也不尽然呢,这关大侠还在旁边坐着呢,关夫人倒急不可耐地跟旁人眉来眼去了,这里可是吴王府,不是你的脂胭楼,关夫人如今也算是良家女子了,还是自重些的好。”
绮胭有些尴尬地收回目光,愤愤地低下头去,只凭这个声音,不用看她都知道是谁——世子妃朱宇萱。
朱宇萱对她的痛恨,由来已久,只是萧煊利如今都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她的气焰倒是一点儿都没见消啊。
她立时便想讥讽回去,不想关山月却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
她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底的愤懑,转头对他莞尔一笑,“你醉了,我扶你回去歇歇,可好?”
如今这鸿门宴的底牌她还没瞧见,只看关山月这装醉的劲头,只怕就没那么好善了,她还是忍这一时之气,别因小失大,误了大事才好。
就让她们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快,待过了今日这一关,她日后有得是机会千倍百倍地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