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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番外之四 海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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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历二○二一年五月,夏至时节。
夕阳将蓝发少年全身涂成火红,他只是动也不动地凝视夕阳,透过叶隙间看去,那些金色紫色红艳的发光事物,彷佛伸出手就能触及,非常宁静的感觉,这处无人的树林。
这大概是他被迫来艾杰利学园唯一的补偿,一轮即将消沉的太阳。
美丽,但随后就是乌黑冷暗的夜了。
这些事物的命运总是注定会如此变化。
正当泷清雅这样想着的时候,树下出现不平均的脚步声,他警戒地从树干上抬起上半身,发现是个穿着白色练服的高中生,正带着笑瞇瞇的表情看了过来。
被人这样窥探着,立刻激起蓝发少年的不悦,但树下那个人什么也没做,就只是单纯好奇的仰视着。
「你好。」
说话了。泷清雅反射性地皱眉。
又来一个吗?这些喋喋不休的家伙。
「嗯。」他只想远离这些人,礼貌什么的让他见鬼去吧!
「我姓方,名字是霜考,你是来参观我们社团的吗?不好意思,最近都比较晚才练习。」
社团?这人不认识他?
「不是。」这里明明只有一片树林,哪来的社团?
「我还以为你是武术相关学院的院生,来考核我们社团活动呢!真吓了我一跳。你是高中生吗?」
泷清雅低头看了下服装,还是一身便服,他一见那套崭新的制服就有种将之碎尸万段的冲动,因此还不曾穿上过,再说,他连课堂都没出席。
「一年十一班,泷清雅,转学生。」冷冷回应完,泷清雅轻巧地跳下地面打算离开。
「等等……你想不想来我们社团看看?」方霜考的邀约又让蓝发少年回头。
「你会武术吧?虽然我看不出流派。」
「为什么?」他才没空管别人家的闲事。
「其实说出来很不好意思,我想要是多个观众,社员可能会比较有精神练习,而且有社员希望跟不同风格的对手较量。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唐突,所以只是来我们海新跆拳社内看看可以吗?」
「不。」
「别这么说嘛,真是严厉的人。」方霜考苦笑。
「你又是什么人?莫名其妙。」
「我是那里的社长。」
泷清雅走了几步,发现那人还是跟着他,烦躁的感觉更强了。
「无论如何你都要我去看你们的社团?」
方霜考微笑着点头。
「在这么近的地方遇到一位年轻武者必定是缘分吧!老实说其他社团没人要来呢!位置啦、时间啦,都很难邀请,我们也缺乏指导老师。」
泷清雅倏然停步,头带在晚风中飘扬,唇畔浮起挑衅的弧度。
「既然你是社长,就先试试你的实力再做决定如何?」
对方微愣,随后走近泷清雅。
「也对,按礼数是该先切磋一下,用武器吗?」
「不必。」泷清雅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么,请多指教了,泷。」
方霜考横跨摆出起手式,转眼蓝发少年已近在腰后,手刀正要劈下,忽然感到一团柔劲弹上手腕,切开他的右手攻势,泷清雅三指曲扣抓向对方喉头,两人迅速改变步法,脚下一步紧追一步,枯叶乱飞如蝶。
脚掌一绊,跳过,甩打而来的掌侧,换他避开。
滑动的感觉,这种圆动反缠的特色……
「太极?」指出来历的同时,泷清雅送出一拳,算准了方霜考避开的方向抓住他的衣袖,随即扣住衣领要摔人。
「没错。不过再加点别的。」
手中的袖子忽然变松,却见一只手从领口探出反制泷清雅胸口,不具特别攻击性,但如此一来,他早先取得的优势就被化解掉了。
和这人打认真起来他要取胜并不难,但泷清雅的攻击意图被察觉,敏锐地接招并带出下一招攻击的打法,彷佛是在玩捉迷藏,若非泷清雅感觉出对方已用上全力,他会误以为方霜考在让招。
简单来说就是这家伙不想赢,每一出手都不带杀气,而恰到好处的反击又不会失去魄力,若不打算分出胜负,这种试招拆招的流畅倒是可以持续很久。泷清雅被激起兴致了,他想看对方如何应付他的杀招。
忽然闭住呼吸打乱节奏,泷清雅放松左半身,瞄准了对方一瞬的迟疑切入空隙,往方霜考左肩抓去。
然而指尖才刚陷入衣料,却见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抽手,拉开两步收势静立。
「真是厉害,学弟,甘拜下风。」但方霜考的表情本来就看不出想赢的意思。
「你身上有伤。」
隐藏得很好,应该要看出的泷清雅竟未察觉,直到最后一刻感觉到对方瞬间的僵硬才发现,就洞察力而言,输的人是他。
「你不弱。」泷清雅说的是实话。
「不过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守。」
「我就当成称赞了,谢谢你的指教,那么,要跟我来海新吗?」
方霜考穿回练服,轻轻抚过左肩,抬起头来又是谈笑风生的表情,彷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打斗不曾有过。
「如何受伤?」
「这个?和天影流武研社友谊赛时不小心受的伤,对方高手如云呢!不知你听说过吗?」
泷清雅不情愿地点头,他不但听说过,还打跑好几个,明知他的身分还锲而不舍邀约入社,更逼原本不想出手的泷清雅勉强强制让他们离开,导致现在蓝发少年听见这名字就想发火。
「对方的社长人倒挺好,知道我受伤还送来好药一直道歉。」
「你……只说对方社长好话。」这个人笑容底下铁定不单纯。
「唉,别太计较小事。」方霜考确定伤处无大碍,指了指树林内某个方向,连路径都被树叶长草遮住,可见这个社团破烂的程度,有没有练习场地还是问题。
不过天影流的作风同是有接触过的两人各自明白,这支流派风格属于强悍霸气,原本这点也不是问题,但天影流的学习者会用尽各种方法逼迫对手与他们对战,而且所习的招式就是以打击敌人的攻击力增加己方优势。
换句话说,就是伤人利己为主,必定要分出胜负。又天影流这支流派设立的社团内采用近乎军事管理的方式,严格程度令人咋舌。
天影流在泷清雅一到学园就想拢络他,在所有社团中态度最强势也最热烈,对泷清雅而言构成一种即将到达忍耐极限的冒犯行为。
「为何要答应那种『友谊赛』?方霜考。」
虽然来到学园时间不长,但天影流武研社的社团干部连对他泷清雅都敢以邀约切磋的名义动手,就别提那些小社团平日如何应付这些攻势了,天影流蚕食鲸吞的企图太明显。
对于泷清雅的问句,被询问者并无马上作答,而是用他那有点不平衡的懒散步伐踩响几下林间小径上的枯叶后,才缓缓道出。
「讲出来又是贻笑大方,其实我们社内有人对我抱怨,遭天影流示威,假使海新社从来都没人去应战,就算被笑『躲在道馆里绣花』也无话可说。可惜我这社长不够争气,竟连天影的面都没见到,就败给他们的副将了,哈哈!」
尽管方霜考省略其他放弃经营的武术社团都是被学员踢馆的事实,如今幸存的其他武术社团,除了性质真的差异太大,大多是新成立的,并无年资可言。
「其实海新也是将近五十年的老社团了,虽然发展一代不如一代,可是在这个社团里发生很多开心的事。」方霜考在落叶的摩擦声中昂首,天空已经变成深紫色,明显可见银白的星星闪着弱光。
「顺带一提,我的女朋友就是社团经理,好不容易才追到她!很棒吧?高中生的青春啊!」
和他说这些干什么?
泷清雅开始觉得海新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现在就算在哪都好,就是不想跟着一个陌生笨蛋听他的恋爱史。
「不过小雪很担心我一天到晚被天影流的人找上,加上我们都快毕业了,社团活动其实早该放手,唉,似乎也没办法说放就放,毕竟待这么久都有感情了。」
彷佛怪谈一般,不知不觉就被带着往前走,泷清雅回过神来,眼前赫然出现一间破旧道馆,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还是本来就在那里,只是被树影遮住了,若非从内透出灯光,否则根本看不出来。
鬼屋,一定是鬼屋。
泷清雅虽不怕鬼,却觉得那间道馆隐藏着令人不快的气息,下意识想调转脚步,袖子却让笑得一脸和善的社长抓住。
事后证明,泷清雅的直觉不但快速而且还很准确。
「大家,今天有位新朋友来参观我们练习,务必请打起精神喔!」
方霜考先下手为强,不让泷清雅有反悔机会大声地宣布,顿时道馆内的人影齐刷刷看了过来。
无精打采坐在榻榻米上的二男一女跳过,两个长得和狮子似正扯在一起的黑带跳过,除了几只正在理羽的燕子从巢中探出头来啁啾叫了几声,别无其他活物。
榻榻米上的人见了泷清雅竟然还倒抽凉气兵荒马乱地跑来跑去。
泷清雅危险地狭眼,若他没看错,那个正趴着折纸鹤的还是他名义上的同班同学,尽管他只有到过教室一次。
这是废物集中营,不祥气息原来是指这种腐败的感觉,再待下去连他都会被感染,快点走人!现在是晚餐时间了!
泷清雅才一转眼,所有人竟已排好队列开始练习,那名社长正一个个巡视,道馆的门不知何时被拉上了,方霜考又朝他这里看过来,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脸。
不知怎地,这回他却觉得有挑衅了,但这些人里没一个打得过他,根本无需介意。泷清雅盘坐下来,阴沉地注视海新社员开始练习活动,既然对方故意为之,他就等着看方霜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么,今天我们就从喊声开始,默默,可以吗?」方霜考站在那唯一的女社员旁边,握拳摆在丹田附近说。
「好……」
「那么大声喊出『喝!叱!杀!』连续三声,开始。」
「……」
「加油!再多点勇气就成功了!」社长热情地鼓励着已经在发抖的眼镜女。
「喝……」
看不下去。
泷清雅有放火烧了这间道馆替他们净化的冲动。
「对了,泷君,能麻烦你担任大小毛的对手吗?他们两个是社员中程度最好的,因此找不到其他人做练习对象。」
前面不是才说过只要看就好了!这个笑脸骗子!
泷清雅才要发难,两个黑带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到场中,眼中只有跃跃欲试的兴奋,但他们看起来似乎对泷清雅的来历一无所知。
「话说在前头,我不知道你们练习如何进行。」泷清雅冷笑着上场。
「啊,随你高兴发挥就可以了。大毛、小毛,听见了吗?尽量攻击吧!」
方霜考从指点那三个社员的过程中抽空回头说,听见社长吩咐的两名黑带兴奋地展开攻势。
虽然是连热身都谈不上,只是动动手脚,但那两名黑带竟会用跆拳道以外的招式,且相当娴熟,看来是「天极」第一阶级的拳法足技,倒也出乎泷清雅意料外,看来还有在他处拜师学艺,其实就连这个社长也能看出家学渊源不仅于此。
总而言之,对海新社而言,过了愉快而充实的晚上,但相对泷清雅却是乌烟瘴气的一天加上莫名其妙的结尾。
待众人开始分工合作收拾场地,方霜考走到门外,站在蓝发少年身边,见对方依旧肤色白皙,连发红出汗也不曾有过,两人保持着一臂之距,方霜考忽然开口:「你要不要加入海新?」
「什么?」泷清雅冷哼一声,原来又是个目的相同的,使用诈欺手法倒是挺有创意。
「泷,你还没选好社团吧?名人也有许多麻烦呢!」方霜考轻笑道。
「可是如你所见,社员只剩下这些,几乎可以笃定我毕业之后,海新就要倒闭了。对你来说,无法决定时把选择留到下学期也不错,你说呢?」
言下之意是各取所需?
泷清雅总算正眼看方霜考的表情,依旧是那副平淡温和的五官。
他想找个名目挡下那些想拉拢泷家的社团,而方霜考看上他□□之子的恶名,仅剩不多的学期日数,也要保护这些弱得要命的社员?
「没兴趣。」
何必多添麻烦,泷清雅从未担心过这间学园的事情,他自有办法让干扰到他的人永远闭嘴。
方霜考揣着袖子,貌似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吗,真可惜。」
「我很喜欢你出招的方式呢,狠戾精准但收放自如这点……」
第一次有人当面称赞自己,不是那种浮华的马屁,而只是人对人的喜好部分,泷清雅不曾开口。
他只是转身离开。
※※※
数日后,接到消息的泷清雅来到中央星城某间医院,走过复杂的通道,微冷的雪白灯光充斥着眼前空间,发现那间病房上的标号,走了进去。
靠窗的病床上,有个人正侧睡着,全身多处包扎,手腕枕在脸侧,头上也包了好几圈绷带,一处位在后脑的纱布微微渗血。
有个女孩正坐在床边椅子上,低头削着水果,见泷清雅踏入病房,带着微红的眼抬头。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谢谢。」
她一开口,泷清雅就认出那是通讯仪里的声音。
「联络泷家的女人是妳?」
女孩放下水果刀起身,齐肩的头发配上一张能够形容为可爱的脸庞,但她望着自己的眼神,让他联想到床上昏睡的人。
流水一般,既不强悍也不弱小的平静。
「也许方会怪我自作主张吧,可是希望你能来看看他。」
「妳是他的恋人?」泷清雅不知道对方名字,只能这样猜测。
「是,叫我小雪就可以了。」
「为什么找我,他的家人呢?」到底只是比陌生多上一面而已,泷清雅问。
「我们都是孤儿,如果是海新社的人,已经来过了,虽然他们想留下来,可是我觉得不太好,还是请大家都回去了。」小雪柔柔地说。
泷清雅看见了,窗口那一大排花束,对比自己的双手空空。
「事情经过如何发生?」这家伙别说打架,也不会轻易挑起纷争吧?
尽管只是一次相处,但泷清雅大概知道方霜考此人的性格。
不仅是如此,除了主动找上他的是方霜考,眼前这女人似乎也亲自来过本家请人代转信书,还有海新社里那些笨蛋,胆敢攻击他或者是在他面前旁若无人地胡闹,无论哪一个都是怪人。
「前天晚上,方在周末打工的地方遇见一群自称天影流的人调戏女性,还打伤店长,为了保护他们和对方起冲突,那些好像真的是天影流的成员,只是不是正式流派门人,而是社团,我听店长说原本方占了上风,快结束战斗时被人从后方暗算。他本来就没下重手,只是想逼退对方而已,因此被打成这样。」
「那个笨蛋,我明明说过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守。」泷清雅皱眉。
「是啊,真的很笨哦,这男人。」
小雪笑了下,拿起苹果继续削。
「可是明知他现在吃不了,却只能在这里削水果陪着他的我也是笨蛋呢。」
一滴眼泪凝在睫毛上,女孩说话的模样让泷清雅觉得他无法开口。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当时只想着有任何可能性都想尝试,只要是认识他的人,说不定能让他回忆起什么,所以也去了泷家一趟,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小雪优雅地抹去眼泪,露出坚强的笑容。
「他丧失记忆?」
「有一阵子,不过现在已经恢复了,医生说记忆障碍是脑部受伤的正常现象,都怪我那时太过紧张。」
「信,今天早上才到我手上。」泷清雅缺乏起伏地说。
「你肯过来看他,真的非常感谢。」小雪用不逊于和族礼仪的优雅姿态对他示意。
「不用因为那种理由也能通知我。」
泷清雅不去想象女孩眼中只有恋人的心情,因为那些痕迹已经明显地表露出来。
「他的伤势如何?」
「情况一度危急,还好天影流请来最好的外科医生,只是若要完全恢复,可能需要一年以上。方他的左手……」
「接下来让我说,小雪,妳应该去睡一下。」仍闭着眼的海新社长忽然开口。
「可是你──」女孩脸上控制不住的喜悦,全是为了伤痕累累的这个人。
泷清雅不能理解这种感情,他也不曾因目睹方霜考的伤势而动摇。
还留下性命,不是就够好了?
出手的时候应该都有牺牲的觉悟,他是这么认为的,那个男人应该也一样,可是,此时身边就有一个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掉落的女人。
能面不改色的走入泷家,说服那些属下收下信的女人,他认同小雪不同于那些哭哭啼啼的柔弱生物,但她却只是因为恋人的醒来而哭泣。
奇怪的两人。
「去睡吧,我和泷想聊聊天,男人之间的谈话……女孩子可不能偷听。」似乎是牵动了伤处,方霜考语调一度停顿。
此处独立病房看来并非一般学生能够负担得起,甚至还有家属休息室,泷清雅目送小雪进入休息室,她眼下的黑晕表示这两天来未曾阖眼的事实。
「好女人吧?泷,为了我这种人拚命地找救星,像傻瓜一样跑去中央星城的□□本家,不过反正天影流都去了也不差你那里,哈……咳咳……」
方霜考咳嗽几声,维持着侧卧的姿势。
「你想得没错,这种病房的确不是我们负担得起的消费,连同治疗在内的赔偿全是天影流出的。本家派人亲自向我道歉,那位社长天影坚持要追究到底,所以那些依恃天影流名义的败类全被除名退学,并且似乎交给警联处置了。」
「所以我说天影流的社长还算是个好人……」
方霜考一口气说完,原本便无血色的脸庞更显苍白,他疲倦地闭了下眼睛。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天影流到底不是……我这种人有兴趣共进退的地方,野鸟的话,只要有根树枝就满足了,对我来说海新就是那根小枝上的巢。」
「方霜考,这些话留给别人去听,我没兴趣管你怎么做。」
「再过几天,小雪会替我办休学,艾杰利答应等我伤好后补修学分就能毕业,所以我大概不会再回去了,海新那里。」被绷带团团捆绑的伤者蓦然开口。
「小雪大概把你误会成我的好朋友了,没想到你会来,果然是缘分……」
泷清雅不知他还要说什么,他已经觉得有点烦了,伤成这样还能微笑,这个人果然脑袋有问题。
「那么这位有缘的学弟,麻烦你随便用纸折朵花当作探望我的礼物吧!」方霜考略为调整姿势,懒洋洋地趴着。
「指定使用柜子上那张纸,可以的话顺便拿笔写点字当纪念。」
入社申请书?根本是吃定他了,这个混蛋!
「谁理你。」
话是这么说,方霜考却见蓝发少年臭着脸浏览起纸面文字。
离开时那位年轻的□□少主还很可爱地撇清:「我只是随便折朵花探病,不失礼数。」
还说折呢,揉成一团的「花」也太有艺术性了!
方霜考目送那抹娇小却打从气质里透出强悍的背影消失,长长地溢出无声叹息。
结束了,他在海新最后的使命看来顺利完成,往后的事情仅能托付给命运去安排。
他始终没告诉泷清雅,那时他抬头发现全身被夕阳染红,孤独地凝视云彩的少年,就好像看见过去的自己般动摇不已,彷佛也曾有过似曾相识的画面,差别只在于,另一个更无可救药的少年是用他人的血来染红衣着,而这样的他却被海新里的某个人拯救了。
「小雪……」
女孩微温的手放在颊侧绷带上,原本以为已去休息的人不知何时踱回。
「我可以就在你身边打个盹吗?」小雪低头凝视着方霜考。
「如果妳身子还撑得住……谢谢妳,再次从地狱里叫醒我。」
他一如往常地笑着,意识沉浸入年少多彩的梦里。
在那之后的发展,海新跆拳社前任社长与恋人从高中部毕业,在西联市某处地方定居下来过着半工半读的生活,偶尔会从海新社员的来信中知道社团情形,小雪常常看见方霜考拿着那些部分有邮戳、部分没有的信件笑得很开心。
不过那不是感动的笑法,了解这个男人如同了解自己的小雪这样想。方霜考只有看综艺节目的搞笑单元会那样形象全无地在地毯上乱滚,看来那个社团不但继续发展下去,似乎也拥有一番新气象。
偶尔不笑的时候,就是在悲伤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在西联市生活时,因缘际会再度遇见天影流武研社社长,没想到对方也离开艾杰利学园,结果方霜考和天影还成为莫逆之交,这两人性格上雷同点竟然不少。
偶尔他们会来到小雪和方霜考的家里喝酒,这时通常是天影失恋时。两个年轻的武术家会用他们独有的小酌方式斯文地喝到醉死为止,那往往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天影,我以前头部受过伤。」
「我知道,霜考,那件事我想起来还是觉得对不住你。我们门内的……」
「我只是测试一下而已。结果明明就还放不下,还说什么放弃过去,一下子又流派门内有的没的,这家伙真的想追求崭新人生吗?」
「你和小雪这么幸福,居然还对我说这种话?」
「其实我的伤有后遗症,所以有时候脑袋会变得怪怪的,说话上不太能控制。」
「什么?那时医生应该已经确认全好了,再说我想有的问题应该是人本身需要负起责任。」
「不介意就太好了,你这白痴!」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