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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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攸宁天不亮被侍女唤醒，睡眼朦胧地换上华服。
等她逐渐清醒后，才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了大殿之外。听宇文念说，梁帝已应允和亲一事，想来今天就是和亲使团出发的日子了吧。
踏上大殿，众位大臣的目光就紧紧跟随着自己的身影，谢攸宁一向不喜欢成为大家的中心，可这一次却不得不迎着各种眼神缓缓前行。
待走至大殿前侧，回忆起嬷嬷这半月的教导，俯首行大礼。
礼毕之后，就听见老太监宣读旨意。内容即是此次与大梁结为盟好之类的言语。
谢攸宁垂首而立，眼皮子却不住打架，只想着等会儿去了马车上好好补觉才是。
公主出嫁，又是远嫁他国，南楚给足了她这个还不知真假的公主好大面子。
手被南楚王后握在掌中，看着年逾不惑的优雅女子，谢攸宁竟也生出些感伤来。如果自己真是她的女儿就好了，也不会为这无缘无故而来的感情所头疼。
“才和宁儿相见，却又要分离了。母后真是舍不得。”王后的手轻轻搭着她的手背，轻柔地令她心尖一颤。
谢攸宁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好沉默。
“切不要怪父皇和母后，你父皇总要先对这个国家负责。”
她不露痕迹地将自己的手从王后掌中抽了出来，对上她温柔的眼眸，轻声问道。
“您，真相信我是您的女儿吗。”
王后嘴角上扬。“南楚不会随便乱认公主的。”
“可我不记得了。”
“蔺少阁主说过，你之前受过伤。不记得是正常的。”王后软软的话语，似乎是想将她心头的疑惑悉数抚平。谢攸宁看着她不曾动摇分毫的眸子，还是有些摇摆。
“你们没来见过我。”
“怕舍不得你。”
谢攸宁问不下去了，这位王后绵里藏针，虚虚实实，看不真切。
南楚王以及王后送她至宫门前，眼见她上了马车，不约而同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二人相视一眼，已抵过千言万语。
马车驶出南楚国都，谢攸宁才撩开车帘，对前方骑在马匹上的人喊道：“别装了，进来吧。”
不消一刻，穿着将士服侍的宇文念小心翼翼地坐上马车。靠在车内角落，低着头，不敢出声。
“你来做什么。”谢攸宁斜眼睥她。
“姐姐要去大梁，念念也想，也想去见识见识。”宇文念结结巴巴，一句话恨不得拆成两句说，脸红地可爱诱人。
她危险地眯着双眼，屁股慢慢挪至宇文念身边，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说谎不打草稿可不太好哟。”
“宇文暄知道吗。”谢攸宁知道她的目的不会单纯，可现在自己也没心思管她的闲事，若暂时没什么幺蛾子，她就不随便搀和了。
再说，宇文念打扮成这样，她可不相信宇文暄会不知情。
既然是宇文暄默许，想来又是蔺晨那家伙搞的鬼。
南楚和大梁之间又有什么瓜葛呢。
南楚王宫。
“这办法真的可行吗。”南楚王坐在帝位上，扶额皱眉。
“陛下难道不相信麒麟才子的能力？南楚与大梁毗邻，而共同的敌人当然是对二国虎视眈眈的大渝。现今若南楚与大梁联姻成功，大渝自然也会忌惮几分。”蔺晨站在下位，双手揣在袖子里，仍是副吊儿郎当模样。
南楚王还想说什么，却被王后阻止。
“蔺少阁主可能完全保证大梁十年不犯我南楚边境。”
“这是当然。只要此次和亲成功，诺言自会兑现。在下还得感谢王后呢。”
王后摆摆手。“蔺少阁主不必自谦。你自知道我们南楚国内势力错综复杂，几方势力亦蠢蠢欲动。趁这次联姻联盟既让大渝有所顾忌，也能让国内的几方势力暂时先安静下来。说到底还是我们受了琅琊阁的好处颇多。”
“只是，蔺少阁主就不怕事情败露？”
“何来败露。我师妹不正是南楚的公主吗。”
蔺晨皮笑肉不笑，盯着王后的眼睛不退让。
王后微微一笑。“正是。宁儿此去恐不知归期了。”
蔺晨没了再待下去的兴致，套在袖子里的双手一点拿出来的意思也没有，只抬了抬胳膊，算作礼节，抬步就走。
在他身后的南楚王与王后目光深邃难测。
“暄哥他，他是知情的。”宇文念抿着嘴，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瞅着谢攸宁，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就算他不知情，我应该也赶不走你了吧。”
宇文念闻言，开心不已，晃着她的胳膊，直道她真好。
“不过，真的只是去见识见识？”宇文念单纯没心机，又与她交好，不像宇文暄那么多心眼，应该能从她嘴里套出一些事情来的。
宇文念一下子便收回笑脸，欲言又止。
“宇文暄那家伙不让你说是吧。念念啊，你认我是你姐姐吗。”
“这是自然。宁姐姐还像以前那般漂亮，不过好像变化很大。再一次见的时候，念念都快认不出来你了。幼时，宁姐姐待我最好了。”宇文念还记得小时候，宁姐姐什么事都帮衬自己，爱护自己。
谢攸宁故意撇嘴。“是嘛，那现在我们的关系倒是挺一般的了。小女孩的心思都不跟姐姐说，却全都和那个怪哥哥说了。”她故作气愤，偏头不理睬。
宇文念讨好地揪揪她的袖子，直讨饶。
“好嘛好嘛。念念告诉姐姐，可姐姐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呀。”宇文念拗不过，只好压低声线，小声说来。“其实，我是去大梁找哥哥的。”
“找哥哥？你哥不是宇文暄吗。”谢攸宁连忙侧目，眼神一紧。
“不是暄哥，是另外一个。。。”
“念念！”
宇文念话还没说完，谢攸宁也还没有触及到事情的重点，就听到车外宇文暄讨厌的声音了。
她只好抱歉地冲谢攸宁笑笑，才掀开车帘，便被宇文暄拽下去车。
另外一个？
宇文念是南楚晟王爷，宇文霖之女。而南楚曾有两次送质子入大梁的经历，其中一次便是宇文霖，难道？
谢攸宁托着下颌，虽这么猜测，但依旧猜不透蔺晨的目的。
而此时的大梁，表面平静，私底下却暗潮汹涌不断。
朝内外皆盛传誉王将取代太子，惹得梁帝一阵心烦。可老谋深算的他，盛怒过后，竟又赦太子迁回东宫，仍闭门思过；却令誉王代他相迎南楚使团。
众大臣实在难以揣度圣意，传闻才渐渐销声匿迹，重归太平。
景睿生日将至，而南楚使团也即将抵达金陵。
而梁帝又作妖。美名其曰是为使边境安宁，让霓凰返回云南坐镇。却独独将穆青留在京中当作人质，任谁都看得出梁帝此计卑鄙。
才相认不久梅长苏与霓凰，此刻又得生离。
十几年的相思之情，几月相伴怎能抚平。
连穆青都看得出来自家姐姐眼眶微红，心中分外不舍。他嘴一撇，又要心直口快大骂一通，但被霓凰一个眼神制止，才勉强闭上嘴，暗自气恼。
苏宅内，梅长苏盯着火盆里噼里啪啦作响的木片，静静沉思。
黎纲进屋跪坐在他面前。
“宗主，明日便到。这是蔺少阁主的飞鸽传来的信。”他将手中的信封递至梅长苏眼前。
梅长苏接过却并未拆开阅览，只道：“事情进行地怎么样了。”
“誉王那边应该很快就会过来的。”黎纲话音才落，门口便有人来报，说是誉王来访。
他微微一笑。“的确很快。”
黎纲忙起身去迎。
这件事已成功了一半，就不知另一半会不会如自己所愿。
毕竟还有未知数存在。
梅长苏捏着手中的信，眉头蹙了蹙。
五日过去，谢攸宁的发髻散了又散，衣带解了又系。她用事实想向宇文暄证明，自己真没有和亲公主的气度与礼节。
可宇文暄却回了她一句。“除非你死了或者残了，我才会考虑让别人顶替你。”
谢攸宁看看自己的手脚，实在对自己狠不下心。
这次，她拉着宇文暄站在一个护卫面前，质问他。“我问你，你觉得我和陵王殿下长得像吗。”
护卫欲言又止，只得默默垂下头，不作回应。
宇文暄眼神一紧，拽着她的手拉至一边。“你闹够了没有！你想让使团上下都猜测你身份的真假吗。”
“难道他们没有在猜测吗。”谢攸宁笑了，远远看着原地休息的使团，反问他。“他们看我的眼神，脸上的表情都在怀疑我是不是个冒牌货。”
宇文暄收起怒气。“他们只是在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又回到以前，要靠着与他国联姻的方式才能使国家安稳。”宇文暄看着宽阔的大梁官道，目光深邃。
谢攸宁却道。“可你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谁知道呢。”
“但起码我知道一点。我应该不是你们的宁儿。”
宇文暄偏头看她。“这么笃定？”
“血缘这种东西我想应该是有感应的吧。”谢攸宁丢下这么句高深莫测的话，走向马车。之后几天，她不再像之前那样胡作非为了。
又过了两天，谢攸宁是被宇文念晃醒的。
“宁姐姐，到了到了。我们到大梁的金陵了！”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见到新奇的事物就是这么兴奋。
她闭着眼，翻了个身。“那你觉得是南楚好，还是大梁好啊。”
“当然是南楚好啦。那里是念念的家啊。”宇文念掀开车帘，漫不经心地回答她。
谢攸宁蓦地睁开双眼。
是啊，家。可她的家又在哪儿呢。
她走走停停太久了。天下之大，也许哪里都是她的家，也许哪里都不是。
所以，蔺晨和师傅是想给自己一个家吗。
不知何时，宇文念已不在马车上。车外也一阵喧闹，谢攸宁正想撩起车帘，猛地想起宇文暄的叮嘱。忙将甩在一旁的面纱巾拎出来，在脸上挂好。
蔺晨那家伙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在木已成舟之前千万别将自己的身份暴露，不可以让旧识认出自己。
谢攸宁也知道这次不仅仅关乎自己，还有两个国家的百姓，所以还是尽力配合他们吧。
只是当她下车之后，却有种想马上回车上的冲动。
金陵城外，皆是旧识。
霓凰这一生打扮，像是要远行。她身边所站的都是为她送行之人。
夏冬，穆青，还有景睿和活宝豫津。
多月不见，她倒还真是挺想他们的。
也不知道萧景琰怎么样了，听蔺晨说，静嫔已被梁帝奉为静妃，靖王也比以往受宠许多。
也是，有麒麟才子相助，再怎么样，也不能比以前更差吧。
“宁姐姐，你怎么出来了。”宇文念一看见她，就跑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臂来到他们面前。
夏冬上下打量她，偏头询问霓凰。
“方才说先前的姑娘是来和亲的，那这位又是谁。”
霓凰只觉对方有些熟悉，摇摇头，也不识。“南楚应该也未说是几位公主前来和亲吧。”
豫津直盯着谢攸宁，不由得上前几步，只觉疑惑。
还没等他靠近，宇文暄便笑眯眯地开口阻止。
“大梁的礼节便是如此？才见我们南楚的和亲公主，就这般唐突？”
此话一出，他们面面相觑，才向她点头行礼。
谢攸宁只觉得别扭，转而看着金陵的城门，有些恍如隔世。
“呵，这公主倒有些脾气。”夏冬还以为是她高傲，心中不满。
倒是豫津顶顶景睿的手臂。“景睿，你有没有觉得这位公主有点眼熟啊。”
“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呢。”景睿并不觉得，只是被宇文念炽热的眼神搅得手足无措，根本没有仔细观察别人。
“不知陵王殿下有何见教。”霓凰不想多惹事端，放缓语气。
宇文暄抬手冲她一礼。“本王听闻霓凰郡主要回云南，特来相送。”
穆青却冷哼一声，对于他的解释并不买账。
“那就多谢陵王殿下的一番好意了。”霓凰答谢道。
谢攸宁站的有些累，谁叫头上发饰众多，快要把她的脑袋压弯了。本以为互相寒暄几句即可，没想到却没完没了。
她让身旁侍女去唤宇文暄。
当宇文暄才到谢攸宁身边时，宇文念冷不丁地竟想要与景睿比试。
“什么情况。”
宇文暄只无辜摊手。“就是你看到的情况。”
谢攸宁顺势望去，二人已拔剑相对，纠缠在一起。
一旁的夏冬却道出缘由。
“这姑娘师承岳秀泽，怪不得要与景睿一较高下。”
穆青不明白。“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
“我也是我也是。”豫津深怕冬姐不解释，忙搭话。
霓凰便道：“岳秀泽与景睿的父亲卓鼎风同为琅琊阁高手榜上的高手。而卓鼎风的剑法却排在岳秀泽之上，岳秀泽的遏云剑法也曾败于卓鼎风的天泉剑法，他一直想要扳回一城。看来这次是派自己的弟子先来探探路了。”
“噢。因为景睿也习天泉剑法，所以这姑娘才要与景睿比试的。”豫津恍然大悟。
夏冬却更不解。“可是不对。南楚使团的名单中并没有岳秀泽的名字，他应该未曾跟随。既然未来，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的弟子前来比试。”
“此事有些蹊跷，就劳你多照顾这些小辈们了。”霓凰也觉古怪。
“哪里的话。”夏冬无奈笑笑。
最终，宇文念不敌。随后又替师父下战书来。日前，岳秀泽已到金陵，将择日当面挑战卓鼎风。
比完，宇文暄也不多做停留，吩咐使团进城。
只是，当谢攸宁踏上马车之时，冲豫津俏皮地眨眨眼，惊得豫津蓦地身子一颤，惊慌失措。
其他人都忙着向霓凰辞行，并没察觉这一幕。
谢攸宁偷偷撩起车窗帘，看豫津震惊的模样，心中一团郁结散去不少。
而言豫津却真真吓得手脚发冷。
不是吧，难道这位和亲公主看上自己了？
千万别，他爹可不会让自己娶南楚的公主啊。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二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