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列传》莫锦书

30、30

　　白若微独自走在御花园之中。早春的御花园没什么花，只有为数不多的点滴绿意，因而除了她之外并未有别人。

　　“见过郡主娘娘……”一个提着宫灯的宫人迎面走过来，对她行了个礼。

　　白若微道：“免礼。”

　　仔细一看，她方才发现眼前的是一位老熟人。

　　那人冲白若微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声张。又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四周，在确认没有其他人看到的情况下向前走了几步，低声对白若微道：“郡主，你这几日和某些不相干的人走得太近了吧……莫要忘了王爷交代的正事。”

　　白若微的眼神一下冷了下来，道：“我心中有数，不需要你来提醒。”

　　“郡主有数就好。那小越王是块难啃的骨头，您此行一定不能无功而返。”

　　“知道了。宫里人多眼杂，你先下去吧。”

　　“那小的就先行一步了。”

　　白若微看着那人离开，心中不禁琢磨了起来。她每次来长安，淮南王都会一掷千金给她购置各种各样新奇又珍贵的礼物，再派上好些高手随她前来，个中缘由她一早便是清楚的。她必须先攀上李琰这棵大树，晚一步都不行。来之前她明明想好了全盘的计划，可谁知路念白的出现把她心中的盘算全然打乱了。平心而论，若没有淮南王的指令，她现在更感兴趣的对象是路念白，而不是李琰。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路念白一行从御花园的边缘路过，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那些人抬着一个为她所眼熟的箱子。

　　“路公子，别来无恙啊。”白若微上去打了个招呼。

　　“见过郡主。”路念白行礼道，“这么巧，今日竟在这里遇见您了。”

　　白若微看了看那箱子，问道：“路公子可是要出宫去？”

　　“正是。”路念白笑道。

　　“那去的地方可是宫外的将军府？”

　　“这个臣就不便奉告了。”路念白道。

　　白若微莞尔一笑：“你不必这么讳莫如深，我知道你是去做什么。因为你带的这箱东西便是我带着淮南王府的下人抬进麒麟殿去的。”

　　路念白心中一触，梳理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道：“那我替越王殿下谢过郡主的礼物了。”

　　“不必。”白若微道，“路公子，你今天前去办事，不妨带上我。因为再怎么说那一日我也是当事人之一，跟着一同去说不定还能对越王殿下的计划有所助益。”

　　路念白即刻明白了，原来自始至终李琰都没打算把这件事情瞒着白若微，那么既然如此，带上她也就没什么了。

　　“郡主说的不无道理，可是那一日赵某人对郡主很是不恭敬，不知……”

　　白若微笑道：“我也记着这件事呢，所以才一定要参与其中，好一解心头忿恨。”

　　“好，郡主都如此说了，那臣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了。”

　　二人来到了将军府，递上了各自的名帖。

　　赵湛府的管家仿佛很是傲气，拿鼻孔看人。他眯着眼睛对这两张名帖瞅了半天，幽幽道：“淮南郡主……太学太傅？你们等一下，我先进去通报。”

　　白若微轻笑着撇了撇嘴，一脸“愚蠢的人类真是值得同情啊”的表情。

　　过了许久，那年迈昏聩的管家方过来，告诉他们：“你们可以进来了。”

　　可待他看到白、路二人所带的箱子之时，又变了脸色，正色道：“这是何物？你们二人可知将军府邸重地，不得私自携带莫名奇妙的物品进去？”

　　白若微倒是一点不高兴都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笑道：“这是我们给将军准备的礼物，您若不放心，大可以打开查验。”

　　“去，检查一下。”老管家对自家的几个下人道。

　　他们开箱查验了一番之后，料定了这就是套普通的琉璃酒具，才放这二人进去。

　　路念白觉得这个府中之人都幽默极了，简直和他们的主子赵湛是从一个模具里面刻出来的。就算此事与自己毫不相干，他都十分想把这出好戏看下去。

　　果不其然，他们在将军府得到了十分轻描淡写的对待。没有茶，光有白水；没有周详的指引和照顾，只有几个不太懂礼貌的下人将二人引入一个偏角处的厢房等待，而且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

　　“二位贵客，我们将军午休起了，你们现在可以过去了。”府中的下人前来传讯。

　　“知道了，你来带路吧。”路念白理了理衣冠，道。

　　白若微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只是跟在了路念白的身后。

　　见到刚睡醒的赵湛之时，他身着一身常服，背后还跟着好几个丫鬟端茶倒水、整理仪容。

　　“呦，二位来了，难得啊。真是让我这宅子蓬华生辉。”赵湛道。

　　路念白没有纠正他的错字，只道：“是，那一日多有得罪，所以我和郡主想了想，还是决定过来拜访一下大人。愿大人能不计前嫌，一扫之前的不愉快。”

　　“这一箱东西……”

　　路念白道：“这箱东西是我们送给大人的礼物。而且这礼物有些说头，若用得得当，能保大人加官晋爵。”

　　“加官晋爵？”赵湛一听这四个字，双眼中放出了异样的光芒，道：“这是些什么东西？有什么说法？”

　　路念白先是命人将箱子打开，又对赵湛道：“这套特殊的酒具，是淮南郡主远载千里，不辞劳苦从淮南运过来的。”

　　“真的吗？我看这也不过是一套比较精致的琉璃器皿，不值什么大价钱吧？”

　　路念白道：“值不值大价钱不能光看它本身的成本是多少，更要看它在贵人眼中值多少钱。不瞒将军，陛下多年前驾临淮南，就看上了淮南王的一套这样的酒具，喜欢得不得了。陛下曾让王爷重新铸一套送到京城来，说是谁若能给他这样一样宝物，他便给谁加官进爵。不巧，当时铸造那套琉璃酒具的工匠离开淮南外出游历了，所以这件事一拖就是很多年。如今那匠人回来又重新造就了一套，将军你说，这东西有多宝贵？”

　　“你是说如果我把这东西献给皇上……”

　　“不，不能直接献给皇上。”路念白道，“从将军手里直接呈给陛下，他老人家必然会怀疑一件事：这东西究竟是不是淮南王府当年那个工匠亲手所造？如果是的话，为何你能先于他得到这样宝贝？究竟是淮南王不够忠心，还是将军你不懂规矩刻意僭越？不论他是哪种想法，终究会害了将军，也会牵连一番好意的淮南郡主。”

　　赵湛一琢磨，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不禁皱起眉头，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路念白道：“您需要按卑职说的去做，方能用这套琉璃酒具换来荣华富贵。”

　　“讲讲看。”

　　“陛下邀请您去参加几日后公主的寿宴。到时候您带上这套酒具，席间以此饮酒。您的座位靠近陛下，很容易就会被注意到。依陛下对这东西的喜爱程度，一定会开口向您讨要。到时候您给得大方些，另外，万不可说起我们今日来过。要说这酒具的来历，就说您是从民间重金购得的。”

　　“那陛下万一不信我的是真品怎么办？”赵湛问道。

　　路念白看了白若微一眼，白若微便走上前来，道：“好办，我会亲自上前去鉴定。”

　　“哈哈哈哈哈……”赵湛朗声笑道，“此计可行！待我以此博得陛下的青睐，必会牢记你们二人的相助。”

　　路念白上前一拜，有模有样道：“那是自然。到时候还望将军多多提携，小人不胜感激。”

　　路念白和白若微刚一离开将军府，白若微就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何故发笑？”路念白道。

　　“我在笑路公子胡编乱造的能力还真是厉害，刚才连我都在怀疑我爹爹是不是和皇帝陛下有过这么一段佳话了。”

　　“您实在是过誉了，我不过是编了些粗糙的谎言罢了。只不过赵湛本人蠢笨愚钝，不会捉摸出来其中的漏洞。这点东西拿来骗骗他足以。”

　　白若微笑道：“你就不怕他身边的亲信随从听了，告诉他其中的不妥之处？毕竟这种事情要证伪起来也容易。”

　　“郡主姑娘若是真切地这么担心，就不会这般表情与路某说话了。”路念白笑道。

　　“哇，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我知道您也是聪明人。”路念白道，“赵湛这么好大喜功的人突然得到了如此‘绝妙’的升官机会，必然会藏着掖着不被别人知道。再说了，他的部下什么样我们也看到了，不是粗暴蛮横的家丁就是色厉内荏的小兵，有什么首长就会有什么裨将呗。就算身边人真的知道此事，估摸也不会提出什么异议来。”

　　“……‘首长’是什么意思？”

　　路念白一摸额头——唉，又乱用穿越词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