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衷》晨晓·萧遥

4、孟桥安

　　谷穗在酒店躺了两天，才勉强把自己的尴尬癌治好，继续生龙活虎地活下去。然而一想到自己差点儿把一个陌生人给啃了又跟人家间接接吻了两次……谷穗只想默默抽自己一个巴掌。
　　“不对，我作为一个女孩子，我才是无辜的受害者……”她对着镜子给自己洗脑。
　　然而她定睛看去，只见镜子中女孩的脸白里透红，真像一个半熟的苹果——来了美国，脸上倒是有了点儿血色。
　　虽然很尴尬，但这样的事，也是经历……在来美国之前难得的经历。
　　窗外隐约有不知名的远山，在黄昏中温驯地匍匐着，仿佛少女秀美的蛾眉……那样的景色映在她眼底，不自觉地显出星星点点的生机来。
　　她到底还是拉开了帘子，走到真实的阳光里，外面的世界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她突然发了神经，打开窗子大声喊了个革命口号：
　　“我想要我的新生活！”
　　女孩清亮的声音惊起屋檐上依次停歇的鸟儿。在人们打开窗子看发出谴责之前，她倒回柔软的大床上，卷了被子滚到床角，那畅快的笑声闷在被子里，仍是清脆明快，满是盈盈的生动。

　　磁卡车票显示她的火车在下午三点到站，谷穗提着行李来到芝加哥火车站的时候，候车大厅里简直能用寂静来形容，售票处都不见人影，她不由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大罢工这样的事故。
　　谷穗粗粗一眼看去，只见不远处售票台前斜倚着一个年轻人，那人穿着深棕色的修身长风衣，身材高挑，哪怕看不清脸，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的存在感，在于某种“气场”。
　　“excuse me，sir，what\'s wrong？”
　　那人讶异地回了头，似乎在奇怪竟然还有人，他细细地打量了谷穗一会儿，忽地懒洋洋地笑了，那满腔的轻慢让人听得牙根痒痒。
　　“小姐，你不知道最近工人罢工，得了周日火车站休假么？”他说的竟然是中文。
　　谷穗立马瞪起眼来，气得原地转了两圈，她恼火地掏出磁卡车票，黑色的车票上是树枝的花纹，再一翻……明明白白地显示今天三点的火车——如今她的火车被该死的休息日卡在了半路上。
　　“不过虽然是休息日，但也有人加班啊。”那人慢悠悠地继续说，在女孩的怒瞪中笑出一口白牙，“cc1000次列车对吧？一定准点儿到。”
　　“你……你说话不大喘气会死啊！”
　　谷穗觉得整个世界都混乱了……她在芝加哥火车站听到了中国话……还是带了北方口音的中国话……说话的还是个大喘气的混蛋……他还知道自己要坐哪趟火车……
　　她长到十八岁，虽然孤僻神经喜欢廉价的裙子，骨子里到底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土豪妞，真遇见了不如意的玩意儿就靠吼，吼过了再说别的……
　　“不是……我X你不是……”这个人不就是在电影院里的那个……那个……妈妈？
　　年轻人听着女孩利落的京片子，却没回话，他从容地挑了眉毛，微微一笑……转身就跑。

　　“喂喂喂你谁啊？喂喂喂你说话啊？喂喂喂你去哪……”
　　小姑娘拖着行李追赶年轻的男孩，一路轮子咕噜咕噜响个不停，女孩一边吼一边喘息……天知道那家伙穿了一身修身风衣……怎么还跑那么快？
　　她的确跑不过人家，最后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漂亮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妈……妈了个巴子的，个兔崽子。”谷穗累得蹲在地上喘息，吃力地按住额头上突突直跳的青筋，“说清楚不就得了……跑那么快……作……作死啊！”
　　“我看你一副要宰了我的样子，不跑我傻啊？”远处传来一声清朗的笑来，还是那么吊儿郎当中带了从容，听起来……分外耳熟。
　　不过是谷穗又一个大喘气的时间，一杯可乐就递到了她面前，吸管口直直抵在少女微红的唇间，握着可乐杯的手掌骨节分明……再往上看，是男孩嗔着笑意的脸颊。
　　谷穗这才看清年轻男孩的脸，亦如她记忆之中的清隽漂亮，甚至有几分剑眉星目的意味，只是他脸上那一点点不着调的笑意，证明他还是个男孩而非男人……她呆呆地握住可乐杯，下意识吸了一大口。
　　她见过这张脸……在几天前的电影院。
　　男孩笑嘻嘻地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拿出一张磁卡在她面前晃了晃，那古雅的枝叶花纹印在漆黑的磁卡上，晃得她眼晕。
　　“卡塞尔入学前按例有人做入学辅导——我是来接你的，谷穗儿师妹。”大男孩微笑着，怎么看都是一肚子的坏水儿，“不过有缘千里来相会么……不小心提前见面，倒是唐突美人了。我赔你杯可乐，咱俩重新认识一下。”
　　——我去你的可乐……我这辈子都不想喝可乐了。
　　然而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俊秀的男孩突然握住了女孩的右手，轻轻一拉，就拽到面前。
　　下一秒，男孩躬身低头，他的吻落在女孩的白皙的手背上，整套动作都满是行云流水的优雅美感。
　　他在女孩呆滞的目光中抬起头，脸上依旧是真诚的笑意，带了点儿难以察觉的希翼，话音清越而从容。
　　“谷穗小姐，在下孟桥安，孟子的孟，木乔桥，宝盖儿安，就读于卡塞尔大学心理系二年级。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