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衷》晨晓·萧遥

5、谎言

　　“入学辅导的时候有人晕有人报警有人跳车，像你一样淡定的新生可是难得的。”
　　“龙族有什么稀奇的？玄幻小说里常有啊。”女孩走路一跳一跳的，沿路踢着一块鹌鹑蛋大小的鹅卵石，“连你这种混账玩意儿都存在，那么龙族存在于世界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已经在卡塞尔校园里了，女孩穿着绿色的校服裙，行动间漂亮的裙角起落，露出小腿优美的线条，她的脸颊在晨光里白得几近透明，更显得一双孔雀眼宛如黑曜石——哪怕在美女众多的卡塞尔学院，谷穗的漂亮也是惊人的。
　　她的美在于少女纤细的清丽，是美而近妖的空灵。
　　孟桥安回了神，暗笑自己这么还被小丫头勾引了一下，就见女孩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猫儿看耗子一样专注又狡黠。
　　“看什么？”
　　“你做入学辅导的时候干了什么？”女孩的声音泛着丝丝缕缕的清透，像是中国的老气水那样，呛人的冰里泛着甜。
　　“我把他所有的证据都摸了一遍，还非要他们给我新证据看，直到辅导员觉得我是来偷东西的……”
　　女孩孤疑地转了转眼珠子，唇角就扬起了淡淡的笑意来，似乎被取悦了。
　　然而她突然凑到他的耳边，像是要和他分享一个小秘密……
　　“你说谎呢吧？”

　　孟桥安愣了半晌，直到眼神突然飘忽起来，谷穗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不由推了推他的肩膀。“喂——你怎么了？”谷穗五指虚按在男孩的额头上，触及一片冷汗，“孟桥安你大姨妈来了？”
　　孟桥安猛地回过神来，猛地拍下女孩的手，有了几分气急败坏的意味。
　　“第一，我没骗你，只是没说全——我是从小就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的，龙族的事对我来说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学校不知道，所以我借着机会看到了很多难得的藏品。”
　　“你这不还是要偷东西么……”谷穗嘀咕。
　　“第二，女孩子穿着凉鞋还是别踢石头了，容易扭脚，还脏。”
　　谷穗蹲下去打量自己的双脚，白生生脚丫套在红色的高帮凉鞋里，纤细白皙看得清皮肤下的静脉血管，细细的带子系在玲珑的脚腕上，更显得……脚趾头格外脏。
　　“第三，雄性动物是没有生理期的，小姐你不要以己度人。”
　　女孩歪着头蹲在地上，好笑地看着男孩突然认真起来的脸，他清隽的眉眼间满是严肃，还……真以为她不知道一样。
　　这么一想，谷穗不由哈哈笑起来。
　　孟桥安盯着她沐浴在晨光里的小脸，她笑起来清清灵灵的，像是带着露水的花苞，还是淡粉色的……他的目光渐渐沉下去，只虚浮在她脸上，像是透过女孩看到了其他的东西。
　　突然小腿一痛，他回过神来，只见谷穗捡起了踢了一路的鹅卵石，放在手里抛来抛去，冷冷地撇了嘴，“孟桥安，你发什么愣啊？”
　　却在下一秒被孟桥安按住了发顶，温热的手掌拂过她的前额，“好了，九点钟你参加3E考试，下午我再带着你继续逛后面的。”
　　他默默地在她错愕的目光中理顺她的额发，他的手指落在她的额角，脸上是真心的温柔。
　　她就这么愣在了原地，半晌才讷讷说，“嗯。”

　　谷穗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楼门口的时候，孟桥安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又开始了呢？
　　刚刚他的记忆中又浮现出那座红色的和屋，樱花树下紧闭的玻璃窗，红衣的女童趴在窗前，稚气的小脸上满是天真的期盼，她轻轻敲着窗框，她说，她说……
　　不能再想了！
　　孟桥安强制自己去思考刚刚谷穗说他说谎的时候，那种笃定而自然的语气。
　　他默默回忆谷穗的资料，还有同伴传过来的经验之谈。
　　谷穗这个人，就像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一时阴雨一时晴，上一秒还乖乖的下一秒就翻脸，和人不太好相处。但若是有人死皮赖脸的缠着她跟她玩，她再别扭也经不起磨叽。
　　然而，她对人心有着精确的判断，那种判断甚至不需要证据，只是孩子与生俱来的敏感的第六感。你脸上诚恳真挚让自己都信了，她只看你一眼就冷笑着说，别装了。
　　在和人交际这方面，她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bug……这游戏可怎么玩儿？
　　尤其是那双眼睛，干净的……像是孩子。
　　他突然间明白了她对龙族的淡定从何而来——其实她的世界很小很小吧，在十八岁之前她的世界就是一扇窗，窗外的风景是有限的，所以她不奇怪龙族的存在……因为她对世界的印象太苍白。
　　无论是被别人还是被自己，她都是被剥夺了自由的孩子……她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所以她不意外。
　　连世界观都不完整的人，何来的三观崩坏？
　　孟桥安疲惫地垂下眼帘，吃力地用手压住额角，发出低沉的喘息。
　　这个谷穗儿……是天生来克他的吧？

　　卡塞尔的清晨正是北京大学的傍晚，正好是暑假，畅春园里人烟稀少，盛夏的微风中，安倍理央坐在未名湖畔扔石子。
　　她新烫了空气刘海，配着拉直的长发倒与以前不大相同，她悠闲地捡石头，看准了湖面泛起的涟漪扔过去，自娱自乐得很是开心。
　　这好心情延续到手机铃声响起，她看着屏幕上跳个不停的“孟大少爷”微微蹙起眉毛，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她接听了半分钟，暗道果然。
　　“不是没办法了的话，何必找你呢？我们在卡塞尔可没人了，你不行的话……这一条线索就断了。”
　　“大少爷，你不能找个好点儿的理由么……勾搭个小姑娘有什么难的，人家还比我漂亮多了……”
　　“说起来，她和你那个……有点儿像呢……不是说脸——我拿过她的血样检测过，她的血统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高，但按理来说这不可能……你懂我的意思么……喂！喂！”
　　安倍理央听着耳边急促的忙音，心说这么急着挂电话倒是少见，不会是磁场波动干扰了越洋电话的信号吧……
　　“阿央！”她的肩膀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叫你好几声了，发什么呆？”
　　安倍理央强忍住下意识的过肩摔，回头对清瘦的男孩呲了呲牙，“第一，我叫安倍理央，中文名字安央，你字儿咬清楚点儿，别搞得那么暧昧。第二，早说了少和我有肢体接触，我痒。”
　　“怎么拍肩膀还痒……”男孩小声嘀咕，突然眼睛一亮，“你剪头发了！”
　　女孩弯弯的眉毛微挑，琥珀色的双眼流光溢彩，俏丽的脸蛋明艳如盛开的蔷薇花。
　　“是啊，好看么？”
　　男孩用力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来，脸上漫过一丝不正常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