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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烟雨楼记 ...


  •   过了烟雨楼,便是灵江的地界,行船已半月有余,郡主自幼长在关中,后来,又常居北地,这一回,为张君大寿赶路行船,日日在船舱中,难免有些疲惫。

      此一次出门本就微服简出,为了不引人注目,清河连府中常用的女官侍女都未带来,出行只带些必用的东西,船上也无消遣。

      日已西斜,清河倚在榻上百无聊赖,顺手翻看着手里的山水游记。她心中暗思着庐陵事,这一次去张家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把张家拉入盛都的搏奕中,太傅大人未必愿意。

      门声轻响,她都未察觉。

      忽,一只手抚在清河肩头,她知道定是他来了,清河微微一笑,并未转身,伸手拉他坐在榻上。萧明靖已换上江南文士常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倒和素日不同。

      女子扬头看着自家夫君,男子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俊美异常,他嘴角沉着浅笑,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光亮,动人心魄,让人不敢小看。

      萧明靖伸手抚着妻子尚未束起的秀发,顺势向前一步,将她揽在怀中,侧手为她按摩腰间,缓解疲劳,并她耳边轻言:“嘉嘉,这几日很累吧,快到灵江,总是时间尚多,也不顾惜这几日,明日便带你去烟雨楼转转。我记得你提过的。”

      清河轻笑答好,顺势将手里的书册放在一旁,答道:“难得能等到你的空闲,才能出去走走。”清河闭目养神,萧明靖替她盖上薄毯。

      看着妻子慵懒的样子,仅着一套青水银色锦织的长裙,纤细娇美,眉眼微蒙,又携一分娇媚。

      玉质莹莹的手牵着他的衣袖,就这安静的看着她,长发如墨,顺直流下,明靖不免心思微动,这丫头娇俏的样子,越发动人。

      萧明靖轻拍清河肩头,言道:“今日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可不许赖床,只我们两个。”清河倚在他怀中,只答好,便慢慢睡去,明靖揽着她侧身让她舒服一些。

      仅片刻,清河已睡着了,萧明靖也是十分心疼,妻子一向养尊处优,连日赶路也没多说一句,本来带的待从少,便大部分给了六少爷,难得是路程渐近。

      次日清晨,薄雾冥冥,江畔清安,日头尚未升起。江南的晨是如此朦胧,一身青衣劲装男子步出船舱,而后更着一个青衣女子,带着帷帽,轻纱曼殊,不知容颜,但仅看那通身的气派,必是为绝色佳人。

      二人相携上岸,一路便步而行,并未带侍从,男子挺身将娇妻护在身侧,两个人轻言耳语,偶尔还能传来女子,清灵的笑音。倒是一对璧人,羡煞旁人。

      夫妻二人已走远了,江上仍是雾气蒙蒙,一会儿,已看不清了。船上周显翼已起身,只是还闭着眼睛,任由侍从梳理头发,听了暗卫的回报,突的睁开眼眸,冰冷孤傲的眼睛,清冷无波,他的身边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

      乌黑的长发已经束起,并未带冠,还有几分疏狂的味道,却又清雅以极。自有侍儿递上留下的纸条,他只扫了一眼,便将条子扔入茶炉之中,收拾妥当,片刻后,也出了船舱上岸去了。

      这一行人陆续离船,庐陵自是收了消息。贵人降临此处自不可怠慢。

      江南的早晨倒是有几分清冷,夫妻二人择了一家馄饨小铺,吃了早饭。才依着江畔徐徐向前,往烟雨楼去了,常日在盛都中,因着民风开阔,却不曾带着帷帽,也是因着江南旧礼,才带了这个。

      说起来,郡主已是成婚的女子,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萧大公子不允,自嘉嘉的样貌,怎么能让这些人窥探一二。

      清河郡主常以封号为世人称之,却一时忘了,她是名唤高嘉,家中称小字,唤作嘉嘉。萧明靖与她青梅竹马,自然知晓,也素来是这么唤她。

      日光以上,暖意融融,堤岸茵茵,行至中段,已见两亭,亭中人头攒动,问了一旁的小贩,才知是月底的文会。江南诸地,文风鼎盛,此处悬挂文章,书画皆是今日之盛。

      兰陵萧氏文辞盛章,虽说萧明靖投身军门,诗词文章亦是都中翘楚。郡主出身贵府,又是张太傅亲自教导的,词章英华。萧明靖有意寻几个人切磋一番,邀清河同往。

      清河自言,想去寻些书画,只说在此处多看看。虽说是未带着仆从,四下自有府中暗卫在旁,清河出身关中高氏这样的将门,手底也有些功夫,便不用担忧。

      清河自步道沿途赏画,其中,竟有一幅烟雨楼的烟雨蒙蒙风光极盛的画卷,笔法浑然天成,却又几分自然之气,别具一格。

      停步细看,画卷尾部有作者名章是成浔雨斋四字,也觉得眼熟,似是在哪里听过。正待细观,见画上青荇绿意,伸手正待查看,突然被人喊住,“住手。”

      清河停手回身,却突然被人拉住手,是个青年书生,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还很瘦弱,身上的袍子上还沾着颜料,唯有那一对眸子熠熠生辉,男子出声“可曾碰到那画?”

      清河抽出手来,答曰:“不曾。”书生看到眼前的女子,带着帷帽,气度悠然,像仙女下凡一般,不免红了脸,退出数步,连忙道歉,直说冒犯。清河直说无妨,才止住这孩子的道歉声。

      询问方知,他便是这画的作者张成浔,还是位张家子弟。此次文会方来灵江游玩。

      听他解释才知,原来,这画是用江中一种荇菜汁液所绘,微有毒性,尚未封色。触之会长起红疹。

      张成浔拉扯着自己衣袖,红着脸,说着:“画卷被家中弟兄窃来玩闹。差点伤了姑娘,而我又冒犯了姑娘。”清河知道这书生是个呆性子,也并未多言,只说无妨,便要离开。

      成浔却提出,“待画完成,将此画送给姑娘,聊表歉意。”

      清河倒有几分看重这个孩子,虽然性子有些呆,人却是不错,只是这画倒不用了,正准备轻言婉拒。

      萧明靖已经走了过来,他倒是一直关注这边,也知道那书生是无意冒犯。并未气恼,他们夫妻一向心思相通,清河收下画卷。

      明靖又向那书生借了画具,问明地址,只说次日归还,谢了。

      二人才去了烟雨楼,烟雨楼上的手卷,是萧明靖亲自为妻子所绘,也正是这幅清风笑意图,留下此生的心爱,唯一的幸福。

      历历江汉,芳草萋萋,真是江南之景,清河隔窗远望,嘴角含看浅浅笑意,萧明靖已很久没看到妻子的笑颜,她的成长,背负了太多,难得出来游历,又何曾不是带着长乐宫的意思。

      太多人只看得见郡主的权势滔滔,看不到那权利背后的东西。

      嘉嘉回眸一笑,也正是这一笑,留下了彼此最美的记忆。他们之间没有彼此,一颦一笑皆是心意相通。

      三日后,灵江码头这一幕,清河只是心里暗笑自家夫君真是桃花旺盛,只偷眼轻笑。这宝石玉缕船是西夷所供,素是用来承接贵宾的。若只是欧阳辛韫胡闹,辛月必不会拿出这船。这一次是清河郡主与萧将军夫妻第一次驾临灵江,欧阳家自然也要拿出姿态。

      欧阳郡主耀武扬威在前,辛月便自在和阿狸架一小船,跟在一旁,虽说没穿官服,也是一身常服。灵江码头的戏码辛月也不愿来,只怕自己不来,恐怕要闹出些事情。

      欧阳辛韫不自知,自认强于高氏,辛月可是看得明白,清河郡主不仅仅是个温和淑仪的闺阁千金,是世出名将的关中世家高氏的宗女。

      码头上早已清场,又卓人搭了水寨凉棚,供人歇息,这般阵势,可惜,清河郡主却并未出场。仅有欧阳郡主深情脉脉,看着萧明靖。

      周显翼本想出头,却身边的清河姐姐不动,只是浅笑看着窗外,便也停在清河身边。萧明靖哪能随便让妻子出面,这里说到底不是盛都,万一有些不长眼的,伤了嘉嘉,惊扰了六爷。

      这一路微服简行,到了庐陵门口,却破了功,他也是万分气恼。他没有回头,他知道妻子就在不远处,他是不愿让妻子久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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