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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郁岭神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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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兄长和辛月姐姐还能一同出游,透过纱窗,能看见他们在山道上策马,倒是难得,如今年岁渐大,兄长又久在江南求学。
一路行来,郁岭的一切,似乎还是当年的风貌,林盛华盖,清风朗朗,就像张家一般,屹立于世族之巅。但如今,早是物是人非,大概只有这郁岭神木见证了这数百年的沧海桑田,世事变迁。
当初,张氏一族亲自舍弃旧日荣华,东渡灵江来到此地,带领诸宗族子弟在此兴建房舍,开堂授教,广开古籍旧故,一时得门生数千,方一跃成为南地儒宗。
后值前朝倾颓,天下乱兵四起,百姓流离失所,张家先祖依此处山中水系的地势,修建云深水地,方得以保全家族系及一干门生故旧之周全。
至太祖武威周氏起兵,以图天下安定,请张家先祖为其谋。是以则天下定,张氏兴。
郁岭曾经的风烟,已被岁月打扫干净。
现下,山中的道路上平坦,青石玉阶,因着祖父大寿,近日是多有门生故旧,流连于山间。今日有女客上山,想必已然嘱咐,定无人打扰。碧瑶悄悄打起帘幕,看着那二人的策马前行身影。
玉梨递上茶盏,却瞧见姑娘看着窗外,便顺着姑娘的眼光看去,并未多言,心下暗想,这样看来大公子倒是和欧阳将军倒也是般配。
只是唤了姑娘一句,“姑娘,请用茶。”
碧瑶放下帘幕,接过茶盏,饮茶暗思,此一趟往都中去,郡主大婚,何其盛大风光,又是嫁入萧家的,一连数日虽说忙碌,只是与未来嫂子□□打了几个照面,却没单独与她说上几句话。
萧家推说大婚事忙,萧□□身为宗女脱不开身,虽情有可原,但碧瑶明白,大概兄长的婚事要有变化了,倒是令人感叹,入都不过数年,兰陵萧家的心意变了,该是萧丞相的心变了。
但以萧家之力,想在都中取诸世家而代之,成为世族之尊,未免太自不量力了。一时间,倒洞察祖父的心意,现下更是明晰,只怕张家六房长媳的位置,便在欧阳氏身上了。
此刻,难免有些替哥哥惋惜,旧岁姻缘终成空。
可她心里却更记挂辛月,是否会愿意,家族的意愿,终究不会把根本考虑她的心意。
车架已到了山顶,山风习习,倒令人有乘奔御风之感,马上的二人已下马,另有小厮接过缰绳,他们正站在树下说话,言笑晏晏,但不知说些什么,碧瑶看了片刻,放下心事,扶着侍女的手,下了车,也不去与他们说话。只带着两个丫头玉梨、青萍往亭中,布置茶水坐榻。
回头看他们倒像还有许多话,不知他们过几时过来。
郁岭神木大概是张家的另外一种象征,乃是一棵梧桐,其为灵树,能知时知令。昔年:“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也”。作为百鸟之王的凤凰身怀宇宙,非梧桐不栖。
这一两年庐陵也算安定,便是多赖辛月之功,欧阳女将并不是说说而已,要谈兵法难免班门弄斧了,成渝也不过多问几句近来水势,辛月一一答了,一时偷眼打量成渝,往都中江南一去果然进益许多。
说话间,瞧见他腰间湘兰佩想来是萧氏的订婚信物,便收回眼神,说道:“小妹也不过镇守灵江诸系,也是受了父兄的委任,到底是商港来往人多,却无大事,便是我的功劳。”
成渝笑言:“你这话可是虚了,灵江四域如今安定自是你的功劳。”辛月并未多言,张成渝心下更是高看几分,这丫头是真的长大了。
二人言罢,回到亭中,已是一室茶香,张成渝顺势坐在右桌饮茶,自有丫头伺候。辛月来到碧瑶身侧,姐妹自在左畔,碧瑶净手递上茶盏,辛月接过,只言:“倒是难得,许久未尝你的技艺,只怕又上一层楼了。”碧瑶微笑,只言一句,:“倒是能如你所愿。”转身又将取来泉水烹了。
三人饮茶清谈,已至午后,树影光色斑驳错杂,这时山道上,突然起了烟尘,可是,这个时节,是什么事。
欧阳辛月已然起身,她素来目力惊人,行至亭外,果是一名军中小校,手中所持蓝色浪涛旗,是辛月军中令旗。
张家兄妹对视,一时思虑,难道是军中起了变故。这个当口,恐有事故,军中事务,碧瑶不便打问,故并未起身,只是使了眼色让玉梨去瞧瞧。
张成渝起身跟了出去,走至亭外侧身看着,一只手还晃着手里的茶盏,似是在看着清亮的茶汤。
其实,能是什么消息,并非战旗而是令旗,辛月也自然猜到了几分,其实,这次来张家也是避着那人。
此次张君大寿,堂姐欧阳辛韫也从都中回来了,自家的郡主堂姐是个什么性格,她素来与家中姐妹不睦,看不上这般舞刀弄枪的粗野,去了盛都许久也是不愿回来的,这次却突然间回来。
尚不知为何,可她那般性子辛月自是知道,如今,父亲在外海巡防,也没人能管住堂姐。
前日,刚接到大哥的军报,只怕这几日,清河郡主和郡马就要来了,辛月也就明白所为何事。
只是欧阳辛韫在都中如何,辛月管不着,灵江四域不是她可以任性的地方,何况还是为了一个男人,当初,心许萧大公子到底那时是男未婚女未嫁。
两年前,欧阳家一位姐姐嫁入都中将门曲氏,送嫁姐妹便一同观礼,谁知便是那一次,欧阳辛韫遇上那个萧家的男子,一时芳心暗许,可听闻他已订亲。本该歇下心来,谁知。
可如今,人家新婚燕尔,娶了宫中最受宠的清河郡主,太后和陛下恐怕不愿看到郡主有任何烦忧吧。
虽说同是郡主,清河郡主是什么身份,那是位比长公主的尊贵,单看郡主大婚,太后赐下金水行宫那可是最华贵的温泉宫室,陛下更是将萧家的故地,兰陵赐给郡主做封邑。
萧相亦或是萧明靖都是清楚,清河郡主的气度风采,哪里是区区欧阳辛韫可比的呢。
辛月暗自烦忧,也不便在张家叨扰。只说明日有外船突至,即是军务,自然理解。
次日清晨,辛月便回了军中,就怕辛韫会胡闹,毕竟辛韫也是欧阳家的女将,也有调动家将和楼船之令,若是出了什么事,让清河郡主不悦又如何交代,当今陛下毕竟不是先帝。
辛月匆匆离去,碧瑶也明白,当年都中那件事,虽是烟消云散,可欧阳郡主如此做,便是不妥。再说,清河郡主只怕也未将她放在眼里。
张家也接了郡主访信只是碧瑶读出几分别样的意味,只看郡主此来的意味,盛都中她总是不愿去的,来年春宴倒是应该避着一些,那时也要行宗女之礼,所以都中事她暂时并不想参与。
灵江东岸军中,辛月面无表情,听着堂姐的喋喋不休,口口声声,便是要派出楼船去迎清河郡主,说是尊敬,到底是为了那位萧家男儿,辛月也不愿纵容她,只是虚应。
军中楼船决不可能轻出,辛月一时倒无两全之法,却忽看见桌上的一瓶锡兰香水,一时有了主意。
招手吩咐副将云旗,“将那船开来。”云旗看了一眼辛月,轻言:“将军,若是?”辛月点头,他也只好照办。
辛月拿起桌上香水走到辛韫,言:“郡主日前要的锡兰香水还有外邦来的鲜花香粉已到了,如今便在外面。”
不等多话,辛韫已出去了,辛月对着帐外说了一句,“阿芍,好生照顾郡主。”转身进了后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