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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清河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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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江侧畔,饮江楼中,周显翼同长姐清河坐在一处饮茶,茶桌上放着南郡特有的茶点,绿意清甜。真是难得的悠闲,在盛都可不常有。
只是今天,似乎没那么平静,透过窗栏,正好可以看到码头上的一幕,人头攒动,又正值江北的文会,真是热闹。这位帝国最尊贵的少年微微皱眉,侧目看着自家的长姐神色。
长姐还是一如既往,温和静慧,淡颜浅笑,似乎对于这一切并不在意,照常饮茶,还劝着他,尝尝这里的茶点,言道,“阿显,快尝尝这味道很是清新,倒是难得”。
说话间,已将一块龙井酥放在他的小碟里,看着阿姐笑意如此柔和,他才歇下心思,不再关注窗外,轻声和阿姐说着话。
其实,这一幕已不是第一次,盛都派场可比这里大多了,那时,高清河还不是萧明靖妻子,现在是了。她相信阿萧定然能处理好的,何况这里是江北不是盛都,是欧阳家的地方,不是她应该出面的,那样让彼此失了面子。
姐弟二人说话,直说着南地风物不同于都中,店小二入内上菜,清河扬头听着几道特色菜的来历,许是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话也愈发多。一时便说起码头今日的安排。
“夫人今日可是来着,今个是咱江北文会的最后一天,听说今年,欧阳将军请了西夷宝石船,让众人来开开眼界。听说还请了不少文士大家来品评诗词书画。”
清河瞧了窗外一眼,问了一句,“是吗?”小二见她有兴趣,又说起几位江北的才首,清河听着心下暗想这倒是个好借口,省了许多麻烦。
而后,浅笑看着店小二,言:“我已知晓,多谢你家将军。”
店小二知道说已带到,便停了言,退了出去,周显翼还正想着如何处事,就已有人办好了。清河起身走到窗前,只见对面茶寮中走出一位紫衣少年,冲着这方向拱手,清河笑着点头,原来这丫头在呢,想来,江北之地,终究要看二姑娘的意思。
周显翼已走到长姐身边,清河回身替他理顺发带,轻言:“真真可惜了。”少年一脸懵懂,“附耳过来。”周显翼凑了过去,“那个就是欧阳家的女将军辛月,真是难得,可惜阿娘嫌她是个舞刀弄枪的。”
是呀,本是一场闹剧,欧阳辛月却四两拨千斤,掀了过去,为欧阳家造势,也成就了江北的文会。现在细看,码头水亭宝船近旁,四处皆有兵士,无人能靠近,自然没人知道来龙去脉,欧阳郡主不常来江北,只怕许多人未必识得,就算识得,自然另有说法。
“阿姐喜欢欧阳辛月,那我便选她。”清河听了这孩子气的话,笑意浅浅,答道:“傻孩子,是必要选个你心悦的。”清河接过侍者递上的披风,替周显翼穿上,说着:“走吧,明日就到了。也可以舒服些。”
姐弟二人自有,辛月带着上了船,清河安置了周显翼,又嘱咐了侍者仔细伺候,才回到自己这边。
萧明靖已经回来了,和衣睡在榻上,看惯了气定神闲,气度不凡的明靖,今日这般束手无策的傻样子,清河不禁感叹,原来他还是那个世家公子萧明靖,守着世家的规矩。
灵江水路开阔,又有欧阳将军陪行,倒是一切顺遂,此来庐陵,清河心中也有不少计较,如今事事千头万绪,虽说陛下登基数载,可是离成为一个帝王还差很多。那孩子的性情多思敏感,又优柔寡断,让先帝宠的任性,素来事事顺其心意,哪里懂得这些事故。
只是,真正到了庐陵,才有更多事情,多日费神,今天有欧阳水军护卫,方能稍稍放下心里,明靖已经睡熟了,清河调暗了灯光,坐到他身旁,替他打扇,江南风热,但愿他能睡得舒服些。
他们夫妻二人离了都中,反而随意许多,在都中清河郡主和萧郡马一对璧人,自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哪能放松。
夜已深了,船行缓缓,辛月早早就调了精壮卫士护在外围,另有军中好手随行,在江北恐怕还没人敢动欧阳家的将船吧。
辛韫今日见了萧明靖,早已心花怒放,已和侍女回去休息,只望明日能容光四射,压着清河郡主一头。
辛月也不愿多说,只带着阿贺、阿玲守着外船,但愿此夜安康。
初晨,日月交替,光影熹微,萧明靖才朦胧醒来,却看到妻子倚在桌旁睡着,想必是整夜未眠,不免心疼。连忙起身,准备抱她上榻休息片刻。
清河眠浅,一时惊醒,张开双臂抱着自家夫君脖颈,微嗔着,“才醒吗?可睡好了。”萧明靖轻点她的唇瓣,言,“我的好嘉嘉累了你一夜,一直守着。”清河点头只说,无妨!
清河示意放她下来,明靖将她放在榻上,清河起身从小炉上,拿起粥煲,盛了一碗出来,递给自家夫君,“替你温着鱼片粥,是辛月送来,你且吃一点。”
萧明靖在桌前喝粥,夫妻二人难得如此温馨。
看着她柔美的面容,不禁想起那一年,那时他也才十二岁,高萧两家的婚约是祖父们定下,幼时的记忆已模糊了,而再次相见,是在平城长公主的国色苑里,那时牡丹正盛,他跟着高氏兄弟入园,听闻郡主从宫中回来,筹备祖母寿宴。
少女之姿立于花圃之中,挑选花枝,竟比花更娇媚,牡丹是花中国色,她亦是国色。
萧氏是兰陵世族,家中女子皆是聪颖贵惠,容色上佳的女子也有很多。
可是,高嘉却是个不同的女子,让他看到不同的颜色,确实温婉静和,文端淑慧,但做事很是决断,杀伐果断,到底是个将门女子。
其实,家中姊妹兄弟,也暗中说过高家虽是豪族,到底沾了铜臭,如今也不过是有了战功,娶了公主罢了,倒算不上世家。
可萧明靖认为此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遇上高嘉,她是整个大梁都视为典范的女子。她又不是,那样一成不变的闺阁女子,她可以跃马扬鞭,一骑绝尘,可以素衣浅服游戏于市井,这也成了他们少年的秘密。
迎娶嘉嘉时,他就许愿要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保护她,让她能够真正的快乐。如今,陛下登基以来,嘉嘉的责任越来越多,常常不能展颜。可,父亲萧相却总是在他面前陈说利益,萧明靖心里暗下决心,绝不会利用高嘉。
确实清河郡主的身份是宗亲贵女中,无人可比的。自前朝旧事,清河就是富庶之地,临近天子都城,更是昔年开国长公主的封邑,高郡主仅仅以贵妃养女身份便独占清河,金水两处,便可见其是如何受宠。
但是,拥有了公主之最,那就要承担公主之事,先帝的两位公主,俱已故。清河郡主是太后养女,更是尊贵。
此来庐陵,为的也是太后之名,太傅大人虽远离都中,但其门生遍布,太后明白张家的力量,她要为陛下求一位张家女作为皇后,更希望获得太傅的支持。
清河很清楚,盛都中权利更迭,太后王氏一族代表了勋贵,夫家萧氏代表世族,庐陵的张家代表了天下的文士,夫家萧氏一族,明明拥有和张家姻缘却要换成与皇族的姻缘,人心难测,郡主于权利漩涡中求生存。
阳光明媚,庐陵清风,碧波荡漾,清河同夫君站在船头,已近岸,她转头对着夫君,说,“父亲所言之事,尽力便好。”萧明靖微微低头,言,“嘉嘉,对不起。”他不该瞒着嘉嘉的。
船已到岸,萧明靖伸手拉着高嘉,看到她的浅笑,就知道,是他错了,他们是夫妻,何必如此。“阿萧,我们夫妻一体”。
辛月已备好车架,一行人弃船登岸,也已有张家的侍女仆从等着,清河另行谢过,便往张家去了。
回身却瞧见辛韫站在不远处,她应该是看到,该放下那份执念。就连辛月,看到郡主夫妻,大概就是心里相通,彼此不言,已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