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记》如意锦

3、寻找住处

　　赵铁柱在城里也不是举目无亲，他还有个远房的表哥。听祖母说是个小干部，在单位里分到了房，日子过得滋润，就是良心饲狗，把爹妈给忘记了。

　　在赵铁柱的印象中，这个表哥斯文，满身书卷气，是个有学识的人。

　　他冥思苦想地址，是小糊涂路呢还是大糊涂路，又或者是宝山街、宝和街。赵铁柱也不慌，一条街一条街得寻过去，反正他现在的力气不值钱。

　　在满街的灯一瞬之间点亮时，他终于寻着了表哥的住址。是在一栋大楼里，住户都像麻雀巢一样得垒着，据赵铁柱后来的描述，那个是商品房。

　　赵铁柱在臂带红袖章的老大爷引领下跨入表哥的家。

　　老大爷架子挺大，在楼梯门口喊，“周慧，你家亲戚来了？”

　　一个尖细的女人声音高响，“啥亲戚？农村来的还是城里头来的？”伴随着声音，一个瘦长丝丝的女人站在了赵铁柱的面前。

　　瓜子脸，皮肤白，额头挺高，下巴尖尖，标准的克夫相。看身材细手细脚，前面后面都是一条直线，看样子就知道不是个能生养的。赵铁柱第一次用农村人的眼光打量了这位远房表嫂，得出了一个结论——不是每一个城里女人都漂亮，而且城里女人不光不漂亮，还势利。

　　“侬是啥咛？”周慧一口吴侬软语，赵铁柱一口家乡话，倒也彼此能听懂。

　　道明了身份后，周慧也没有让赵铁柱进门，幸亏表哥刘光辉及时从书房里出来，朝门口张望了一眼。

　　“铁柱？”刘光辉蛮兴奋，看着当初傻里傻气的赵铁柱现在浑身邋遢得站在自己面前，发出岁月蹉跎过的感慨。他让赵铁柱进门，周慧拿了一双豁口的拖鞋让赵铁柱穿上。

　　刘光辉把赵铁柱请进了客厅，叫周慧给他倒茶。

　　换做往常，周慧要甩脸子，但看现在有外人在，也就给刘光辉一个面子了。她拿着刘光辉所在工会发的大搪瓷杯子倒了一杯冷开水，重重得搁在茶几上。

　　赵铁柱拿着大杯子，心道：喝完就走吧。

　　“你姐姐还好吧？”刘光辉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好，赶明儿我上她学校看她去。”赵铁柱喜滋滋得说，露着牙。

　　“赵玫那丫头有出息，有志气。”刘光辉对赵铁柱的姐姐赵玫赞不绝口，听得赵铁柱打心眼的高兴，一个劲得说，“我奶奶说您也老大得出息，在城里站住了脚跟，娶了个漂亮媳妇。”

　　赵铁柱一点也不觉得周慧漂亮。漂亮首先总得让人看得顺眼吧，周慧让人看得扎眼。

　　刘光辉低头，再次推了推眼镜。两手抱臂倚在门口的周慧冷笑了一声，直截了当得问赵铁柱上他们家是干嘛来的。

　　赵铁柱本不想说的，但周慧问了，他也就把自己丢了钱没住处的事告诉了他们。

　　“咱们家小。”周慧说。

　　赵铁柱心里叹息，我还没说要住你们家呢。

　　刘光辉目光呆滞得望了一眼周慧，讷讷得说，“咱们家不是还有一张钢丝床吗？就让……铁柱住一晚。”

　　他也不久留赵铁柱，说了，只给住一晚。

　　赵铁柱那时候年纪轻，还不懂事，躺在钢丝床上，心里头埋怨刘光辉与周慧，给自己脸色看，故意怠慢自己，还不如睡大街呢！

　　他想着他们家境富裕，多照顾自己一点又有什么不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