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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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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sweet the name of Jesus sounds in a believer's ear .
It soothes his sorrows, heals his wounds and drives away his fear.
头脑里某个部位持续地疼痛。
这样的疼痛带着一种不可捉摸的难以确定性,它正在有节奏有频率的发生,可是花满楼却完全没有办法捕捉到真实。
很黑……
依然是不见五指的黑暗……
连身体和知觉都找不到的黑暗……
好象小时候,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撞到了钝钝的桌角。——沉闷而缓滞的痛,并不似锐器的伤口一样让人倒吸凉气,可就是那游离在骨骼脉络血液之间的,不可忽略又无法准确扼制的要命感觉。
花满楼以为,自己早应该习惯的。
混混沌沌地觉得痛。
混混沌沌地听见谁的声音……
“帕尔尼克—2么?爆速并不是很强,要人命还不够狠……”
………………
“懂得一次下两个饵,也不是警告而已。”
………………
“我知道。”
………………
“命大。帮我查下最近T市帕尔尼克—2的流向。”
………………
“猴精,我得要证据。”
………………
“花满楼醒了,先不说了。”
…………………………
声音最后停留在花满楼的上方:“醒了么?”
虽然睁不睁开眼对自己来说没差别,可基于礼貌,花满楼仍然将无神的双目转往陆小凤所在的方向,然后轻轻地颔首。
“是的,陆小凤。”花满楼顿了一下,平静地说,“请告诉我事实。”
虽然三个月相处下来,花满楼给自己的感觉是有着非常温和,温和到连火焰都可以稀释的脾气的一个人,可是陆小凤同样知道,这个俊雅无害的青年一旦固执起来,九万头牛恐怕都拉不回来。
所以,陆小凤压根没打算隐瞒。
“一枚定时炸弹,在外卖盒子里,威力不算大。”
“嗯。”
“另外的填塞式炸药放在门口,踏出门的话,估计会被炸得像个砸烂的西瓜。”
砸烂的……西瓜……
花满楼对于这样的比喻显然有些哭笑不得,嘴角微微扯了扯:“那现在我们……”
“在医院。”陆小凤有浅浅的内疚和……困惑,于是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用一种轻松的方式来说明问题,“你晕过去了嘛,花满楼先生的抗打击能力不算好啊。”
………………
手心被塞了一把什么东西,像是食物。
可是花满楼完全感觉不出它们具体的形状,琐碎的,不可捉摸的物态,硌在皮肤上,似乎有点点的油滑,……
就像这个用玩笑话来说着一个生死攸关的话题的男人。
把握不了,没有规则,油滑不羁,却嵌在了心里……
“刚剥好的碧根果,很有营养啊。”陆小凤顺手也丢了一大把到自己嘴里,旮旯旮旯地嚼起来。
“是很有营养啊……”花满楼点点头。
有一段时间,病房里是安静的……
安静得只剩下轻微的咀嚼声,带着满足而愉悦的节奏。
陆小凤转身去拿钳子继续剥碧根果,却对花满楼说:“我连累你了。”
“知道就好。”
“嘎嘣”一声,夹开了坚硬的外壳。
陆小凤手下不停,继续说:“那你怕不怕死?”
“不怕也不是,只是觉得死了有你陪着,也不算太坏。”花满楼头靠着柔软的枕头,淡淡地说。
又是“嘎嘣”一声,坚硬的外壳彻底被夹碎了。
陆小凤举着手上的钳子和碎掉的碧根果转过身,看着花满楼。
良久。
“怎么办,碎了。”
“你不会换一颗?下手轻点。”
“好。”
……
…………
………………
略带诡异的,非常具有默契的不吭声。
“花满楼,你不问我是什么人干的?”陆小凤挑了眉毛问花满楼。
“陆小凤,你挡在我面前的时候为什么不问我需不需要?”反问。
“大家是朋友,自然不让你有事。”陆小凤答得流利。
“大家是朋友,你有事自然就是我有事。”花满楼应得自如。
花满楼还记得,当夹裹着硝基刺鼻气味的灼热气浪涌过来的时候,陆小凤迅速地扑到了自己,牢牢地护着。
头沉重地磕在沙发一角,也不算太痛。可几枚带着金属灼烧的温度无意擦过脸颊的碎片让花满楼知道,情况的确让人很难笑起来。
那时候,他看不见……
可是。
他触摸到的是这个人的身体。
他感受到的是这个人的气息。
他听闻到的是这个人的声音。
从一开始就那么全然信任地去相信一个人……
“喂,花满楼,在想什么?”陆小凤两手一摊,说,“先说好,刀山火海都可以,我刚被赶出来,你的房子什么的,别期望我赔钱……”
“唔,那赔命也可以。”花满楼非常严肃地思考了一瞬,轻轻地回答。
震……
惊…………
呆………………
“花满楼,我以为你是个君子,放在古代就是那种温文尔雅坐怀不乱的家伙。”
“陆小凤,我学习能力向来不弱。更何况,是你感染力强。”花满楼云淡风轻地回应。
………………
舒朗的笑声从病房里传出来,让人不禁觉得硝烟弥散后,依然是一个明媚的日子。
上午逐渐升温的阳光,夹着露水新鲜潮湿的味道扑棱棱地打在花满楼饱满的额头,泛起淡金色不可逾越的光芒。
聊了一阵,陆小凤忽然起身说:“哎呀,说了这么久,我去买点喝的。”
花满楼笑了笑,却又听见陆小凤问:“要冰冻红茶?”
“嗯,谢谢。”
“哎哎,以后喊你红茶王子好了……”陆小凤耸耸肩,小声嘀咕着出了病房。
花满楼靠在枕上无声地笑了,耳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
不一会,又有脚步声走近,似乎也是熟悉的。
………………
脚步止于花满楼的床前,低声说:“花世侄。”声音老迈而和蔼。
“木世伯,您好!”花满楼礼貌地朝老者颔首。
“你父亲很担心你。”白袍下清癯的医生一边弯腰检查花满楼的情况,一边缓缓说起。
花满楼隔了片刻没说话,等停留在手臂脉搏上的听诊器挪开了,才回道:“木医师,麻烦您了。花满楼过得不错,不希望父亲太担心。”
医生这时检查完毕,便直起身,注视着这个从小看他长大的青年。
医院的走廊里传来隐隐的哀哭声,夹杂着一些絮絮的话语,似乎是在安慰着谁。
那些声音时断时续,最终远去。
医生慢慢将目光移向病房落地窗外面,明亮的阳光下是茵茵的绿意,香樟树刚刚过了花季,零星琐碎的枯黄的花屑都落在地上。
“你一直都是你父亲引以为傲的孩子,我们都相信你。”
“谢谢,世伯。”花满楼松融了唇边的线条,是比窗外还要暖融的笑意。
医生摇了摇头,又说:“可是站在医生的立场,我还是希望你能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花满楼,了解。”试图闭了闭眼睑,将什么漆黑的感觉压下去,花满楼说,“新认识的朋友人很好,我现在很愉快。”
陆小凤进门的时候,白袍的医师正往外走。
在病房门口,医师停下脚步,略略打量了一下陆小凤,目光停留在他手上的冰冻红茶,似乎微微蹙了眉。
接着,陆小凤看见儒雅的老医师向自己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查房的医生。”花满楼解释道。
“哦。这里居然没有啤酒,我只能陪你一起喝冰冻红茶了。”陆小凤不在意地应了,将拉开的饮料罐递给花满楼。
味道不过如此……也不知道花满楼为什么这么喜欢。陆小凤这么想着,咽了一大口红茶,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医生说你情况怎么样?”
“嗯,没什么大问题,今天可以出院了。”花满楼拍松枕头,垫在背后,舒舒服服地靠了上去。
“那就好,下午给你办手续。”
“暂时住酒店吧,我招待你好了。”想了一下,花满楼大方地邀请,“晚上可以去‘eleven’买点吃的。”
“……花满楼,我一直都想问你。”陆小凤挑了眉毛,说,“你为什么会喜欢这家店?”
花满楼头略略偏一下,然后静默。
…………
“喂喂,不方便说就算了,用不着这么严肃吧。”几分钟之后,陆小凤受不了地喊着。
“……不是,陆小凤你难得这么严肃地问我问题,我当然要严肃地思考一下答案。”花满楼表情稍稍放松,回答道,“大概是因为它的名字听上去非常amazing吧。”
那是,儿时花开的认知,是色彩斑斓的一点点回忆……照亮不灭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