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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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鲁达夫总喜欢那些东西。”
年轻的军官姿态随意地将帽子摘下，撩了一把自己引以为傲的天生红发，靠在主控室的高台边，继续说：“他喜欢未知。”
军舰的副舰长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理由，“可他忘了这艘军舰的使命。”
军官弯下腰，一条胳膊搭在副舰长的肩膀上，“兄弟，不要这么死板。护送任务是最无聊的，而且军人的服从让我们不能阻止舰长大人的任何一个命令。只是一颗废弃的星球而已，难道还有核舰炮在上面对准我们吗？”
“我们不能否定这个怀疑。”副舰长冷漠道，“这是一军舰的孩子，他们没有任何战斗力。”
“是的，”军官失去了解释的耐性，懒懒道，“所以我们去的不是星际战场，而是一颗小星球，就算它在无人海的边缘，也没有任何的危险性。”
“滴——滴——”
主控台的生命探测雷达突然发出警报声。
红发军官离开的脚步一顿。
“报告！前方十光里处发现生命迹象，基因波强烈，疑似高度契合体，疑似高度契合体——”
副舰长猛地站起身。
“这……”红发军官一怔，继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真是一个令人欣喜的消息。”
主控室的门被推开，身形高大，长着一圈络腮胡的舰长鲁达夫大步走进来，“加速前进！”
无人海的陨石层缓缓散开，军舰前方，一颗暗红色的星球越来越近。
“再快点！他们要进大气层了！”
已经来不及收起飞船，大毛从确定有人发现的那一刻，立即将飞船的门打开，摧毁了主控系统，没有操控者的飞船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他伸出无数根草茎，将楚少铮和弥卡尔牢牢绑在一起，末端缠到土狗身上，两人一狗一草狼狈地冲出了飞船。
“我们离他们的降落点远一点，小铮铮的基因波动会被他们发现！”大毛大呼小叫，急得乱窜。
不管来的是什么人，都一定是敌人。
弥卡尔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将楚少铮的重心放在二毛背上。但二毛太小了，背不起个头足有一米八的楚少铮，弥卡尔自己垫在下面，扶着楚少铮还在颤抖的无力的身体，用膝盖跌跌撞撞地跟着二毛跑。
大毛的草茎延伸而过，抹去所有走过的痕迹。
“傻狗，你的狗洞呢！我记得你每到一个地方安家都会挖狗洞，狗洞呢！”大毛呼喊。
二毛没有理他，但速度更快地向一片低矮的丘陵跑去。大毛抽出两缕草茎编成两个护膝垫在弥卡尔磨破了的膝盖底下，心疼道：“哦，三毛弟弟！”
楚少铮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在颠簸和急促中，唯一能感受到的，是紧紧贴着身体的，另一个人微凉的体温。
土狗在丘陵间奔跑，一个闪身，钻进了一个半径足有半米多的黑漆漆的洞。
弥卡尔近乎一片空白的表情突然亮起来，他把楚少铮塞进洞的最里面，上面有个通风口，可以保证呼吸畅通。弥卡尔缩在楚少铮身边，感受到手掌底下的肌肉在急剧地收缩扩张，达到正常物种所不能达到强度和韧度。
这个过程，就像把铁，炼成钢。
弥卡尔闭着眼，似乎能听到血液翻涌的声音，像潮起潮落，强大的能量凝聚成线，注入旁边这具身体里。
大毛和二毛用乱石将洞口仔细掩藏好，大毛伸出草茎，编织了一个密网，将楚少铮罩起来，不能彻底遮盖，但至少可以减弱这种基因波动。
只要熬过这一段，他就再不用忍受这种痛苦，再不用为强烈的基因波动而东躲西藏。
辽阔浩瀚的星空里，银白色的军舰升起了防护罩，就像一柄雪白的利剑，狠狠刺入了暗红色的大气层。
“他们已经来了，马上就要降落。”大毛的声音很冷静。
狭窄逼仄的地洞里，人体剧烈消耗之后的喘息声压抑起伏，弥卡尔干渴的喉头翻滚着，就像龟裂的土地。
他费力咽下一口唾液，伸手摸到了楚少铮的脸。莽撞的手指戳到楚少铮的嘴唇上，唇瓣微微翕动，却没有声音。
“铮铮……”弥卡尔小声说。
“我只能减弱小铮铮的基因波动，但不能压制。他们三十分钟内找不到我们的位置，我的干扰持续三十分钟，三十分钟之后，我们就会暴露了。”大毛的声音从未这么冷静。
就像他说的，功败垂成。
千辛万苦挑中这颗拥有隔断层的星球，隐忍了六年，却输在最后一个小时。
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审判，还是彻底的洗脑？像那些外表看似高贵的共生体一样，被关进笼子里驯养成无害的宠物，然后作为一件奢侈的礼品，送给某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他们都忘了，地球才是这个宇宙第一个使用了“人类”这个词语的地方。
人类的意义，也不仅仅在于形态。
“大毛……该怎么办？”弥卡尔轻声问。
狗尾巴草攀上楚少铮汗湿的手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很奇怪。”副舰长面无表情的脸终于起了一丝变化，“基因波动和生命迹象都被分散了，无法捕捉到准确的位置。”
“被干扰了。”舰长鲁达夫看着扫描图说。
红发军官交叠双腿坐在椅子上，勾起唇角，“这至少可以肯定，迎接我们的会是智慧生命，而不是干瘪的花花草草。”
“懂得干扰探测的生命，或许是个契合度很高的共生体，”鲁达夫的眼睛在发光，“这真是个惊喜。”
“无热武器探测反应，植被覆盖率百分之三。”副舰长说，“准备降落。”
就像一艘破浪而出的大船，从翻涌的血色大海中刺出它尖锐的桅杆，成功靠岸。大气的摩擦在军舰表面的保护层上激起绚烂的火花，就像一颗砸向大地的燃烧着星辰之火的流星。
六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大毛将他的触角分散到这颗星球的各个角落。他用草茎展开一片模糊的光幕，没有金属的依托，只能看见依稀的景象，幽幽的蓝光照着弥卡尔精致苍白的脸，落进沉黑的眼里。
光幕里，一艘表面燃烧着火焰的军舰从大气层穿过，直奔大地而来。
他们选择的降落点，就在星球上唯一一片密林的不远处。
摩擦的火花渐渐散去。军舰平稳地降落在灰褐色的土地上，独有的悬浮装置使得地面连一丝丝扬尘都没有飞起。他们到来得悄无声息。
“走吧，伙计们，”红发军官戴上了军帽，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探险开始。”
“看看谁能找到最终的宝藏。”鲁达夫兴奋地挑起眉毛。
这艘军舰在执行任务的途中半路脱队，以进行补给的名义降落在这个星球。军舰上除了需要护送的孩子们，只有三列六十名士兵，加上三位军官。军舰的舱门打开，二十名士兵留守，剩余的人都端起了激光枪，踏上这颗星球的土地。
“按照之前探测的生命迹象强度，最多只有两个人类生命体，或者一头兽类生命体。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善于数据的副舰长分析道。
“一人一个坐标，范围半径十公里，开始搜索。”鲁达夫下达命令，副舰长将整个星球分成均匀的四十三份，传进各个士兵的随身光脑。
小型搜索艇开出来，载着士兵们深入星球之中。
“这是一艘规格很高的军舰，”大毛说，“但是看装备，应该是护送舰。而且护送的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不然不可能这么随意。”
弥卡尔静静听着，他旁边，楚少铮的生命气息已经降到了最低，近乎于无。等到压到极点，他就完成了这次进化，再次复苏。
“我们……会被找到。”弥卡尔小声说。
红发军官被搜索艇放在一片空旷的土地上，他点开手背上的光脑，将另一只手里的激光枪放回腰间，慢慢勾出一个笑容，朝这一片起伏的丘陵走去，“捉迷藏，我很喜欢。”
弥卡尔看到距离越来越近的红点，慢慢放开了攥着楚少铮的手，“大毛……能不能……把我送到外面？”
狗尾巴草一转，故作轻松的语气里透着警觉：“哦，三毛弟弟，你想做什么？快把你脑子里想的东西都删掉！他们已经发现了基因波动，你的身上根本没有，就算你出去，他们也是不会放弃继续搜索的，你只是白白去送死！”
窝在楚少铮身边的土狗也站起来，一口咬住弥卡尔已经破烂的衣袖。
“我会……拖延时间。”弥卡尔深邃乌黑的眼睛看着大毛，让他有种面对楚少铮的错觉，“还有……五十分钟……你半个小时……我……二十分钟。”
弥卡尔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是足以让大毛明白他的意思。再等五十分钟，就能再拥有一种可能。但是这种可能需要付出的代价，让大毛答应不了。
不过弥卡尔要的本来就不是他的答应。
在狗尾巴草沉浸在高速的运转衡量之中时，弥卡尔的另一只手已经悄悄摸到了楚少铮的左手手腕。他准确地找到楚少铮植入手腕的智脑操控系统，开启了智脑锁定模式。
从楚少铮手腕处传来的强大吸力让狗尾巴草瞬间清醒：“哦！弥卡尔！你怎么知道小铮铮的密码按键！”
“二十分钟……解锁。”弥卡尔设定了解锁时间，没有回答狗尾巴草的疑问。
“弥卡尔，你这么做小铮铮会把你的屁屁打成八瓣！”狗尾巴草挣脱不了系统的锁定，只能缠在楚少铮的手腕上，试图劝阻弥卡尔，“三毛弟弟，都怪大毛哥哥，你以前看的那些脑残小说都是假的，你听大毛哥哥的话坐下……”
弥卡尔破壳只有三个月，但他的年龄与智商并不是三个月大。
他有自己的想法。
弥卡尔没有理会大毛，而是拍了拍土狗的脑袋，“二毛，相信我。”
“傻狗，你可千万别松开！”狗尾巴草在楚少铮手腕上拼命扭动。
二毛黑亮却无神的眼珠凝视着弥卡尔，然后慢慢低下了头，松开了嘴里的衣袖，后退一步，蹲坐在地上，一张嘴，吐出一个半个拳头大小的红色小布球，小球滚在地上，上面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轻响。
土狗把铃铛扒拉下来，用嘴把小球顶向弥卡尔。
胸口有一颗酸胀的种子在发芽，抽枝，蔓入四肢百骸。弥卡尔感受着这股陌生的感觉，将小球捡起来，放进二毛为他缝的一个小口袋里，里面还有一管营养剂，是楚少铮为他准备的零食。
狗尾巴草趴在手腕上，绒毛塌了一片。
弥卡尔爬到洞口，草茎漏出一个洞，容他通过。
昏红的光芒裂开，又慢慢闭合，如同朝阳初生，却又被云翳吞没，仿佛一刹那的幻觉。
地洞内，再次恢复黑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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