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絮儿奇遇记》谢长宁

14、014

　　妄念赞许地点点头，“不错，就是失踪，而据小僧所知，这洛阳城的失踪案由来已久，却一直没有破获。”

　　“这是为何！？”苏絮儿惊奇地问道。

　　“会昌六年，那时候天下因新帝局势紧张。小僧随师父来白马寺论经，当时不过如你这般年纪，正是贪玩的性子。师父本不愿来我前来，说此地不安全，一直有人失踪，尤其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却扭不过，还是带我前来了。”妄念仔细想着四年前的事情，会昌六年，他确实随师父来了此处，更重要的是，他还曾经“失踪”过，不过依稀记得是信仁法师将自己抱了回来的。
　　东方的天空开始破晓，薄光透过云层肆无忌惮地铺散来，古朴老旧的洛阳城在薄雾中醒来，“咿呀……”不知哪户早起的人家推开了窗棱。

　　金色的阳光打在苏絮儿的脸上，妄念背着光，能看见她脸上绒绒的小细毛，他有些局促，不太明白这种感觉，他止住了自己想要说的话，加快步伐，道：“快回去吧，在不回去，要照过来了。”

　　苏絮儿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手和脚上的痛也比不上心上的痛，没有办法翻身，没有办法移动，只能睁大眼睛，看着窗外初升的旭日，也许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吧，不知春荫路的柳絮是否要飘漫天飞舞了呢，红奴躺在阁楼上面思绪漫无目的的飘着。

　　她还突然想到自己初入洛阳城的那一日，繁华的城市与贫瘠的关外形成鲜明的对比。可是繁华的只是城市，没有人会关心外族人的死活，她被卖做奴，做娼，又因为染病被弃，若不是主人，她也许没有重生的机会。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打乱了她的思绪，她偏了脖子，看着被锁的阁楼门，被人打开。

　　来人逆着光，看不清面容，一袭白衣，“你为何不听我的，好生休养？”

　　“主人，红奴只想为您做一点事情而已。”红奴双目通红，一说话扯着伤口一阵一阵锥心的痛。

　　“不会听话的人，永远是离死亡最近的。”他往前走了一步，低声道，“从一开始我就教你，会听话，才会做事。”

　　“主人，红奴知错了。”红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是手腕都使不上力。

　　“你没有错，你只是做了你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好生养着吧。”白衣男子说完，头也不回地走
　　了。

　　“主人……”红奴因为挣扎过度，整个人从床上掉了下来。

　　“你小心点。”后面跟着的人，待那白衣男子走后，走上前扶着红奴靠在床边坐起来。

　　“你帮我跟主人说说，红奴真的只是想为主人做些事情而已，刺杀的事情，是红奴没做好，红奴只是想补救而已。”她着急地解释着。

　　“主人没让你继续行动，就是想保住你。现在你自己这样暴露了，随时也会暴露出主人，我实在没有办法帮你了。你自行了断吧，主人定会厚葬你的。”那人说完，为红奴整理了长发，便离开了。
　　红奴闭上双眼，泪水落下来，果然是心痛。她无力地垂着脑袋，刚刚整理好的长发又落了下来，沾上了泪水，贴上脸上。

　　这一世过得太累了，只希望下世不要再做人了，尤其是女子。

　　她努力挪动身体，精疲力尽地靠在了床角的桌子边，抬起头，撞在桌角上，鲜红的血液顺着桌角一滴滴的落下来，落在一袭红衣上面，一层一层晕染开来，变成一朵朵深红色的梅花。
　　双眼无力地合上，那一刻，她仿佛看见那个白衣的少年，递给她一个肉包子，“你要不要跟我走，我等让你好起来。”

　　她爬过去抓住他的衣角，点点头。

　　“那走吧！我背你。”少年背过身子，弯下腰，背着她走出肮脏的地方。

　　她歪着脑袋，闻着少年身上清幽的香味儿，一下子就要睡着了。

　　“你可有名字？”他一边走一边问道。

　　“名字……”她疑惑地摇摇头，“他们都叫我红奴。”

　　“那我就叫你红奴吧……”

　　“红奴，别睡了，到家了。”

　　她睁开眼，是呀，这是她的家。

　　红奴死了。

　　那个红衣胡服赤脚的女子，死了，自杀。

　　待苏絮儿和妄念赶到事发现场的时候，萧逸之正在做尸检。

　　李寒玉和裴文德站在旁边。

　　“可有什么发现？”李寒玉问道。

　　“自杀。”萧逸之起身，说道，“她的手脚筋已断，自己撞了桌角，自杀。”

　　李寒玉围着尸体走了一圈，道：“她叫什么？”

　　苏絮儿上前，仔细瞧着道：“红奴，上次刺杀未遂的时候，自报名字，红奴。”

　　“红奴。”李寒玉转头问道，“为何要刺杀你们？”

　　“实话告诉你们吧，当时正是我们三个人一起逃出的白马寺，我与小和尚先走，毒叔叔断后。”苏絮儿盯着红奴的尸体，突然感到很奇怪，她蹲下来，拨开披散在脸上的长发，道：“为何这红奴在死之前，是笑着的模样呢？”

　　李寒玉也蹲了下来，确实，这红奴虽然受伤很重，普通人早已经要痛得死去活来，大理寺众人将她关押在裴府雀之阁的阁楼中，下面由大理寺人守着，也没有听到里面有任何声音，他还只是以为这女子耐力过人，不过是在上药的时候闷哼了几声，却不想原来已经死在这里了。

　　死，却带着笑颜。

　　“生亦死，死亦生，没有死，何来生？”妄念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没有死，何来生？”李寒玉站起来，对着身边的大理寺人员道，“查一查，在她关押在此期间，
　　什么人来过。死前带着笑容，可见一定是什么事情解脱了，当一个人解脱之后，才会甘愿赴死，面
　　带微笑。”

　　“是，属下遵命。”

　　“你，带领问事和府人们，去全城搜查，胡人和白马寺的信仁法师有什么关系，无论何种关系，一定要挖出来。”李寒玉道，这胡人女子居然与白马寺有关系，看来事态的发展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寒玉，可是这件事情不好办？”裴文德问道。

　　“是啊，极其不好办，昨日挖出的尸体，如果不出意外，肯定就是唐阳公主的尸体，而白马寺一系列杀人案，我总是没办法理出头绪来，既然关系到了皇家，我肯定没法继续查下去，要等朝廷下旨。”李寒玉紧皱眉头，“我真没想到，这里会有唐阳的遗体，我一直以为她真的恶疾暴毙，那年我跟随父亲去了塞外调查李将军一案，没想到再次回来，唐阳就已经下葬了。”

　　“是啊，事发太过突然，就连下葬，都没来得及看一眼，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未知在里面。”裴文德叹息一声，道：“只希望能快点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能让那么多人无辜牺牲啊，还有唐阳的谜案。”

　　“你们以前和唐阳公主熟识吗？”苏絮儿听着他两人的对话，问道。

　　李寒玉一愣，“不算熟悉，仅仅是认识，唐阳公主乃是大中皇帝的女儿，大中皇帝那个时候也不受宠，在外流浪，唐阳因为是郡主，所以留在长安城内，我与文德便听了父亲之命，一起在长安城内陪着大中皇帝的家眷们。说是陪着，不过是保护而已。”

　　“是的，李绅大人因为有官职在身，会昌四年寒玉与李大人一同去了边塞。我还留在长安城内，我记得是唐阳生母，如今的辰妃娘娘突然告诉我唐阳染了重病，太医医治了一个多月，不治身亡，具体什么病，我那时候还小，所以并未在意是什么。”裴文德咳嗽了好几次，才把话说完，春日一到就容易受风寒，哎。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苏絮儿挠了挠长发，抓狂道。

　　李寒玉抿嘴一笑，“苏姑娘聪慧过人，不如与我们一同来理清这个案子吧。”

　　“我！？”苏絮儿小嘴长成了圆型，她转头看了身后的毒叔叔，似乎在询问。

　　萧逸之点点头，很是赞成。

　　“没问题。”苏絮儿得到了同意，答应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找我查案，要付钱的。”

　　李寒玉大笑一声：“那是自然的，这个案子我所得的奖赏，我会分一部分给你。”

　　“你会得多少奖赏？”她两眼闪着精光。

　　李寒玉笑着伸出五根手指。

　　“五两银子？”

　　李寒玉低声笑出了声，摇了摇头。

　　“五十两银子？”

　　继续摇头。

　　“五百两银子？？”苏絮儿拔高声音，这么多，哇塞，真是发财了发财了。

　　“五百金。”李寒玉不急不缓地说道。

　　“嘿嘿嘿嘿……”苏絮儿忍不住捂嘴奸笑道，一转头瞧见萧逸之正在对自己使眼色，才知道得意忘
　　形了，赶忙止住笑声，“好说好说，那李少卿有任何吩咐，再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妄念一手摸了摸额头，叹了一声，只怕以后被人卖了还在数钱呢。

　　李寒玉笑眯眯地看着这个表情丰富的绿衣小女子，不由得心情好了起来，看来这案子破了，还能赚一个小姑娘，这买卖划算，还要想想办法，怎么拐回长安去才行，这么聪明的小姑娘，流落在外，实在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