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絮儿奇遇记》谢长宁

13、013

　　原来这酒家的楼乃是一层叠一层的建筑，那吓唬她的声音就是来自第二层。

　　苏絮儿虽怒气冲冲，语气中却带有一抹不被察觉地愉悦，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小和尚，你这大半夜的莫不是要吓死我？！”

　　妄念身边的法杖，被风吹出一丝丝细碎的叮铃声，他轻踏脚步，手握法杖，飞身上了三楼的屋顶，稳住身形，在苏絮儿身边坐下：“絮儿施主，你怎么也出来了。”

　　苏絮儿大眼瞪得圆滚滚的，“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小和尚，不声不响地把人抓住就跑了，还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若不是我给你圆谎啊，我看你待会儿回去怎么交代。”

　　妄念低下头，月色照在他俊俏的脸上。

　　苏絮儿突然“噗嗤——”笑出了声，妄念不解地看着她。不想，她却伸出手指，摸上妄念的脑袋，温热的指尖一碰上他的脑袋，只让他觉得被她碰的那一块地方仿佛火烧一般，赶紧躲开。

　　“絮儿施主，小僧乃是出家人，你……你……你怎么能随便碰小僧的脑袋呢！”妄念着急地说道，“出家人的脑袋，是不能随便碰的。”

　　“对不起，对不起。”苏絮儿抱歉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主要是这月色太好了，照得你的脑袋
　　反出的光，已经要晃我眼睛了！所以我才忍不住去摸一摸的。”

　　“你……你这是欺人太甚。”妄念挪了挪屁股，和苏絮儿离开一人远的位置，心道，这下可完了，
　　师父说了的，出家人脑袋可是不能给别人摸的，尤其是女人，这可是要断自己修为的，“哎！”他
　　忍不住叹息道。

　　“小师父，你真生气了啊？”苏絮儿也跟着挪了挪，凑过去，不再叫他小和尚，“大不了，你摸摸
　　我脑袋两下，可好？”

　　“你……你……山下的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妄念有些抓狂，但是并没有把话说完。

　　“好了好了，我向你认错。”苏絮儿眉头紧锁，这看见亮闪闪的东西就喜欢摸摸的毛病得改改。

　　“你……你也不是故意的，小僧不生气了。”妄念低声道。

　　这哪里还有刚才那挑断红衣女子手筋脚筋的气势，苏絮儿好奇地想着。

　　一时间，这夜更加寂寥了，远处打更的声音不时传来，还夹杂着些许青蛙的呱呱声，声声入耳。

　　“你有什么想问得就问吧。”两人不说话，反倒是妄念忍不住想说道，这苏絮儿聪明异常，只怕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解释清楚，后面会引来无端猜忌。

　　“我确实有疑问的地方，不过我却不想问你以为我要问的那个问题，因为我觉得你废了那红衣女子
　　的功夫是对的，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可是对于坏人为什么要慈悲，那女子若你不废去她的功夫，
　　我自然会用更加可怖的方法去对待她。”苏絮儿站起身来，影子被拉的老长，“我好奇的不过是，少林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地方，为何一向教导慈悲从善的地方，却有如信仁这般的妖僧。”她语气一顿，放低声音，“却也能教出你这般不按常理行善的小法师。”

　　“信仁法师并非出生少林，只不过在少林呆过几年，乃是我师父的莫逆之交，算不得实实在在出自
　　少林的僧侣。”妄念的背脊挺得非常直，后背发凉，他抬起深黑色的眼眸，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小姑娘，行善？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除师父以外的人夸他在行善，他从小到大，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被戒三师父拎到戒律堂去受罚，不过是因为他行善的方式并不能得到别人的认同，他无声无息地低下了头，这尘世的一切，说得再多，也无济于事，没有任何的改变。
　　苏絮儿见他并不多言，知晓自己多说无益，“既然法师不愿多言，我也不会多问，只希望这一切能够尽早结束。”

　　“希望吧……”低着头的妄念，轻声附和道。

　　“走吧，回去吧，裴府那边还等着咱们俩呢。”苏絮儿说完，飞身跳下阁楼，街道两边的灯火摇
　　曳。

　　妄念瞧着苏絮儿并没有想用轻功回去的样子，也跟在她身后约么一丈远的地方，迈着步子走着。
　　苏絮儿也不回头，甚是悠闲地问道：“小和尚，你说这幕后黑手到底是为了哪般？杀害了这么多无辜之人，还是在佛门重地。”

　　“我佛慈悲，小僧倒是觉得此事甚是蹊跷。”妄念瞧着苏絮儿已恢复了以往神态，他自然也跟上去答道，“小絮儿施主所发现的那个里面有尸体的法相，那个法相并非是小僧年幼时所见，只怕是近来才被换上去的，只不过虔诚之人多事对法相抱有敬仰的态度，少有如你一般……，所以一直也未
　　被发现。”

　　“还有那豆绿牡丹下的尸体，以及信仁法师圆寂之时，手持佛龛的玉牌，正是唐阳公主的名牌，只怕那尸体就是唐阳公主的无疑。”苏絮儿把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不免心生寒意，如今是大中年间，而唐阳公主已死好几年，并且那个时候大中皇帝还未登基，且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所生的女儿，有能得到多好的待遇呢，唐阳公主的名号，都还是待大中皇帝登基之后才册封的。

　　“小僧也这么认为，不过这唐阳公主之事，我们知之甚少，皇家秘闻也没那么容易传出来，只待李少卿他们查明关系，再看后事。”妄念眉头一拧，接着道，“不过这唐阳公主一案，若是与失踪人口有关的话，只怕案子并不好破了，可惜小僧一时间还没发理清楚这之间的关系。”

　　“对，这两个案子唯一的关键人物就是信仁法师，而信仁法师却已经死亡。”苏絮儿接着他的话说道，“莫非这是……”

　　“案中案！”两人甚是有默契的异口同声道。

　　“这两个案子明显不是一个时间，却又有一定的关系，一定有因果关系，只怕这唐阳公主之死也不尽然就是恶疾暴毙而亡。”妄念说道，他不过是应戒三师父的要求，下来助信仁法师，没想到却卷到了皇家秘闻里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想起师父曾经说的，这皇家的事情能少参合就少参合，无论成败善恶，最终伤害的，不过是自己曾经所拥有的那一颗赤诚之心而已。

　　“小和尚所言甚得我心，还有一点咱们不能遗漏，那就是，洛阳城中所传言，那些失踪人口的家庭都遭受莫大的财务的损失，而这一大笔赃款，又到哪里去了呢？”苏絮儿把自己的疑惑全部都说了出来，这妄念小和尚明显比毒叔叔机智聪慧，而且很多事情他们两都能够想到一块儿去，这不免让苏絮儿很是激动，因为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飘飘总是呆头呆脑的，让她非常懊恼，难得有一个如此合拍的小和尚与她一路。

　　妄念抬头，对上苏絮儿的一双大眼，道：“小僧倒是觉得，咱们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在一起，排除其他的干扰项。”

　　苏絮儿疑惑地盯着妄念，不甚理解。

　　“很简单，这件事情咱们一开始就想到的是案中案，也许是两个不同的事件，却发生在了一起，而后会产生越来越多的困扰，比如你会认为那些银两去了哪里，而小僧会想，为何信仁法师要像少林求助，紧接着咱们会继续想到那被废的红衣女子，一身胡服，明显与佛家没有任何关系，却又要追杀咱们，这一来疑惑只会越来越多，咱们不妨把所有的疑惑全部丢开，只理咱们了解的，只理清咱们所明白的两个案子同样的地方。”妄念很少说这么一长串话，他有些着急想表达自己内心所想，却因为不太习惯，所有表述的有些颠三倒四，他眉头紧锁地望着苏絮儿，也不知她理解了自己刚才
　　所说的没有。

　　苏絮儿听完之后，迈着步子朝前走了两步，“小和尚，你在说啥呢，咱们难道不就是要把所有的疑点都丢出来，这样一个一个找到对应的答案，才能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妄念焦急地追上去，“这样是没错，可是两个案子之间相隔甚远，也许他们之间有一定的联系呢，只是咱们还没有发现。”

　　“联系……”苏絮儿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联系……”她又轻声地嘀咕了一声，边走边对着妄念道，“这联系嘛，一、都是在白马寺；二、都是信仁法师在坐主持期间，不就这两个嘛。”

　　妄念欲言又止，焦急道：“肯定还有别的，只是咱们没有发现！”

　　“那就都是死在白马寺！”苏絮儿说完，不由得笑了起来，“小和尚，这都是死在白马寺能算是一
　　样吗？死在白马寺！？”苏絮儿突然止住自己自嘲的笑声，“谁也不知道唐阳公主是不是死在白马寺！？没有人能够证明她死在哪里！”
　　妄念点点头，这丫头终于想明白了。

　　“这最后一个相同点，那就是。”苏絮儿停住脚步，“那如果是这样，难道是大中皇帝和前朝武帝在撒谎！”

　　“这也并无不可能，皇家多少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不过是一个谎言掩盖过去而已。”妄念的语气中透露着些许的无可奈何。

　　“如果大中皇帝在唐阳公主的事情上说了谎，直接可以排除唐阳公主恶疾暴毙一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和此前的事情合起来，就两个字——失踪。”苏絮儿激动地说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失踪引起的，为何会失踪，失踪之后才是谋财，谋财之后才是命案，命案之后才是求救，求救之后才是以死相逼，逃出生天之后又是追杀，追杀无果之后才是死亡！所以，这一切都是从失踪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