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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遇鬼 ...

  •   “美人,当真是美人。”美人望月,焉知她的美色,亦成了别人的秀色佳肴。

      “你说的不错,丽而不妖,艳而不俗。”那碧衫公子收下西洋镜,阑珊道:“原以为南城再多不过是庸脂俗粉。没想到还藏着这样一股清流。可奇的是,无常你终日留恋在北城,如今来这贫民窟做什么?”

      一只竹竿一般,白的见骨的素手轻轻搭上那人的肩膀,且笑且媚且看春风折杨柳:“无心,此话不可当真。”

      玄玉珠帘被人挑起,举目望去,这房间幽深的可怕,仿佛古井一般死寂,又潮湿,还有一股草木灰般的霉味。

      一扇八开的牡丹屏风,两边各立着一个侍女托莲的宝灯,转过平分,只见一张波斯来的睡榻,颓败华丽,榻上的男子红衣陈旧,面目萧索,眉眼仿佛墨笔勾勒一般深邃入骨,凌厉如剑。正欠着身子,将头颅搁在令一男子的肩上说话,眉眼笑意盈满,十分暧昧而不自知。

      另一碧山男子,衬得上是仪表堂堂,面如冠玉,坐在那里会发光似的,碧色长衫纤尘不染,以金线米珠绣着整幅的百子龙舟图。腰间配着龙衔紫玉环,神情倒和善。待要说些什么,见了侍女反蹙了蹙眉,扬袖待要打发了去,口里嘟囔道:“好蠢东西,一点眼色也没有。”

      那侍女纵然耳聋口哑,看面色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进退两难之间只跪了下来,将盘子托过头顶。

      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以紫河车为引子,用了莲魁、三生草、断续、无黄十多种刁钻古怪的药材。

      赤无常还没动作,他放在腹上暖肚子的小狐狸倒跳了出来,一下窜到托盘上,先问了一问,中肯的皱了皱鼻子,承认这汤很新鲜,很精贵,它活了七八年,并没见过。又浅浅露出舌头舔了舔,转瞬便倒退五步,倒在榻上,露出粉色稀毛的小肚子。皱着一张脸生无可恋的大口喘气。

      赤无常掌不住笑了,用指尖轻轻推着那小玩意的鼻头笑道:“千里走单骑,总要吃一亏才长记性。”说罢又将小东西兜头兜脑的揣回怀里。举着那汤药,捏着鼻子烈士献身一般仰首一饮而尽。

      “你吃的是什么药?”那竹无心夺过药碗嗅了嗅,只觉得很腥臭。伸手在无常嘴边抹了一把尝了尝,俄顷变色道:“断肠草,你是不想活了吗?”

      赤无常漫不经心的向后退了退,他因近来瘦的多,衣衫渐宽露出大片微妙肌肤,露出大片粉色疤痕和残留的文身痕迹。一副有持无恐的样子,咳了咳才将息道:“以毒攻毒罢了,阳春三月雪,岂是什么好相与的毒物?我见过死牢里的那些人发作,先是浑身长满了桃花般的疮口,然后从花心里一点点的溃烂。最后烂成一滩水,连骨头都是黑的。我吃不了那种苦,受不了那种罪。断肠草既能压制阳春三月雪的毒性,也能让我死的体面一些。”

      赤无常脱靴解袜,露出一只雪堆般的赤足,纤细娇美如女子般,连脚趾都圆圆,完美无瑕。

      那脚背赫然出现几多浅粉花瓣,晶莹透剔,如未上色。

      竹无心心底一惊,握着那冰凉的脚踝,如坠虚空,他知道这花瓣转红之时,他面前活生生的赤无常,便会渐次腐烂,乌黑腥臭,变成老鼠都不喜靠近的腐肉。

      “不必担心,我会想法子的,我不会叫你死的。”竹无心伸手,拽了拽那人耳朵。却见他的眸光,一片死寂,隐约透出一线讥讽。

      “快下雨了,我家没伞,你快走吧。”赤无常命人点亮烛火,阴风交作,雷鸣轰然,夜灯如珠,却更映的这件屋子陈旧鬼魅,遥遥将坠。

      竹无心不开心,很不开心。可他还是拿起折扇话也没说走了。

      二人约法三章过,未免吵架伤了感情,一,不抢女人或男人。二,既不借钱也不外借。三,驱客或留宿都不许拒绝。

      “主子,我们家有伞。”侍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笑容诡谲。

      “我知道。”赤无常伏在榻上,百无聊赖,心情郁结。

      “主子,咱们家空房也多。”侍女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朱唇粉面,分外阴森。

      “下去吧,我的事不用你多嘴。”赤无常挥手,一抹诡火飘过,幽黛拂面。

      满室粹黄俄顷转为绿芯倾蓝的鬼火。

      那侍女七窍流出黑血,声音渐次细长尖削,身体拉扯扭成麻花形状。被火轰然点着,滋滋啦啦竞变成个纸人。

      赤无常见情况危及,渐次控制不足,按捺不住这股决然的恨意,不由得起了杀心,竟挥手拦腰斩断了纸人,又念了一阵冥火咒。

      待那纸人烧成一段锦灰,竞露出一乱发蔽面,青面獠牙的水鬼来。飞身飘到赤无常面前喊叫:“说,你说,为什么不让他留下来?为什么赶他走?为什么不让他替你试药?你不是说你恨他,为什么舍不得让他给你偿命?”

      赤无常抬手,一掌将女鬼的三魂打散,她像小动物一样呜呜的低低的哭诉起来,抱着肩膀卷缩到墙角,魂灵一团团的汇聚回身,十分委屈道:“我想投胎。我想做人。我恨他,我恨不能撕了他。”

      “你会的,阿枚。过来来我身边。”赤无常摇摇晃晃的起身,撩开团团黑发,擦了擦滴水粉面:“别哭了,明天哥哥给你重新画个躯壳好不好。”

      “你几时索他的命?”阿枚悲悲戚戚的难过道,一张脸分不清是泪水还是井水:“我等不了了,我等不了了。”

      “很快很快,”赤无常似有难言之隐一般,攥紧了拳头狠绝道:“我要他心甘情愿拿心度我。”

      另一侧竹无心上了车辇,一扇敲醒了打瞌睡的蓝衣小仆,小仆懵然看了看将暗的天色,心里打鼓道:“太,太,爷几时了?”

      “你要是赶的快,宫门应该还没关。”竹无心上车,扯了那间袍子,急急换上了青龙蟒袍,又变了英明神武的太子玄机。不仅嘱咐道:“见了夫人,可知道怎么说?”

      “爷携了家兄,冯尚书及探花郎去了乌衣巷的香水小筑,后又转庆王家的梨花别苑密会。”竹无心抓了一把孩子的脸,笑到:“说的不错,真是一口好牙。”

      “爷,以后咱们别来了吧。这荒郊野岭的。”孩子自顾自说了半日,回头看去,太子爷玄机早就靠着车壁扯起了鼾。

      那断檐残瓦,一脉枯井,摇摇欲坠的二楼,还有烧毁的痕迹,满墙的壁画都看不清影影绰绰人脸,其余的倒还清晰。

      小仆真是想想都心里发寒,哪里还敢往前头去。可唯有太子爷,或喜或嗔的在那看上半日,还言笑晏晏的。

      太子爷如今,真是不如当初精神奕奕,神采飞扬了。人渐消瘦萎靡不说,且眼眶深陷,活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遇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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