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十部传》妄起无明

54、第五十四章：蕃陵

　　第五十四章：蕃陵

　　千玄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蕃陵是个遍地丘陵的地方，从远处看去像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坟墓。此刻千玄眼前那些环绕土坡的沟壑全被鲜血填满，却没有半个人影。
　　“七阿？！七阿？！”千玄蹚着血河大喊，想跑腿上像绑了石头般沉重，每一步都无比艰难。
　　终于在个高高的土山后面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七阿，千玄冲过去想把人抱起来，可他一伸手手臂竟然从七阿身上穿了过去。千玄吓一跳，赶紧收回手，结果七阿的身体噗地一声爆开，溅了千玄满脸满身血淋淋的碎块。
　　千玄傻了，哭喊着胡乱地在地上一阵乱抓，“不……不……七阿！七阿！七阿——”

　　“殿下！殿下！！殿下！！！”
　　啪——崇荣在千玄脸上重重抽了一巴掌。千玄一下子清醒过来：眼前是崇荣比常人大了一圈的脸。他往崇荣身后望去，蕃陵还是那个蕃陵，永远像个无比巨大的坟圈子。千玄想起来了，他们刚刚抵达蕃陵，就看见不远处有人影。两人趴进土坑想弄清是什么状况。等千玄看清是七阿带着一队人马在迎战火儿，右眼便突然一阵剧痛，看到了刚才那令人崩溃的一幕。

　　“殿下！你……你流血了！”崇荣惊恐地瞪圆了眼睛指着千玄。
　　“啊？”千玄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哪里？我没什么感觉啊？”
　　“是脸上！脸上！不对，是眼睛！你的眼睛……流出来的是血！”
　　千玄刚才以为看到七阿惨死，急哭了。清醒过来千玄知道自己脸上有泪。听崇荣这样说他赶紧用手背蹭了蹭眼角，竟然真的蹭出一片血红。
　　不过好在眼睛不疼了，也能正常看东西，千玄顾不上许多，又擦两把再朝七阿看过去。只见火儿身后一团遮天蔽日飘忽不定的黑烟，正蓄势待发似乎要扑向七阿。
　　千玄和崇荣在一个个土丘之间的沟壑里匍匐前进了一阵，差不多还有十几步的时候，崇荣一个没防备，千玄从他身边蹿了出去。崇荣伸手想抓，却只有指尖碰到了他的衣角。

　　七阿拔出刀举起来刚要发令，就看见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千玄扑向了火儿。火儿立刻朝千玄转过头，与此同时跟千玄相反的方向突然跳出来一头灰狼。火儿再回头的同时，一股黑烟窜出去，一眨眼壮年狼变成老狼，转而脱毛化皮露出森森白骨，直至形销骨蚀消失殆尽。
　　黑烟回到火儿身上，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在场的人看傻，此时地面传来轰隆隆的震动，所有人都朝火儿身后望过去，只见尘烟滚滚似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
　　顷刻间列队前行的骑兵以火儿为中心围了个半圆。一个全副武装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革甲里的人骑着马走出阵列，可这人绕过火儿直奔了灰狼出现的方向。这时千玄才看清楚，隐藏在土丘间的，是匍匐了满地的狼。而趴在狼群中间的，还有披着狼皮的千景。
　　马上全副武装的人摘下头盔，千玄辨认了半天也没敢确定，直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我女儿在哪？”
　　果然是木桐子。
　　千景站起身脱下狼皮，“在雄伯城。”
　　千玄愣住，转头去看七阿。七阿似乎也很震惊。
　　“哈哈哈哈！”被围在最中央此刻却不再是焦点的火儿突然大笑，“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蕃陵，居然引来了四国神兽和一个巨人妖物！”
　　崇荣从土丘后站出来，“妖精，你已经无路可逃，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火儿转向崇荣，身后的黑色烟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无踪可寻，“崇荣，巨人乃妖鬼后裔，怎可与走兽为伍？你看看眼前这几位王子王女，老一代君王老的老亡的亡，九国十部早就名存实亡了。中原九州即将掀起腥风血雨，化为荒地焦土，你还是跟我走吧。”
　　“闭嘴！你是什么东西？本少都爱与谁为伍干你屁事？！”
　　“哦？那以后妖兽开战，你不要后悔。”火儿又重新转向七阿，“今日时机不当，暂且饶你一命。”
　　随后火儿扫视一周，谁都没想到，她瞬间移到千玄跟前，身后的黑烟也突然又冒出来裹住了千玄。跟前几次一样，千玄由于右眼突如其来的剧痛倒了下去。不过这次他没倒在地上，而是被黑烟托住了。
　　七阿和崇荣一起冲上前想要救千玄，却发现原来火儿周围有一道肉眼无法看见的屏障，他们根本无法穿过。千景和木桐子没再说话，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千玄。
　　“告诉我，你看见什么了？”火儿扶住千玄不让他落到地上。
　　千玄按着眼睛，“血！好多的血！到处都是血！”
　　“还有呢？”
　　“啊——疼！”
　　“还有呢？！”火儿似乎很急切。
　　“疼！疼！啊啊——”千玄开始舞动四肢拼命挣扎。
　　千景看不下去，吹了声口哨，几只狼冲上去想突破屏障，可没有用，根本无法靠近火儿和千玄。所幸火儿没有逼问太久，看着千玄折腾了一会儿便收起黑烟，“看来还不到时候，不过快了。哼！可惜，今天要不是你，那只错断必死无疑。”
　　没了黑烟缠绕千玄摔在地上，但眼睛不疼他恢复了常态，坐起半身看着火儿，“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等到心眼全开，你会懂的。”
　　“‘心眼’？”
　　火儿抬头看看天，“时辰差不多了。雄伯城还给你们，我等到了要等的人。后会有期。”
　　说完火儿自己也化作一股黑烟，钻进地里不见了。千玄爬起来在她消失地方扒了几下，除了土，什么都没有。七阿、崇荣、千景一起围过来，木桐子也下了马。

　　七阿拉住千玄，“你刚才怎么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见到千离了吗？”
　　“千离？！”千景看向七阿，“他果然还活着？！他是‘无心公子’吗？！”
　　千玄抓住千景，“你刚才跟太子妃说她女儿在雄伯城？你们什么时候进的城？！”
　　七阿突然想起什么朝千景转过头，“你为什么会在这？！狼是你带来的？”
　　木桐子仰头打量崇荣，“你是巨人部少都，崇荣？”
　　崇荣也看着身着错断革甲的木桐子，“你是……错断太子妃？”
　　“荣儿……”木桐子的声音有些哽咽，“姐姐……她在巨人还好吗？”
　　“所以……你是我姨母，木桐子？”

　　最近的是千玄的军营。让所有兵马和狼群原地等待，千玄一行人进了大帐。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弄清楚了。
　　千玄随崇荣离开后，七阿收到消息，甲作军已经驻扎在临洼，与蕃陵只有一城只隔。七阿计划等甲作攻城，先观望战况再做打算。可等了一天一夜，攻城的消息没等到，倒是等来了火儿的战书。
　　战书是七阿一觉醒来在床头看见的。看完后那张纸突然着火，却没有纸灰。七阿不清楚什么情况，不敢贸然出兵，但也不能不予理会，于是带了一小队亲信出营迎战。因为之前千玄说过火儿在雄伯城，对面而立时七阿便问为什么他围城两天火儿无动于衷，却在今天主动挑战。火儿说她在等。七阿问等什么。火儿没有回答，千玄就出现了。

　　千景那边是原本要攻城，可装备整齐的兵马到了城下却发现雄伯城城门大开，城内百姓进出往来生活如常，没有任何异样。千景直接带领甲作兵马入城，城里的人似乎对军队早就习以为常，没有任何人反抗。就这样千景未出一兵一卒，雄伯城便成了囊中之物。
　　甲作历来有杀狼养狼训狼的传统，千景与狼又素有渊源，成年后甲作王就把狼场交给了他。这次千景专门带上了一队自己亲自训练过的狼，想试一试。
　　离开甲作前，千景从巫祝那里得知雄伯城里有妖物。能轻易占城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再加上还不清楚无心公子为何方神圣，所以虽然千景早几天单独见七阿时求盟被拒，却一直不死心。想着最后手里还个错断王可以作为交换条件跟千玄当面谈谈，于是千景安顿好兵马便带了狼队直奔蕃陵。
　　之所以带着狼其一是因为便于隐藏，他可以跟千玄说自己是一个人来的，显得真诚。其二是他想看看面对七阿时，这些狼是不是还听他指挥。毕竟如果不能为己所用，七阿早晚将是他的心头大患。
　　然后跟千玄和崇荣一样，千景远远地看见七阿与火儿对峙，他就趴下来利用土丘的掩护带着狼一点点爬到了近前。

　　最后千景知道了无心公子就是千离，千玄也知道了楚幻和已经沦为阶下囚的楚烈此刻就在雄伯城。

　　大帐里安静下来，一直不说话的木桐子突然看着七阿，“之前在五行宫见过，可惜当时形势所迫，没能与将军说上话。”
　　七阿拱手弯腰行了个礼，“七阿见过太子妃殿下。”
　　“将军不必多礼。临走前上风让我给你捎句话，既然见了面，还是赶紧告诉你。不然飘摇乱世，再见不知又要等到何时。”
　　“有什么话殿下请讲。”
　　“上风让我告诉你：袭冶承弓，本为天理，奈事与愿违，切勿豉萁相燃。”
　　千玄、千景、七阿、崇荣都皱起了眉头，不明白上风让木桐子转达这句话的用意。
　　木桐子见几个人面面相觑，想了想才又说：“他让我见到楚烈也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