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十部传》妄起无明

53、第五十三章：东宫易主

　　第五十三章：东宫易主

　　白见跪下了，“殿下这又是要干什么？”
　　千颜把他拉起来，“涧栖十年，我想得最明白的一件事，就是一个女人一旦有了孩子，那么她就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去做任何事。”
　　白见想了想，“殿下……要对太子下手？可是……太子殿下他……他是个好人啊！”
　　“好人？哈哈哈哈！”千颜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是不是好人？我是不是好人？当年金天殿上被杀死的那些臣子侍卫哪个是好人哪个又是坏人？你分得清吗？”
　　白见无话可说低下头去。
　　“再说‘优柔寡断妇人之仁’的话我可没骗他。当年恩宠最盛时龙床上苍向就显露过对太子的不满之意，毫无掩饰。甚至暗示如果将来我诞下王子，想要改立储君。如今宫中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苍启的太子之位早就岌岌可危。所以你快点！打我一拳。”
　　白见举起手，深吸口气，手一垂又跪下了。
　　千颜低头看他一会儿，也跪到地上，“你看着我的眼睛。”
　　白见慢慢抬起头，满眼沧桑，千颜抬手摸着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他眼角的许多皱纹，“当年楚烈那个禽兽杀了父王和姐姐强占母亲，让他的错断兵轮流……如果不是你用自己的身体替我挡下了那些畜生……你真以为我小什么都不懂吗？！你不恨楚烈吗？！你不想报仇吗？！”
　　白见眼里泛出泪花，“白见身贱命薄……”
　　“你怎么那么傻？！”千颜的眼中似有熊熊火焰，火焰中是汹涌而出的充满仇恨的泪水，“你想不想回雄伯？！”
　　“想。”
　　“你想不想报仇？！”
　　“想。可是……”白见为千颜擦掉眼泪，“只要殿下安全，白见可以不回雄伯不报仇。”
　　“安全？哈哈……你觉得我现在安全吗？”千颜拉下白见的手用力攥住，“你还不明白？我是雄伯的公主，只有回到雄伯我才能是安全的！”

　　祖明王从医师广善口中得到消息赶去涧栖宫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千颜的寝殿内却没有掌灯。让随从留在院子里，祖明王自己往殿内走。
　　“白见？”祖明王试探着喊了一声。
　　屏风下的阴影处白见佯装瞌睡被吵醒刚刚看见祖明王，惊呼了声“大王”，赶紧就势跪拜在地。
　　祖明王眼睛朝着内殿张望，手上抬一抬示意让他起来，“这么黑，为什么不掌灯？”
　　白见起身弓着腰给祖明王引路，“殿下不让。”

　　灯点着了，祖明王还是没有看到千颜。白见指指床，转身要退出去，祖明王把他叫住了。
　　“你直起身来。”
　　“嗯……小人不敢。”白见还是哈着要。
　　“孤叫你直起身有什么不敢？”
　　白见只好站直身体抬起头，脸上新留下的擦伤和淤青很清楚。
　　“太子真的动手了？”祖明王强压着怒火，“广善说的时候孤还不信！”
　　白见重新弯下腰去，“大王还是……赶紧去看看殿下吧。”
　　说着白见还假装用衣袖沾了沾眼睛，才倒着退出了寝殿。

　　祖明王走到床边，轻轻掀开纱幔，看见了侧躺着背面朝外，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个后脑勺的千颜。他凑到跟前想仔细看看，可刚弯下腰伸出手碰了下被子，千颜就尖叫一声猛地弹起来，祖明王被吓了一大跳。
　　两个惊慌失措的人都冷静下来才看清彼此。千颜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急急忙忙要下地。
　　祖明王说你别动然后盯着她从头到脚地打量。此刻的千颜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眼眶有淤青，颧骨有擦伤，唇角有破损。然而最触目惊心的是脖子上一道紫黑的掐痕。
　　千颜抓起被子想要盖住自己，祖明王冲上前按住她的手，声音从齿缝挤出，“是太子吗？守卫说，今天在白见去找医师之前，只有太子来过。”
　　千颜的眼泪如决堤的潮水般涌出，她避开祖明王滑到地上跪下，“都是千颜的错，大王不要怪罪太子殿下……”
　　祖明王一拳砸在床柱上，“你还替那个孽障说话？！”
　　“太子毕竟是大王的骨肉至亲，如果因为千颜反目……”
　　说到这儿千颜好像突然看见什么愣了一下，接着她扑到床边角落里抓起个什么东西藏到身后。祖明王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很快从她手里抠出了还粘着血肉的太子玉抉。

　　千颜当晚搬出涧栖宫落榻潜龙殿，太子则是连夜被下了廷尉狱。
　　之后东宫上到太子妃，下到浣房妇，被查了三天三夜。最后给太子定了谋反之罪关进禁止任何人探望的禁牢。
　　千颜重返云海宫，宫外近半月都有重兵把守，除了知道内情的医师广善，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出入。不但吾重和苍真求见未果，连苍兀要见母亲都被祖明王直接回绝了。直到千颜身上脸上所有的伤痕消失，祖明王才下旨令苍兀入宫，让他从此以后可以与生母相伴，常住宫中。

　　这天午睡过后，将养得神清气爽白里透红的千颜正带着儿子在后花园里观鸟。白见禀报说简后来了。千颜笑笑，让白见把苍兀带走。
　　简青被带来的时候，千颜正襟危坐，把凉亭里的石凳坐出了龙椅的气势。
　　“转瞬十载，姐姐别来无恙啊？”
　　形容憔悴的简青毫不顾忌还有宫女在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还请夫人能饶太子一条性命！”
　　“太子？”千颜语气中透着轻蔑，“祖明现在还有太子吗？难道姐姐说的是被关在禁牢的犯人？”
　　“简青一时口误，夫人不要怪罪。是犯人苍启，请夫人高抬贵手放过启儿吧！”
　　“大王下的旨。姐姐不去求大王，倒来求我，有用吗？”
　　“大王他……”简青的声音低下去，“不肯见我。”
　　“哦？那姐姐有没有想过大王为什么不肯相见啊？”
　　“他是怕我为太子求情。”
　　千颜笑着摇摇头，使个眼色让旁边的人都退下去。然后她站起身走上前扶起简青，“你当真以为大王生气是因为太子对我的非分之举？”
　　简青虽然站起来了，人却后退一步躲开千颜的手，“当然不是，我自己的儿子我了解，就算启儿心里对夫人有所惦念，也绝不会有任何僭越之行。大王他应该知道！”
　　“唉——女人啊，真是一牵扯到自己真正在乎的人就会变蠢。大王他其实根本不是因为太子对千颜做过什么，他甚至嫌太子太听话太规矩太仁厚，没有早点做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你说什么？”
　　“姐姐还不明白？”千颜向前一步贴到简青面前，“哈哈哈哈！大王他恨的，是姐姐你啊！”
　　“你胡说！”
　　“不敢相信是吗？当年是你，帮助大王夺得太子之位顺利登基！”
　　“你在胡说什么？！”
　　“后来是你，阻断废太子与先王的所有联系还毒瞎苍观的眼睛！”
　　“你住口！”
　　“几十年来是你，帮大王铲除异己杀人灭口稳固江山！”
　　“我让你住口！！”
　　“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他怎么可以兔死狗烹说翻脸就翻脸？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以为他对你在后宫的专横跋扈视而不见是爱你吗？你为了自己能够独得专宠，在我入宫前逼死苏夫人、邢良人，把童美人也害得只剩半条命，你的歹毒手段宫中人尽皆知！他是怕你！试问谁会喜欢跟一个会让自己感到害怕的人同床共枕，所以他从来不去赤螭宫！”
　　“你不要再说了！”
　　“你以为我被打入涧栖宫是大王心甘情愿的吗？你以为他不知道我跟吾重是清白的？不知道《贝耶经》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时我刚为他怀上龙子正得恩宠，你以为他不想念我不恨你吗？”
　　“谁让你擅自跑去观海阁？！”
　　千颜声声质问，简青步步后退，彻底崩溃喊出最后这一句，简青一瞬间面白如纸，摇晃几下跌坐在地，失声痛哭。
　　千颜收起咄咄逼人的气势，胜利的口吻中透出几分心酸无奈，“哈？你终于承认了？”
　　简青哭够了，千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姐姐现在明白了吗？太子之后，就是王后，姐姐没有多少时间了。千颜帮不上什么忙。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夜里祖明王来探望千颜。千颜亲自下厨给祖明王煲了碗雪瑶汤端到他面前。祖明王让千颜把汤放下，千颜盛起一勺吹了吹喂到祖明王嘴里，祖明王说好喝。就势一手接过碗放到一边，一手拉住了千颜的手。
　　“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千颜靠进祖明王怀里流出眼泪，“千颜不苦，只是苦了兀儿。”
　　祖明王拉着她的手又轻轻拍拍后背以示安慰，“问你件事，帮孤出出主意。”
　　“大王请讲。”
　　“如今东宫无主，你有什么想法吗？”
　　“废立太子乃国之大事，千颜怎敢妄言？”
　　“又不是朝堂之上，你就随便说说。”
　　“嗯——”千颜面露难色思考片刻，“长幼有序，苏夫人的三位王子都正当壮年，是合适的人选呢。”
　　祖明王摇头，“苏夫人过世太早。本王有兄弟七人，废太子不提，流云君向来与世无争也不考虑，可老三、四、五本就为一母所生，虽然目前看不出他们对王位有所觊觎，但万一孤不在了，王子们没有外戚支持，终归势单力薄，立没有母亲庇佑的王子为太子可不是万全之策。”
　　千颜皱起眉头，“那就童美人的二位王子？”
　　祖明王还是摇头，“童美人位阶不够不说，她身体一向孱弱，药膳房几乎是长年为她炉火不熄，立他的儿子为太子，跟让苏夫人的孩子做太子又有什么区别？”
　　千颜抿紧嘴唇，“那千颜想不出其他人了。”
　　祖明王皱起眉头脸上却挂着笑意，“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孤不是还有兀儿吗？”
　　千颜露出受到惊吓的神情，赶紧站起来跪到地上，“如今千颜乃不洁之身，又刚搬出涧栖宫不久，多年来兀儿一直被说‘罪妇之子’，大王不可儿戏擅立储君啊！”
　　祖明王一拍桌子，汤碗被震翻，“谁敢说本王的夫人是罪妇是不洁之身？！如今你已经搬离涧栖宫，曾经的雄伯公主，吾将军的妹妹，孤倒要看看，什么人会反对。来人！召中书令，拟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