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十部传》妄起无明

51、五十一章：阋墙

　　五十一章：阋墙

　　“你当年是怎么逃出错断的？”千离伸手想拉住千玄让他坐下。
　　千玄却一反手先握住了千离的手腕，“我也有很多事情想问你，但是现在没有这个时间！快！把你的主力人马带上，跟我走！”
　　千离愣怔一下转而笑了，“弟弟是想回蕃陵军营？”
　　“是啊！你的人不是说现在甲作、错断和妖军都往蕃陵去了，可是七阿他们可能还什么都不知道！”
　　千离拉下千玄的手，“啊，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派兵过去了，他们不会有事的。你安心在这里养伤吧。”
　　“伤？我没什么伤啊？”
　　“那怎么会突然昏倒？”
　　千玄摸摸眼睛，“旧伤，不妨事。我还是得回去。如果你暂时走不开，就等我们击退了敌军，玄儿再来与哥哥长相聚首，秉烛夜谈。”
　　“你不能回去。我让混沌部最好的巫医给你看过了，你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能出去随便乱走。”
　　“可是……”
　　“你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
　　“那是不相信混沌部的实力？实话告诉你，混沌部表面上的首领是我，但实际上整个部落真正听从的是鬼虎少都鬼海一宗的命令。”
　　“鬼海一宗？！他还活着？”
　　“是，不仅活着，我们很快就能杀回鬼虎主地除掉鬼海东方夺回鬼虎部。”
　　千玄低头思索片刻，“不行，我还是得回去。”
　　“你现在需要静养。”
　　“我这不好好的吗？！”千玄有点急了，“我必须走！”
　　“我不会让你走的。”千离的表情和语气强硬起来。
　　千玄后退一步与哥哥拉开些距离并皱起眉头，“你真的只是担心我的身体？”
　　千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弟弟，“就算你身体没事，也不要再回去了。”
　　“为什么？！”
　　“你是雄伯千氏的子孙，为何要与募军为伍？”
　　“你在说什么？没有募军没有七阿我早死了！还轮得到让你在这里教训？!”
　　千离抿紧嘴唇深吸口气压住心中的怒火，再上前一步抬手搭上千玄的肩膀，“你没死，而且现在我们兄弟团聚了，我有鬼海一宗，有鬼虎部，有混沌部，有巨人、磔死和魅部联盟，你不需要再带着根本就不属于你的募军颠沛流离四海为营。”
　　千玄一把甩开千离，“你早干什么去了？！无心公子的名号有了快十年，我逃出错断也有十年整，我不知道你活着，可九国十部谁不知道是七阿在帮我？要不是我冒充崇荣的仆隶跟着入营，你是不是打算到了战场上刀锋相见才跟我相认？！”
　　“你以为我这十年过得很容易吗？！”千离咬着牙，声音有些哽咽。
　　千玄抬手扶住右侧额头，“好，我们以后再说这些。你能不能先让我走？不需要一兵一卒，只一匹快马就够。”
　　“不行。”
　　“你觉得你拦得住我？！”
　　“千玄！别再闹了！”
　　“闹？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吗？！再说你凭什么瞧不起募军？父王在世时也曾想将七阿募军收为正统！”
　　千离冷笑一声，“七阿告诉你的？就因为我说了募军几句，你跟我发这么大脾气？”
　　“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都是跟着我一起出生入死了十年的人！现在生死攸关，我不可能置之不理！”
　　“你可知七阿身世？”
　　“身世？他是在狼窝里长大的。”
　　“他到底是哪里人？父母又是谁？”
　　“这……他应该是个孤儿。没人知道他父母是什么人。”
　　“他是翊族人，却长在冰雪草原，非错断即甲作。你不问他身世，岂不等于真在身边养了只狼？”
　　“那你凭什么相信鬼海一宗？你说了他才是混沌部真正的首领，他为什么不去攻打鬼虎夺回主地反倒要跟你来雄伯？”
　　千离不说话了。千玄跟他对视一阵，抬脚要往外走。就在他走到帐帘前准备伸手时，千离大喊一声：“来人！”
　　千玄吃惊地转回身，“千离？！”
　　帐外立刻钻进两个乌棱族的彪形大汉。
　　“你还想囚禁我不成？！”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离开这个帐篷半步！”千离不理会千玄的质问，只对着他叫进来的守卫。
　　“啊——”剧痛再次袭来，千玄双手按住眼睛身体又向地面堆去。
　　千离上前扶住他，“你看！我都说了你现在……”
　　“那是什么？！”千玄突然抬起头，不再按着自己的眼睛而是狠狠抓住了千离。
　　千离一愣差点儿被他拉倒，“啊？什么？”
　　千玄抓着千离的胳膊跪到了地上，仰着脸，眼中满是惊恐，嘴里开始胡言乱语，“那是什么？！好大！妖怪？！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水里好冷……冷……你干什么？！啊！怎么动不了？！别碰我哥哥！舅舅？！舅舅……你们是什么人？！啊啊——你要干什么？！别碰我哥哥！住手！不要拿走！那是哥哥的心！这是什么？都将的信？信……”
　　千离猛地推开了千玄。
　　千玄一双异色的眼睛空洞无神，明明死死盯住千离又好像没有看见他，但断断续续说着的似乎正是千离这些年来极力想要隐藏和忘却的事。千离觉得一阵阵脊背发凉，几步上前一个手刀砍在了千玄后颈上。扑通一声千玄栽倒，千离让人把他重新抬到床上自己掀开帐帘慌慌张张地走了。

　　回到自己的军帐，鬼海一宗和萨尼尼加正等在里面。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鬼海一宗一眼便看出了千离的异样。
　　“嗯——千玄他……好像能看到些……奇怪的东西？”千离支吾着，心有余悸。
　　鬼海一宗和萨尼尼加一起看着千离，“什么奇怪的东西？”
　　“就是……也没什么。应该还是当年被楚幻打坏眼睛的缘故吧。”千离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很快恢复了常态，“你们找我有事？”
　　鬼海一宗疑惑地看着千离，显然还是想弄清楚千玄看到了什么。
　　萨尼尼加见鬼海一宗在愣神，便替他说：“少都想跟你确认是不是真的不需要往蕃陵派兵？”
　　“不需要。”经过了刚才的事，千离更加斩钉截铁。
　　鬼海一宗面露担忧，“那是千玄的全部身家，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我保他周全就行了，至于募军，我看根本就是养虎为患。当年七阿在祖明呆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错断？还那么巧就救了千玄？原本就传闻是七阿募军攻破四相宫才让楚烈老贼得手，虽然后来证实七阿当天远在祖明，可雄伯宫变至今仍疑点颇多。除了完全没有牵扯的鬼虎部，我谁也不信。包括巨人、磔死和魅部，我父王被杀时三部大都全都在场。与他们结盟实属无奈。”
　　“可是现在千玄这么一闹，崇荣恐怕就知道了殿下的身份。那么很快其他国部……”
　　鬼海一宗话没说完，帐外传来一阵嘈杂，接着一个人冲进来禀报：千玄被崇荣带着走了。

　　千离、鬼海一宗和萨尼尼加急匆匆赶到刚才千玄所在的军帐，帐里帐外一片狼藉，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千离厉声询问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崇荣说要探望千玄，看守不让进，他便离开去带了几个巨人过来强行入帐直接把千玄带走了。
　　“为什么不在崇荣第一次过来时就立刻去跟我禀报？！”千离将原本就已经歪在地上的方案彻底踢翻。
　　千离很少发脾气，在场的人都不再说话。

　　“来人！备马！”千离突然喊一声，抬脚要走。
　　鬼海一宗拉住他，“你干什么？！”
　　“我带一队十人精兵很快就能追上他们，巨人不骑马跑不了多远，崇荣不敢把我怎么样，要回千玄我就回来。”
　　“巨人是不骑马，可我们也不骑马啊！驯鹿虽然比普通人跑得快，但他们是巨人。就算你追上了他们，崇荣也不为难你，千玄肯跟你回来？”
　　“绑我也要把他绑回来！如今蕃陵成众矢之的，我绝不会让自己的弟弟再次置身险境！”
　　“哼。”一直没说话的萨尼尼加突然轻轻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很刺耳。
　　千离转身，“尼加大师有话直说。”
　　“只怕殿下担心的不只是弟弟的安危。”
　　鬼海一宗不解，“啊？”
　　萨尼尼加笑笑，“十年来皆传太子千离早不在人世，万一募军神勇借此机会一举攻下雄伯城，那么于情于理，都应该是千玄称王——雄伯王。”
　　千离脸色一沉，“何人继位谁来称王乃雄伯国事千离家事，大师就不必妄加评断了吧？”
　　这是千离第一次对萨尼尼加说出不客气的话，说完他袖子一甩，留下还没缓过神的鬼海一宗和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的萨尼尼加，独自快步离开了军帐。

　　千玄看看从树林里牵出一匹马的崇荣，再看看身后已经摆好了阵型准备阻拦追兵的巨人。
　　“你确定要让我骑马你在旁边跟着跑？”
　　崇荣点点头。
　　“你跟得上？”
　　“你看我要跟不上了，让马跑慢点不就行了？千离绝想不到我会让人阻拦，不会带太多人来追。”
　　“你不怕千离跟巨人翻脸？不怕你父都怪罪？”
　　“巨人不会跟连自己亲兄弟都要欺骗的人结盟。千离跟你说已经派了人马前去蕃陵，但我仔细问过，他并未派出一兵一卒。”
　　千玄咬紧嘴唇，“千离变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人都会变，何况你们分开了这么多年。”
　　千玄不说话。
　　崇荣跺脚，“你到底还走不走？”
　　千玄翻身上马，“你可以带着你的人回巨人部，不必跟我去蕃陵。”
　　“不，好不容易父都才准我走出那片闷死人的崇山密林，不创一番丰功伟绩，我才不回去！再说了，我喜欢你跟七阿，我要跟你们做朋友。”
　　“做朋友也不需要送死。”
　　“你怎么就知道是送死？有巨人帮忙，你们一定会大获全胜！”
　　千玄被崇荣的少年心性打动，想笑，不过情势太过严峻没笑出来。再看一眼身后将唯一一条土路堵了个密密实实的巨人们，转回头千玄双腿夹马，缰绳一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