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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部之六 ...

  •   “当心身后!”南沅几乎是脱口而出。

      景岁原本微眯的双眸猛然间一睁,握剑的手下意识一紧,迅速地一个侧身,身后那柄剑已经带着森森寒气侧过他的脸,然而还没有等他回刀的一刹那,那个将死的锦衣人用尽自己仅存的力气,一个峰回路转,剑锋反其道而刺之,景岁一时不慎防备,望见迎面而来的刀光,呼吸一度,手中刀在还来不及思考的情况之下就已经脱手而出。

      而就在景岁的刀剜入锦衣人的心脏处时,锦衣人的剑也在同一时间刺入景岁的胸腔。

      景岁望着对面人布满着血丝的不甘心的眼睛,瞳仁深处突然划过一丝笑意。

      而就在这片刻之间,南沅已经提起身边死尸手里的刀剑,对着那只漏网之鱼的背后给予了最后一击。

      锦衣人闷哼一声,握着剑柄的手渐渐失去力气,那具死尸就这么在南沅和景岁当中滑落在地。

      南沅神经绷紧地望着眼前的景岁,心口的恐惧仿佛都化作大口大口的喘气而被排出体外。

      剑刺入胸腔一瞬间的血液喷洒在二人的面容上,景岁一张脸原本素色,猩红浓稠的血液以一种妖异的弧度撒在他眼角眉梢,雪白和火红的两种色彩的冲撞,突然就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美,那种生命凋谢之前,最后回光返照的美丽。

      南沅望着景岁的眼睛,那双眼睛中原本的星海似乎在一瞬间被乌云遮盖,只剩下浓黑的漩涡。

      南沅手突然脱力,剑从她手中滑脱,静默地掉落在积雪之中。而后,对面俊美清雅的青年,就这么面朝着她倒下来。

      景岁倒在她的肩膀之上,胸口的血液汨汨流出,浸透南沅的衣襟。南沅握着景岁肩膀的手一紧,她低头,望着怀里已然昏过去的青年的鼻尖处,那里有一丝丝微若柳丝的白烟徐徐飘散半空。

      南沅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她又叹了一口气。

      看今天的样子,潜伏在景岁身边的辽国杀手应该不少,况且今日在这样的荒郊野岭之处尚有人追来,如果她现在救下他的话,恐怕会给自己惹上不少不必要的杀身之祸;再者,现如今就算救下景岁的话,依照景岁的个性,恐怕也不见得会因为她救他一命而宽带于她,说不定为了隐藏自己地行踪,杀人灭口也未可知,自己何必以身犯险?

      南沅垂眸望着肩头景岁安宁平静得犹如入睡的一张脸,脑中千回百转。

      如果现在走的话,既不会让景岁得知,自己也能够尽快赶往曲林,摆脱其他的麻烦。

      南沅眉头一动,柔顺垂着的睫翼轻轻震动,琉璃般的瞳仁中仿佛有汉川水流动。

      与此同时,衡国国都汴京,月夜深浓,城中万家灯火明灭如煌。

      衡宫当中,一座清幽大殿之内,纱灯中的点点灯火微若如同萤火,整个殿堂中,黑暗席卷了大半。一抹浓紫的身影立于高阶之上,长发蜿蜒曳地,风流妩媚的一道女子背影。

      良久,一道长风入殿,卷起她衣摆猎猎如振翅之蝶。

      门外天色既清,明月照雪,一抹黑点自月中飞来,直直扑簌飞入大殿当中。那是一只雪白的信鸽。

      玉阶上的女子轻轻一扬手,雪白的手指尖上是醒目如血的丹蔻。那只信鸽就乖巧地立在她的手指之上,轻轻地咕咕叫唤。

      女子一笑,说不尽的柔媚酥骨。她轻巧地捏住鸽子的翅膀,接着驾轻就熟地摸向鸽子的爪踝处,将一卷泥金的小巧信纸拿下来,接着抖了一抖手臂,鸽子便乖巧地攀上她的肩头。

      削如葱根的手指轻抚过鸽子的羽毛,接着便打开了那卷信纸。

      昏暗灯光下,那张信纸上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客来”。

      她瞟了一眼泥金宣纸,随后,嘴角斜斜玩起一个弧度,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可在?”她朝着殿中黑暗的角落问道。

      原本黑暗的角落中,像是缓缓地从影子里溶出一个人一般。

      “帝姬安。”溶在暗影当中的人回道,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今夜属下当值。”

      她笑一笑,口气漫不尽心地问道:“你们动手了?”

      “未曾。”男人回复的声音冰冷刚硬,“没有帝姬的懿旨,属下等绝不会轻易动手。”

      “哦?”女子嗤笑两声,偏偏又是极为柔媚的声线,“听下面的人说,咱们的客人已经到了,但是,似乎前来的路意外的不顺利呢。”

      暗影当中的男人沉默了一阵,随后回复道:“···属下适才听闻,帝君已经让谏议侯返回曲林了,路上的事情,恐怕是谏议侯的人做的。”

      “唔···”女子沉吟一声,“软禁了她那么久,怎么这个时候让她回去了呢?”

      “帝君似乎是刻意为之。”男子低声。

      女子听闻这一句话,蓦地大笑起来,妖艳的笑声透彻大殿每一个角落,仿佛一朵暗夜当中徐徐盛开的浓丽之花。接着,她突然一震臂膀,鸽子便扑棱一声张开双翅飞向空中明月。

      她回身,长风灌入她衣襟袖口长发当中,整个人都飘忽不定,灯火明灭,女子肤色冰白,眼尾一颗朱砂痣妖丽异常。

      她低声叹息:“哎呀,面对自己的旧情人,息徽真的下得去手么?”又像是极为期待一般,“如果这样的话,接下来可有一场大游戏玩了,哎呀呀,真是令人期待呢。”

      “这次谏议侯返回封地,并非独身一人。”

      女子笑容停止,嘴角上的弧度瞬间回归成一条平稳的线。

      “谁?”

      “雁国使者——孟持苏。”

      “他?”女子有微微的讶异,“雁国的丞相?”

      “听闻孟持苏特意向帝君请意,想随谏议侯同往曲林一览山水风光之景,帝君同意了。”男子顿了顿,才迟疑着开口,“雁国素来与大衡无甚往来,建国百余年间,这是第一次派遣使者出访,依照惯例的话,孟持苏就算有意在衡国之内游山玩水,也当按照礼法由皇子、皇女或者亲王陪同,没料到的是,他却特意请了谏议侯的旨。一时前朝也是言语菲菲,只是帝君既然准意,众臣也不好阻拦。属下前些时候听得手下人回报,似乎说孟持苏与谏议侯之前便有来往迹象,特兼此番孟持苏请旨,恐怕其中大有深意。”

      女子敛眉沉吟,略略思索一番后,问道:“太子那边对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动向?”

      男子回想一阵,说道:“照理说,雁国使者请旨跟随一个女侯的事情,应当是大大打了太子一个耳光的,只不过太子处似乎一切如旧,属下安插进去的人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女子的嘴角浮现一抹笑,削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下巴,懒洋洋道:“我那哥哥,如今倒是越发沉得住气了。”顿了顿,话锋一转,“谏议侯府中的人手都安排妥当了没有?”

      男子回答:“早在三日前就应安排妥当了,该交代的事情属下都已经向他们交代清楚,现在已经如预料的进入谏议侯府中等待时机,帝姬不必担忧。”

      “昨日,岑相已经托人送了约定的信物过来,你记得派人回送过去。”女子继续浅声说道,“如今朝中,左相息承以及宜君侯韩氏一族都并不景气,岑相反而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如日中天,虽说此人奸猾狡诈而又手段卑鄙,并不是能够和我们长久来往的盟友,不过,现在要重返朝中,很需要他的帮助,所以能够笼络过来的话,每一个你能够利用的机会都不要轻易放过。”她眸光如秋水潋滟而过,“天底下,最不稳固的友谊就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友谊,但是同样的,也正因为是建立在利益之上,才最稳固。”

      男子低声笑了笑。

      女子继续说道:“因为利益的来往,才会让我更加小心的应对我的盟友,也才能够让我在对方被利用完毕之后,可以干净利落地一脚将他踹掉而心无愧疚。”

      男子道:“岑相此人,属下会小心应对。”顿了顿,又问道,“那么。韩氏一族是否需要留意动向?”

      “不必。”她有趣地笑起来。

      男子有些不解:“帝姬何以出此判定?”

      她比了一根手指在唇间,随后,轻轻道:“韩家满门忠烈,百年为衡国倾其所有,但刚正过甚而乏圆滑,所以必定不会长命。再者,父皇隐忍多年,之所以让韩家荣耀至今,一是因为韩家确实忠心;二则是韩家手中几乎占据半壁之多的兵权。不过,再如何忠心的臣子,一旦手中握有兵权,也会让君王产生杀意。”她轻笑,“想必岑氏渐起的缘故,也不过是为了暂时钳制韩家罢了,韩家和息家几十年姻亲,父皇不会放任他们继续相亲相爱下去的,总得有个搅局的家伙出现才有意思,不然顺风顺水的,游戏还有什么玩的意义呢?”

      男子听闻话语之后,嘴角上泛起一丝笑意:“属下明白。”

      “很好。”女子微微一笑,“想必再过不久,父皇就会记起我这个被抛弃多年的女儿的重要了,不知道,到时候那些道貌岸然的大臣们看见我重新站在朝堂上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顿了顿,低低叹道,“太子哥哥占用了我的储位这样久,是时候准备还给我了,这才不枉我当年忍辱负重,在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呆了足足七年。”最后那个“七年”咬在她唇齿之间,突然就有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男子低声沉吟:“帝姬当年的屈辱,很快就会得到应有的回报了,在此之前,还请帝姬千万忍耐,凡事步步为营,多做思量。”

      她颔首,带着一抹骄傲的意味:“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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