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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部之九 ...

  •   寒暄几句之后,南沅倒也没有再跟景岁说什么,两个人各自自便,安然一夜。

      第二天东皋薄暮,雪后艳阳,南沅将自己收拾利索,走出山洞。

      视野之中,天地茫茫一色,雪白的地平线之后,一轮沉沉红日缓缓上升。看起来暴风雪总算是过去了。

      南沅觉得,自己的行程已经不能够再耽误了,今日往曲林方向过去,凭她的脚程,不用半天的时辰就能够抵达。

      她回身,望着身后正在整理衣冠的景岁,道:“天色转好,目下来看,愚妾也应当与殿下道别了。”

      景岁抬手,扒开耷拉在眼睛前的发丝,还没睡清醒地“嗯”了一声,顿了顿,又突然抬头,对上南沅的眼睛:“道别?”

      “殿下有殿下的打算,愚妾也有愚妾的计划。”南沅微微将头低下去一点,以示谢意,“昨夜惊心动魄,愚妾感激殿下的救命之恩。”顿了顿,牵着嘴角,“···虽说,殿下救人的方式有些别具一格。”确实是别具一格的救人方式啊!景岁这个人,虽说当时并没有对她存有任何的杀意,但是在当时他们二人已经被重重包围的情况之下,这个青年还能够有空闲的时间拿着刀夜闯客房“逗逗她”,真是令人佩服的闲情逸致···

      景岁的浓黑如蝶翼的眼睫翩跹垂下,遮住那一双浩瀚如星的眼眸:“不知阿沅意欲何往?”

      “曲林。”南沅道。

      景岁在听闻那两个字的一瞬间,眼神突然闪过一丝凌厉,随机又被温和覆盖过去,轻轻道:“噢?”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曲林是衡国谏议侯的封地,听说如今的衡国皇帝对于谏议侯颇有打压之势,曲林看来并不会太平许久。”

      南沅一笑:“愚妾知道。”

      “这么说来的话···”景岁摸了摸下巴,“阿沅是要打算投入谏议侯一派了?”

      直截了当的问话下来,南沅一时到时不怎么好回答,毕竟这是个人的私事问题,原本以为景岁至少好歹估计一些,确实没有想到,景岁竟然毫不避讳。

      她犹豫了一下:“···殿下此言不差。”既然人家都心知肚明了,自己再矫情地推辞也不是回事。

      景岁突然就笑了,弯腰,拾起放置在地上的佩刀:“这就是了。”

      “殿下此言何意?”

      景岁将刀佩在腰间,扬眉道:“此行一路,还请阿沅多加照顾了。”

      南沅一时回过神来:“嗯?”景岁的意思是,他也要往曲林方向去?可是···“为什么?”

      景岁嬉笑,眼梢处飞扬:“你时才不是说了吗?‘殿下有殿下的打算,愚妾有愚妾的计划’,吾的打算,就是曲林城。”

      好吧···再一次被自己的话搪塞了回来···南沅心里咯了口血,也只能牵强笑一声:“不敢当。”

      景岁往前一步,顺手用衣摆兜起一堆雪,回身两步,将雪悉数铺在燃尽的火堆之上。

      “如此就好了,昨晚那些人应该还不会追的那样快,今日以快些的脚程走,抵达曲林是没有问题的。”景岁收拾得清清爽爽,完全不像是一个昨晚刚刚胸口中一剑的家伙。

      “走啊。”

      南沅呆了好一阵,直到景岁已经走出好几步了,回头喊她,她才回过神来,匆匆向前走去。

      怎么说呢?明明感觉景岁并非是一个淳善之辈,但是,现下却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同行之人。

      真的···没问题吗?南沅跟在景岁身后,望着前方男子飒如芝兰的一道颀长背影,在心里询问自己。明明是那么危险的人物:出逃四国,被自己皇兄天下通缉的落魄皇子,身边可能埋有无数潜伏的刀剑。真的,没有问题吗?

      不过又转念一想,景岁是出逃的皇子,自己同样也算是个落魄人物,这样的两个人走在一起,不是恰好?虽说现在还不清楚,景岁身为一个通缉对象为什么会这么大张旗鼓地行走衡国之内,但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来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方是正策之道。

      “傻笑什么?”景岁陡然回头。

      南沅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怎么就笑了起来,连忙收拢住嘴角的笑意。

      景岁有趣地嗤笑一声,又回过头去走自己的路。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在雪白的旷原之中,眼前印着的一轮红日徐徐而起,暖阳铺撒在道路上。

      果真,之后的路倒是意料之中的一帆风顺起来,从黎山城之外的旷原往北前行,景岁和南沅不过花了半天的时间,就已经赶到了曲林城的城门之外不远处。

      入城之前,南沅特地在附近的人家家中,以自己身上仅存的一些碎银换取了两套干净的衣服;南沅还特意地询问一了番景岁,觉得他要不要做点身份上的遮掩,没想到景岁却是一笑了之:“衡国的谏议侯,恐怕不是个喜欢揽闲事的主。”说话的口气十分地肯定,然后,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往城关大门处行了过去。

      南沅也不好在多说什么,只得跟在景岁的身后往城池内走去。

      城关大门之中来往人群熙熙攘攘,两旁士兵把守,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混乱争端,官民和谐,见到有些负箧曳屣、不堪重负的来往农商们,也会有官兵亦或是行人上去搀扶两把,人与人之间的人情味,在还没有正式入城的时候,南沅便感受到了。

      及至曲林城内,人烟浩盛,酒旗纷飞,各式各样的摊铺生意兴隆,酒肆之中儒士摊销喧然,市场商人来往络绎不绝,甚至还可以看到一些着中原服饰的波斯男女牵着骆驼缓缓而过,小孩子在熙攘的人群当中如同踊跃江河内的鱼儿,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令人安心的样子。

      果真是乱世当中难得的盛世之地!

      南沅不禁感叹,自己行走衡国三年,从南至北,从没有见过那座城池犹如今日眼前的一样。和乐、安宁、没有丝毫污垢的淳朴民风。

      谏议侯息徽,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怎么样的女人才能够凭借这般杰出的治理才能,将自己手下的城邦建立得如此兴盛?

      她与景岁并肩行走在曲林城人烟浩盛的街道之上。

      身旁的青年含笑信步而行,温如良玉,一头长发拢于身后,用一枚扣环锁住,说不尽的洒脱英逸。衡国的女子本就大多奔放,不拘小节,更莫过于说在谏议侯息徽统治之下的曲林了。一路行来,不少姑娘皆对景岁明目张胆地大送秋波。

      景岁身为一介出逃皇子,非常自然地一一接过,并对众姑娘回报以一个官方笑容。对此,南沅只能当做自己眼瞎了,什么也没看见。

      又往前行了一段路,景岁突然侧目问南沅:“吾有一问,不知阿沅可否作答?”

      南沅正专心四顾着周遭的楼阁,闻言脚下步子微微一滞,回首望向景岁:“公子请问。”入城之后,为了避免口舌,南沅与景岁皆是换了称呼。

      景岁往前行了几步,背对身后的南沅:“吾想问,衡国俊才遍布天下,阿沅为什么独独要来寻找谏议侯为依靠?”

      南沅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警惕,随机“噢”了一声,淡淡说道:“谏议侯身为女子却为人为官正直不阿,愚妾钦慕,所以特来投奔,望于谏议侯尽我绵薄之力。”这话当然是随口一说。

      景岁听进去,眼中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看起来,你在衡国之中行走的年岁,并不算短,但为什么对于衡国帝都内的朝风如此不清晰呢?按理说的话,衡国多数的女公子在寻附主公的时候,都会尽量靠向在朝野当中较占上风的党派,就算没有那个能力,也会尽量向这个方向靠拢。”景岁背对着南沅,一双眼眸笑得颇有深意,“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全反过来了呢?吾很好奇,所以,还请一解疑惑。”

      南沅没有说话,一双眸子微微眯起。

      “公子这是何意?”

      “衡国同德帝叶请,花甲之年,自从登位初年以来,三十年整,先后灭亡的衡国大族便有···”景岁一根根地扳起指头,继续笑说道,“开国的玉氏、徐氏烈烈两族。现如今,衡国之内,能与叶氏皇族比肩的,唯有左丞相息氏一族、以及宜君侯韩氏一族,加上如今的后起之秀岑家,衡国当中的势力总分四块。只是如今,旧臣渐衰微,唯独岑氏一族在叶请心中算得上举足轻重,衡国下臣多也对于岑家阿谀奉承,况且吾听说,右丞相岑浸倒也算是个广纳贤才之人,如若投靠的话,为何不投靠岑氏,却要反其道而行之,偏偏投靠息氏一族呢?更何况,还是息氏一族的女儿?”

      “公子的问题,是否逾越了些?”南沅不动声色,只轻笑问道。

      景岁扬眉:“逾越了吗?吾不觉得啊。”又抿嘴一笑,自顾说道,“如今衡、沛二国战火愈演愈烈,朝中势力分化,对于与沛国的战争是否有必要继续下去,以岑氏为首的一派人,还有以息氏为首的一派人各执一词,颇有分庭抗礼之势。同德帝心里虽然有意不与沛国惠颐为敌,但战火到底是自己贪心而发起的,自己种的因,结出的果子,当然也得自己吃下去。既然和解无用,那就只能降低身份去求和了。而求和,也正是衡国朝臣矛盾引发的关键之点,而息氏、韩氏,也正是因为反对同德帝求和的做法,而遭到同德帝的贬斥。你在这样的境况之下仍旧投靠息氏,是否可以让吾理解为——”话说到这里,景岁突然很有意趣地笑了几声,才缓缓地、卖关子一般地说,“是否可以让吾理解为,你是冲着沛国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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