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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第二章

      七月末八月初,夏天的交接更替,马上就要立秋。

      再一次的清晨,我拾掇好自己,坐在餐桌前吃培根和煎蛋。母亲从上周就去迈阿密出差,至于父亲昨天熬夜到很晚,现在还在熟睡。快速解决完生理需求,摸摸肚子没有长肉,心满意足地擦拭嘴角。
      就在我打算起身出去看看信箱里有没有寄给家里面的信件,就听到“扑棱扑棱”的声响。第一反应是家里又没有养鸟,哪里的翅膀扇动声?我疑惑地往窗外望去,一个黑点由远及近地在快速靠近。
      我立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一枚信封经过半打开的窗户间顺利地飞到我手里,在我错愕的表情中,那个疑似猫头鹰的生物施施然地张开翅膀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整个过程,时间不长,但我的反射弧很长。

      沉默了会儿,好奇心地作祟下,我把印有我名字的信封,慢慢打开。

      “尊敬的夏尔赫-洛克菲女士: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一目十行地扫过,我有一种是不是哪个混蛋在和我开玩笑的感觉,但我自认在学校处的不错,既没有得罪谁也没有和谁过分亲近。并且信上的措辞亲切而不失礼貌,看上去斟酌独到,不像是恶作剧。
      从有了独立意识后,我第一次生出了不知所措的无力感。
      这种面对未知事物,无法预估风险的状况很棘手,更棘手的是,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同父母说这件事。我保持着拆信的姿势,好像时间静止一般,无声的树桩。八点整的钟声在客厅里回荡,我猛然回过神,把信塞到兜里,急急忙忙梳洗了一下奔去社区教堂。
      今天是帮小工的最后一天。
      牧师,也就是那位当初给我美好姐姐安道尔做结束语的老先生,过几日就要离开这里,回到他的故乡。他的故乡在遥远的彼端,每当我问起,他总用“彼端”这个词来代替,脸上带着怅然的叹息。
      我不是很明白,毕竟他在这里生活了很久,有了立足的根基,社区的人们都很爱戴他。
      但既然做出这个决定,我尽管不解仍保持尊重。

      到教堂门口时,里面已经有了三三两两个人跪在长椅上忏悔。
      我想了想绕到后面,果然在后面的整理室里,看到老先生正忙碌着。他的头发已经花白,淡蓝的眼睛却依然睿智。平常人到了他这个岁数,多半身体或心理都有些疾病,然而他似乎保持着像中年人一般的头脑,褪去了年轻人的冲动,填补上令人敬佩的洞察力。
      说起来,我竟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一直用牧师先生来称呼他。

      “你来了,小夏尔。”老先生听到动静,停下动作,透过窗户看到我小小的身子时了然地笑了,“快进来吧。”
      我很别扭地撇撇嘴,总觉得被人称呼“夏尔”感觉很奇怪,也不知道哪里奇怪。
      “牧师先生,您大概什么时候启程走呢?”我走进去,认真地问。
      老先生愣了一下,拍拍我的脑袋顶,“爱操心的小姑娘啊!”感叹完又自顾自地收拾着,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这让我好不容易憋出来的悲伤一下子又咽回去了。泄愤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晃着双腿,我鼓起腮帮子抱起手臂。
      终于,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老先生拍拍双手,长舒一口气,总算收拾完了。他从桌子上拿起杯子倒了点水,喝完后见我默默地看着他,便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拿起摆在旁边的圣经。
      “今天是出了什么事吗,可爱的小夏尔?”老先生戴上眼镜和蔼地问,“因为你看上去不像往常那么冷漠了。”
      我垂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模棱两可地描述:“先生...您有没有那种...就是...遇到一种无法理解的事情,但这件事情又和你有关系......”
      “无法理解?”老先生沉吟,“连上帝都没有提及的事情吗?”
      我沉默地点点头,目光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
      “如果是这样,”老先生放下圣经,看着我,目光平和,“不忘初心,就很好了。”
      听了这话,我是彻底不明白了。
      老先生沉默了很久,才轻声开口。
      “小夏尔,相信我,世上一切的事情最后都不过是捕风。就算上帝都缄默的领域,不管那里会发生什么,相信我,最终都会面临共同的问题。”
      “死亡。”我抿起嘴角接上他没有说完的话。
      “是的,死亡。”老先生淡淡笑起来,淡蓝色的眼睛里出现丝丝笑意和释然,“但是人越到老年,越惧怕死亡,这就是身为尘土的缺点,任凭你再伟大,最后也不过烧成一堆灰烬。很多人规避这个事实,但不面对这些就不存在了么?聪明的小夏尔你一定会明白,人从土里来,终要回到土里去。”

      下午的时光也很短暂,把教堂里稍显凌乱得长椅整理好,地面清洁完,已经到了黄昏。
      老先生准许我可以提前回家,我摸着沉甸甸的口袋,那里装着整一个多月的工钱。我有点不舍,视线从绘着最后的晚餐的天花板到下面的落地窗,最后停在正中央的十字架上。
      摆在讲台的盆栽一如从前,生长旺盛,绿油油的富有生命力。
      我拖着疲倦的身子坐到长椅的一边,静静地注视着正前方。我不愿意去想那些令人感到费解的事情,我装作看不见那些摆在面前难堪的事实,可现在,我忽然想睁开眼看一看。
      就像多年前,对于安道尔死亡,始终无法理解那般,远没有表面的风平浪静。
      牧师先生的离去有多少出自本身的意愿,又有多少,来自那位即将接替野心勃勃充满热血的年轻人莱尔的势力威压,亦或者当我选择要去看清这一切时,早被埋葬在深渊里的怪物吞噬的一干二净。

      总是到最后,才恍然大悟,看破迷障。我抬起头,看着圣子怜悯的面容,想起来那天老先生偶然和我谈起的事情。他说莱尔眼中利益太过分明这样并不适合做领导人,他还说年轻人这样毫无顾忌的闯荡对于自身是一种历练,可对于那些需要被引导的人,无疑是一场未知的冒险。
      他推荐老友艾斯曼来接任,但推荐信并没有得到回应。
      最后当得知是那位野心勃勃的莱尔接替时,意外的,他心里没有不忿。
      只是深深的疲惫。
      有时候,上帝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小男孩,他故意告诉你一些事情却不告诉事情的结尾,他故意给你一些希冀却在最后看着你从头到尾经过了多少歧路多少磨难。他适当的给予回报,却很快让这些回报消散,当然,或许你会有个美好的结局,但那时候,身心疲惫的你沐浴着来自天堂的圣光时,忽然发觉过得一生没有任何意义。
      但又或许,你沉浸在温暖中,什么都不会去想,满心满念的全是上帝的美好。
      这样,就够了。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倾斜在遥远的西方,默默地想。
      一定要成为后面的那种人,因为。
      这样,就够了。

      ********
      八月中旬,当天晚上,我决定坦白。
      事情没有想象中复杂坎坷,母亲漫不经心地瞟了眼,没说什么。父亲倒是关心地问了几句。
      当提到没有学费,只需要去采购一下学习用具时,他才计划着要哪天一块陪我去。

      倒是我,以为当他们听到“魔法”这个词时,会尖叫着捂住胸口倒地,或吃惊地瞪着我。事实告诉我,多想除了费脑子费时间,没有任何益处。他们云淡风轻地吃完饭,心平气和地交流着生活琐事。
      好像我刚刚提到的“魔法”,只是一成不变的生活中无趣的小插曲,根本不会掀起多大波浪。
      这让我放下心的同时,心里隐隐的有些奇怪和不适。

      破天荒,当晚我盯着没有星星的夜空,失眠了。

      十天后,父亲在轮休的一天,收拾妥当打算和我一起去破釜酒吧。
      我们乘坐飞机抵达伦敦,那里的天气和人们口中的评价几乎一个模样,灰蒙蒙,下着小雨。街上行人不多,环顾四周,单调的灰黑色。那些植被在雾气的掩盖下,格外朦胧。
      父亲不适地吸吸鼻子,咳嗽一声,顺着“指南”找到那个让我好奇已久的地方,破釜酒吧。实话说,外表看起来很普通,推门进去,嘈杂的人们散落在各个角落里大声说话着,真的是...像个普通酒吧。
      我拉着父亲的袖子,在那位弓着身子的酒保帮助下,顺利到达“对角巷”。
      这一条蜿蜒向前、铺满鹅卵石的小路,来来往往的行人穿着长袍风尘仆仆地与我们擦肩而过,还有的小孩子追逐打闹,带着尖尖的帽子。讨价还价的买卖声,夹杂那些欢声笑语的谈话,太富有感染力了。仰头可以看到天空被林立两旁的奇形怪状的建筑物分割成不规则形状。
      这里的天气很宜人,气氛很温暖,还有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甜果。
      就连总是沉默的父亲,也不禁带着抹笑容,陪我先去古灵阁折算钱,然后去买书本、坩埚和魔杖。

      “想不想要个宠物?正好可以和你作伴。”父亲抱着东西,停在一家宠物店前。
      我高兴地点点头,勉强压住兴奋走进去。不是没有养过宠物,例如家里的阿尔和阿尔的儿子和阿尔的孙子,但今天买的这个小动物,如果不出意外,将会陪我在学校里度过漫长的时间。
      只是属于我的,一个宠物。
      我仔细地对比观察,认真地看着满屋的各式各样的小动物。这家店里猫头鹰居多,其次是猫咪,最后是小狗或者是蟾蜍和小蛇...我瞅了眼懒洋洋躺在阳光下晒肚皮的小蛇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它们很可爱,但奈何我就是害怕。最后在犹犹豫豫中,我选择了一只猫头鹰。
      很没新意的选择对吧?在付钱时我看到父亲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因为他以为我会买一条小蛇回去...我真的有看到当我装作接近装着小蛇的箱子前时,父亲微微上扬的嘴角。他眨着好奇和捉弄的目光,和少年时几乎没什么两样。
      不要问我为何知道父亲少年时是什么样,在被迫乖乖听母亲翻来覆去说着那些光辉岁月,我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不过终归,带着痞气笑容的少年,还是要老去。

      笼子里的猫头鹰瞪着那双澄蓝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想要抚摸他柔软的羽毛,结果——“嘶!”
      父亲看过来,忍不住发笑:“哦可爱的小夏尔,谁让你挑了个脾气暴躁的‘小男孩’啊。”
      我看着指尖破皮的伤口,要笑不笑地哼了一声,挑挑眉头没有说话。

      买完需要在学校穿的巫师袍,我跟着父亲回到在伦敦入住的酒店里。
      离开学不到两天,父亲干脆直接跟公司多请了几天假,打算送完我到九又四分之三火车站后再回家。我对此不置可否,但能够多几天在伦敦街道上闲逛,体验一下异国风情,也不错。
      观赏了曾在课本里出现的大本钟,回到房间里,父亲一身正装,拿着行李出现在门口。我知道时间到了,是该真正踏上“未知冒险”的时候了。也许我太过紧张的表情让父亲疑惑不解,他似乎抬手想摸我的脑袋,最后迟疑地落到肩上。
      “夏尔赫,我的好姑娘。”父亲走在路上,望着前方淡淡开口,“你今年十一岁,离开家,没有了家长的庇护,很多事情都需要你独立去处理。我得承认,这几年包括安道尔在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尽心地照顾你。”
      我默默听着他的话,心里想这是要来一个父女谈心吗,而且他居然还提起了已经被封印在历史很多年我那美好的姐姐,我是以一种无所谓,甚至不屑的姿态来听他的话。
      “也或许,你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离开我们了。”父亲停下步子,等着红绿灯,轻轻叹息,带着释然的微笑。
      我抬起眼,望着身边两鬓已经隐隐发白的男人。
      忽然间,我好想明白了什么好像又不明白,这个男人,被我称为父亲的男人,他还不到四十,怎么会苍老的如此迅速,还有我那有些神经质的母亲,为何她现在越发的漠不关心,对任何事包括对她自己。
      “但总归,我们是你的父母,如果到最后迫不得已,我们还是要用生命来保护你的。”父亲说完又恢复了他原来冷漠的表情,直到通过那个神奇的入口,他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在穿过那扇墙时,福至心灵地回头看向男人坚挺的背影。他站在外面,背对着我,一动不动。

      *********
      火车的轰鸣声让我不自在地动动身子。

      刚刚我使劲全力才勉强通过那拥挤的人群,好不容易进到车厢内,却发现狭窄的通道里学生更多,他们有的在吃力地搬行李,有的正一步三回头地大喊着和父母告别,而有的....
      则兴致勃勃地抱着手臂讨论魁地奇比赛,还有什么学院杯。

      上帝啊,难道他们就一点也不着急回包厢内吗?我几乎忍不住要翻白眼,可这有什么办法,认命地跟在人群后挤来挤去,直到终于坐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包厢内。
      这节位置处在火车的末端,几乎没什么人。我喜欢清静,比起嘈杂的吵闹。

      不过不得不说,经过刚才的状况,我心里一点都不紧张了。
      巫师和普通的学生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区别啊,一样也得在开学之前去挤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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