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破土》修园

10、第 10 章

　　第十章

　　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我含着冰块，穿着短衣短裤站在树下。

　　家里院子里，也只剩下面前这棵树活的时间最长了。其余的要么被砍伐，要么活不长久，那些活不长久的从根里就腐烂了。父亲有次从深层的土里挖出庞大纷乱而又粗壮的根系，看起来是多么发达，然而早已灰败。
　　上面沾着黏腥的泥土，透着腐朽的气息。

　　后来，在母亲的要求下，后院里种植了一些玫瑰，白玫瑰。
　　我并不知道玫瑰如何培育，甚至无法欣赏它娇柔的花瓣，但我最清晰地看到上面一圈圈纹理缓慢飘落是在那次默祷会上，母亲一把把扬起洁白无瑕的花瓣，落到那逐渐被泥土埋没的棺材上面。看起来真是美极了。

　　然后，要不是父亲偶尔想起去浇灌，恐怕那些娇柔的花朵们再也绽放出自己的美丽。母亲是彻彻底底不想踏出这片后花园，亦如她再也不想走到二楼向南方向的那个房间里一样。
　　父亲解释说，母亲像个孩子，不断地逃避着抗拒着，直到慢慢淡忘。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边带着苦笑，眼神告诉我希望我能够理解。

　　没有风，树叶不再发出声音，我屏住呼吸，耳边彻底没有了勉为其难的恳求。

　　就好比，我拖着行礼按响门铃，母亲带着笑意为我开门，表情如此愉悦得让我后背发凉。
　　我刚要提起背包，就被一双保养得当的双手按住。

　　“安道尔，我心爱的宝贝，你终于回来了。”
　　微不可闻的手指轻颤，我嘴唇动了动，眼神转向站在女人身后的人。
　　他没有看我，兀自端起桌上的杯子，慢慢喝着，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

　　*********
　　所以一切的一切，我的多想都是可笑的。
　　我坐在观众席上，欣赏着戏台上的人起承转合的一幕幕，配合地抚摸掌心。然而当鞠躬退场以后，才发觉自己披得一身红袍，上面爬满了虱子。
　　居高临下地同情话剧里的每一个人，满怀着怜悯，却怎么也遮不住嘲讽的嘴角。

　　我自以为是的旁观，在旁人的眼里经不起任何推敲。

　　这些天，母亲对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体贴，除开工作需要，都尽所能地对我好。当我走上阁楼时，母亲困惑地拦住我，说那里已经装满了杂货，你的房间在二楼。
　　推开门，墙纸是蓝色，摆件是简约风，书籍都是哲学，搭配床褥的颜色都是淡雅美观。
　　都是我那美好姐姐最喜欢的风格。
　　母亲姣好的面容上露出舒心的微笑，带着细微的讨好，喜欢吗。

　　我站在房间里，从窗户里往外望，看到那棵树，那棵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的老树，点点头。

　　“真高兴你喜欢，我的小甜心。”母亲上前吻吻我的脸颊，笑着走出去，“我去做准备下午的小点心，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爽口不腻的酥点了。”

　　夏尔赫喜欢的是甜掉牙的糖果。

　　我转身走开，下楼，没有和谁打招呼，径自出门。

　　可谁会记得夏尔赫呢，不是小夏尔，不是安道尔的妹妹，不是安道尔，只是夏尔赫。
　　也只有我自己了。

　　我摸着老树粗糙的皮，手指一顿，心不在焉地想，今年夏天真是格外漫长。

　　**********
　　赫米丽对于再次见到我，表示很惊喜之余痛快地给了我一拳。

　　“嘶。”我抹着嘴角，无力地看着笑的痛快淋漓的女生，无可奈何。这么暴躁，要是男生还可以用血气方刚，偏偏是个女孩子，真是要不得。
　　我们去了附近的公园，一人握着一个甜筒。
　　“这么晚才联系我，你到底是死哪里了？”赫米丽含混地问，她非常喜欢冰凉可口的东西。
　　我耸耸肩，“刚从学校回来，一所魔法学校，还是寄宿制的那种。”
　　“噗。”
　　我扭头，看到赫米丽满面疮痍的脸，上面全是....
　　收拾干净，终于把差点背过气的女生叫回来。“很好笑么？至于这么一惊一乍吗？”真是费解。
　　“打个比方吧，”赫米丽一本正经地说，竭力压住笑意，“就好比你突然告诉我你不是人一样。”
　　“.......”
　　沉默地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我犹豫地开口。
　　“.....事实上，如果按道理来讲，我的确不是人.....”
　　“有意思么有意思么？”赫米丽听不下去了，直接把我拽起来，“走走，不说这些莫名其妙东西了，我们去划船！”

　　近看那些貌似无风自动的湖水真没有朦胧中美，很多水草缠成一团漂浮在水面上。
　　绿油油的。
　　“你确定要——”
　　“欸！划一次多少钱！”
　　我寂寞地蹲在碎石块上，望着跑向远处的背影。
　　回身，跳过这一片片碎石堆到岸边，对着刺眼的阳光，打了个哈欠。

　　等赫米丽玩尽兴后，时间早过了六点，天空渐渐染上深蓝。
　　彼时我已经困倦到极致了，赫米丽没好气地把我往家拖，直到门口，按响门铃。我软软靠在墙边，简直想吐，原来我不仅恐高，还怕水，对于极速运动产生的眩晕更是要不得。
　　我怎么不知道我的身体如此娇惯。
　　吹着冷风，头晕脑胀的我回过丝清明。赫米丽按了好几次门铃，都没人出来，她看着我摊摊手，“你带钥匙了吗？”
　　我刚想说有，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一下回过神来，假装自己需要在院子里歇会儿让她先走。赫米丽疑惑地想了想说了句再见，便慢吞吞地走了。我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彼端，才转身，看着那扇门。
　　呆的越久，味道越浓，我不能确保赫米丽有没有闻到，但让她先走总是有备无患。
　　掏出钥匙，转动着锁孔。
　　“嘎达。”
　　门被我慢慢推开，里面没有声音，也没有开灯。
　　我走进去，手摸上开关，直觉告诉我没有危险，但本能又在抗拒，气息奔腾着一瞬即逝，感官被蒙蔽，味道的浓郁逐渐加剧，周遭的空气仿佛凝成一条紧致密集的弹簧，心脏加速跳跃血液在血管里高速冲击，呼吸变得急促，那些隐在影子里的阴影摩擦手掌，彼此露出狰狞的笑容，透过缝隙的风卷起他们的袍角，对视的瞬间举起高高的镰刀——

　　要有光，才能驱逐黑暗。

　　“嘭！”
　　“嘭嘭嘭！”
　　邻居的小女孩在大哭，尖利的嗓音穿破了空气这个媒介。

　　母亲穿着华丽的长裙，手里抱着五颜六色的气球串。
　　父亲一身正装，套着围裙，锅炉上滋滋冒烟，正在煎培根。

　　他们听到动静，一同望向我，对我露出笑容，默契一致地夹杂懊恼。

　　“安道尔怎么回来这么早？我们本来说想给你一个惊喜呢！”她假嗔道，上前走过来，把气球塞到我怀里，“喜欢吗？我们在一回来那天就想庆祝，结果一直没有时间，本来想趁你出去好好装饰一番，结果你还提前回来了。”

　　我摸着气球上点缀的花样，轻声问：“那你们怎么不开灯？”
　　母亲没有看我，而是偏头带着笑望向父亲。男人挠挠头，“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啊！”
　　“原来是这样。”我垂下头，嘴角翘起来，“......没关系，‘半成品’我也很高兴的。”

　　晚上，我数着时间，等一切都熟睡后，悄无声息地下楼。
　　静谧中，钟表无声的走动，下摆摇晃。我走过客厅，到了沙发边缘，弯腰，伸手到下垂的蕾丝边里面，不出意料地摸到濡湿的感觉。

　　下一秒，我三步并两步，快速回到房间里，盖上被子。
　　紧接着，我的房间门就被人轻轻推开，有人温柔地抚摸了我散落在枕头旁的长发，半晌，才离开。然后，我一寸寸得把指尖放到嘴边，碰了碰，又收回到被褥里两指抹擦干净。

　　我抿了抿，嘴里传来腥甜的味道。

　　血的味道。

　　**********
　　离开学校前，被再三强调，不允许在校外施展魔法，尤其是麻瓜面前。这让我对于度过漫长假期感到苦恼的同时还有些偏激的不耐烦，想想那些巫师世家居住的地方，方圆百里不会有麻瓜出没，他们的孩子可以进行的练习魔法——
　　法蒂尔知道后用呵呵打断我。

　　做梦吧，他们要参加无穷无尽的聚会茶会晚会各种会进行人事上的沟通交流，哪有心思关心练习魔法。
　　我不信邪，跑去问多萝西。好姑娘诚恳地告诉我，的确是有很多联姻似的茶会，但目的主要是联姻，要真是谈一些魔法部的事情，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宴会，都是围坐在一起，喝着淡茶商量。
　　或者直接简单粗暴，私下沟通。

　　那实在是想练习练习学过的魔咒呢？
　　弗立维教授高度赞扬了我刻苦学习的精神，然后说，忍着。倒是被路过的斯内普教授听见，嘲讽地冷哼一声，不咸不淡地插嘴洛克菲小姐有心思多关注关注自己可怜的魔药学吧。
　　其实，斯内普教授是没有功夫搭理我这种淹没到人海里发不出任何动静的普通人的，但鉴于我惨烈的魔药学成绩，似乎要刷新霍格沃茨历年魔药学成绩的底线，受人尊敬的斯内普教授才深深记住了我的大名。

　　烂泥扶不上墙的大名。

　　好吧好吧，只要教授开心就好，顺便不要给我挂科。

　　于是，最终奈不住寂寞的我，还是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去伦敦的旅程。

　　我爱那片土地爱得深沉，就让我过过用魔法的瘾吧。父亲提醒我，如果一定要去，就顺便带点猫头鹰粮回来，这只暴躁的“小男孩”口味很刁钻。
　　想了想，我问坐在一旁静静用食的母亲，需要什么东西吗。
　　母亲提了几个美容养颜，便没有多说什么。

　　于是揣着“就是要任性这样才不留”荒谬的理论，坐上飞机，一路飞向伦敦。

　　然后，很快，我就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的了。

作者有话说

　　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