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与君相知》立水小仙

149、离别

　　时隔数月的新雪之行终于要落下帷幕，望着身后正时刻待命中的队伍，蓝莲心中无比惆怅。

　　‘哎，自己这趟来的最终目的没有达成啊……’

　　此次重逢，虽然短暂，但他依然感觉到了武玉栖对自己情感上的变化，这一度让他升起了希望。他很有信心，即便武玉栖现在依然不懂感情之事，但回到黄炎后，只要他们依然像以往那样朝夕相处，自己的这份心意她早晚会明白。

　　却没想到，最后的最后，竟然是武玉栖自己决定留在新雪，态度还如此坚决。

　　临行之际，面对武玉栖欲言又止表情略显复杂的神情，虽然知道她在尽力掩饰，但这又怎么能逃过蓝莲的眼睛。

　　直觉告诉他，武玉栖不愿回黄炎是有不得已的原因的。他很想问句“为什么”，却在即将脱口而出时犹豫了。

　　若是以前，他会百分百地相信自己的直觉，并且想方设法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自从中了“魅影”后，虽然身体上早已痊愈，但精神上那抹挥散不去的阴影，正一点点蚕食着他的自信。

　　他害怕从武玉栖口中得到的答案，是他不愿听到的。若是如此，他宁愿一开始就选择逃避不去将其揭开。

　　“玉儿，你在这里过得开心么？”

　　这，也许是他现在唯一能问出口的问题。但是无论回答是什么，他似乎都不会觉得有多高兴。

　　选择过来送行，武玉栖心中充满了不舍与挣扎，却在面对蓝莲时依然有些忐忑。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将心事流露，那样只会平添一个困扰的人而已。

　　她望着蓝莲有些微微出神。

　　曾几何时，纳兰雪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只是，“这里”却不同。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毫不犹豫说出答案的同时，还伴随着不知缘由的泪水。她一直以为那一定是自己在为莲花花和香香高兴，才会激动到喜极而泣，现在想来，也许答案有些不一样了。

　　‘原来，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无意识地开始喜欢莲花花了么？原来，不管意识没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在面对同样的问题时，自己都说不出最真实的想法啊……’

　　武玉栖有些自嘲地抬头望了一眼天，并不想抱怨什么，却依然觉得这是上天和她开的一个玩笑。随后理了理思绪，努力换上一个最大最真诚的笑容，用同样的回答对蓝莲说到：“开心啊，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

　　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大过一阵的刺痛。蓝莲好恨，恨自己当初没有强大的能力和自信保护她，让她留在黄炎；更恨如今自己没有足够的勇气带走她，带她离开新雪。

　　“如果你哪天在这里过得不开心了，我……我们就来接你回家。”

　　一句“接你回家”，瞬间让武玉栖的心情更加复杂起来。就算蓝莲心中喜欢的人不是她，但能被当做家人，她也感到十分欢喜。

　　“好。”

　　没有再多的话语，二人无声胜有声地默默对视了片刻后，武玉栖率先朝着哥哥们走去。

　　蓝莲一直端看着她走到洛家兄弟旁，听他们从无奈地叮嘱到后来无意义的相互玩笑，才发觉，原来，只有在面对自己时，她不再如往常般无拘无束了。

　　送走黄炎使团和哥哥们，武玉栖没有跟着纳兰瑞纳兰叶的车队回宫，而是打算步行回去顺便散心。沈秋葵不放心她一个人，也陪她留了下来。

　　一路上，武玉栖心情低落，沈秋葵见状也一直保持沉默，她始终想不通：既然这么舍不得，为何还要决定留下来。

　　这两日，无论哥哥们如何劝说，武玉栖就好像铁了心一样坚决不回黄炎。可当大家问起原因，她却又总是会将话题岔开，若是谁问的急了，她索性闭口不语，或是干脆躲开。

　　洛世辰本想趁武玉栖无防备之时将其绑起来带走，但武玉栖身上的伤已痊愈，恢复了轻功的她，可不是他们想抓就能抓住的。几兄弟又急又气，但却一点办法没有。

　　临走前，洛世文将在苍梧新建立起来的“文会商铺”地址告诉了沈秋葵，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虽然新雪宫中可以随时往黄炎寄信，但一来时间长，二来也会被人监管，若是真遇到紧急情况或是需要秘密书信时，自然还是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联系最安全。

　　如今的“文武阁”规模已经比不得以往，不过收集情报、传递消息这类的事情，他们早已驾轻就熟，即便是在新雪，只要内部建立了联络点，就再无阻碍。

　　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二人愣是磨蹭着用了一个半时辰才终于走回来。而此时的宫门口，一个小小的人儿一直站在那里，似乎已等候多时了。

　　终于见到要等的人，纳兰春华忍不住跑上前，用她依然有些微胖的小手指着武玉栖怒喝道：“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还要留在新雪？”眼中除了愤怒，似乎还泛着几滴莹莹泪光。

　　武玉栖游离天外的思绪终于被拉了回来，定睛的瞬间，心头却是一震。

　　从融天回来已经有些日子了，她一直想找时间将白夜辉的事情告诉纳兰春华，却从沈秋葵处得知这件事春皇似乎有意将其瞒下来。加之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这样一来二去，也就把事情搁置了。

　　而小公主的面，今日是自那后第一次相见。面对她一脸怒容的质问，武玉栖一时间都不知要怎么回答，对于白夜辉的事，更是不知能否说出来。

　　纳兰春华见她不答话，更是气恼，跺着脚手指抬得更高了，“洛栖舞，我在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小丫头，这几日十七心情不好，没时间陪你玩。再说了，谁规定你的问话就一定要回答？”

　　对于纳兰春华这种任性被宠坏的小孩，沈秋葵从小就十分不喜。平日在宫中所有人都会敬她让她呵护她，这样的事沈秋葵可做不来，也不想做。

　　说完，她直接拉着还在犹豫要如何开口的武玉栖就往宫门口走。

　　却不曾想，纳兰春华的公主脾气上来了，知道自己一个小孩挡不住两个大人，转身抓着武玉栖的裙子就往地上一坐，动作之大，差点就把裙子给直接扯下来。

　　“小丫头，你干什么？！”
　　“我讨厌她，我不要让她住在宫里，我要把她赶出新雪。”
　　“不要以为你是纳兰叶的侄女我就不敢管你。”
　　“你也不要以为嫁给我小舅舅了就可以命令我。”

　　虽然知道在这诺大的新雪宫中，真正能管住纳兰春华的人，除了春皇外大概也没有第二个人了。可被人指着鼻子对着干，而且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小娃娃，沈秋葵心头的这股火真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于是她转过身，在宫门前就这么和纳兰春华二人谁也不服谁的相互扯了起来。别看某人小，但有着纳兰瑞那样的舅舅在，武功底子又怎么会弱？

　　“你走你走，反正你和她是一伙的，最好和她一起走。你这么欺负我，我让小舅舅休了你！”

　　沈秋葵顿时火冒三丈：休了她？开什么玩笑，她沈秋葵是那种让人说娶就娶说休就休的么？就算要休，也是她把纳兰叶休了还差不多。

　　“你抽什么风，当心我让纳兰叶把你塞回你娘亲的肚子里！”

　　说着，她抬手就打算朝纳兰春华抓去，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了一句话，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中。

　　“你这个害死我父亲的帮凶。”
　　“你…你胡说什么呢。”
　　“你们不用瞒我了，我都知道了，父亲被洛栖舞害死了。”

　　‘终于，她还是知道了啊，而且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她一定恨死我了吧。’武玉栖低下头，满脸悲伤地看着纳兰春华，刚想开口，却被沈秋葵抢先了。

　　“你都是听谁胡说八道的？白夜辉明明是被南耀的人害死的。”
　　“他是因为去救洛栖舞才死的！我讨厌你，更恨她，你们都不要回来了！”

　　“春华！”

　　听到呼喝，纳兰春华明显哆嗦了一下，然后不情愿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手却依然死死地抓着武玉栖的裙角，就是不愿松手。

　　预想中的训斥没有落下，取而代之的则是纳兰瑛严肃的话语：

　　“落月郡主，如今你已是自由身，按理说已经没有理由再住在宫中。所以，刚才春华的话虽然听着有些直接，却也并没有说错。看在秋皇和秋皇妃的面子上，你可以继续待在小雪的玄武宫，但还请你多注意一下，这里毕竟是新雪皇宫，以后若非必要，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

　　说完，纳兰瑛牵起纳兰春华的手将她带走。小公主抬头看着面前那副熟悉却又陌生的高贵身姿，突然觉得，母亲大人又和自己站在一起了，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暖暖的安心与满足。只是在离开时，还会时不时地回头朝身后的二人望望，因没能达成目的心有不甘。

　　夜晚，又恢复成刚来这里时的模样，武玉栖一个人在玄武宫的百草园中仰望星空。

　　天气越发的冷了，呼吸中吞吐的白气飘到空中与天上的银河连成一线，带着她的思绪顺着某个方向一直飘啊飘，飘到了她最思念的地方。

　　“十七，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哥哥们离开的第一个夜晚，沈秋葵不放心武玉栖一个人，本想搬去和她一起睡，结果到了房间却不见人影。挨间屋子找下来，最后才找到了这里。

　　“我…有点睡不着。”武玉栖听到声音没有回头，依然凝望着远方。

　　沈秋葵朝着她目光所在的方向望了望，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还在想白日里春华小丫头说的话么，别太放在心上，那不是你的错。”

　　“葵老大，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应该留下来？”
　　“十七，如今他们已经都走了，这下能和我说说你一定要留下来的原因么？”

　　见武玉栖沉默不语，沈秋葵试探性地继续问道：“是……和蓝莲有关么？”

　　感受到身旁之人身体微微一僵，脸色也开始变得越发不好看，沈秋葵知道，自己大概猜中了。只是，她有些想不通，若是因为蓝莲，不是更应该跟着回去才对么？

　　“葵老大，你说，如果心里住进了一个人，还有可能容纳另一个人的存在吗？”

　　“啊？”沈秋葵有些惊讶地转头问道：“你……看上纳兰瑞了？”

　　一听这话，武玉栖有些哭笑不得，都不知要如何回答才好，不过情绪倒是好了许多。于是轻轻摇了摇头，“葵老大，你在说什么啊。”

　　“难道你刚刚不是在说自己么？”
　　“我自然说的是莲花花。”
　　“嗯？他心里自然是有人的，可你指的另一个人又是谁啊？”

　　沈秋葵真是越听越糊涂。在她的认知里，蓝莲的眼里心里从来都只有武玉栖一个人，也根本不可能会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所以，刚刚武玉栖问完，她很自然的就以为武玉栖是在说自己。

　　如果在不知不觉间，武玉栖又喜欢上了纳兰瑞，在对感情刚刚懵懂之际，无法真正认清自己的内心，所以选择逃避留在新雪倒是说得过去。

　　可她却万万没想到，武玉栖口中的人说的是蓝莲。

　　武玉栖轻咬下唇，悠悠开口，“我。”

　　“等等等等，这不对啊，另一个人是你？那你认为他心里的那个人又是谁啊？”

　　“当然是香香啊。”

　　说到这，心中再次涌出几丝苦涩，武玉栖有些无奈地朝着沈秋葵笑了笑。’看来不光是自己，只是离开一年的时间，没想到就连葵老大也快要把香香忘了么？’

　　话毕，沈秋葵扶额，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地说道：“你到底是从哪里推测出蓝莲心里的那个人是元香玉啊？”

　　“香香是太子妃，他们是两情相悦的。明明当初我就已经知道了，却还是喜欢上了莲花花。葵老大，你说若是他们知道了，会不会讨厌我？香香会不会恨我？”

　　“你个傻妞，相信我，从以前到现在，蓝莲心里的那个人从来都是……”

　　还没等沈秋葵把话说完，武玉栖直接接道：“我知道，是香香。而且，莲花花他自己都说了。”

　　“怎么可能？！你是听他亲口说的么？这种事你可不要随便轻信他人啊。”

　　武玉栖点了点头，“那日我去探病的时候，他亲口说的。”

　　听了这话，沈秋葵第一反应就是：除非八月十五那晚，蓝莲是用头把武玉栖从地下顶出来然后烧坏了脑子，否则，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自从那日以后，就连纳兰叶都有些不好意思再刻意撮合纳兰瑞和武玉栖，她又怎么会相信蓝莲会变心呢？就算是亲耳听到的，也坚决不相信。

　　“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沈秋葵决定暗中调查一下，不过一时半会也搞不定，只得转移了话题，“既然你决定留下来，正好在这里多陪我些时日，反正你现在自由身，什么时候想回去都行。”
　　“嗯。”
　　“不过，瑛姐的话就连纳兰叶也不敢多说什么，这几日你只能暂时先待着别出去了。我也暂时不搬回去了，就在这里陪你~”

　　“那多不好，葵老大你自从成亲后，都没在白虎宫住超过三日，害得秋皇哥哥还要整日往这边跑，这样他也太累了。所以，你还是搬回去吧，我这边不要紧的，反正我也习惯了。再说了，如果白日里你在那边待得无聊，可以随时过来找我嘛。”

　　沈秋葵想想也是，于是不再坚持，笑道：“好吧，那以后我就日日来玄武宫蹭饭吃好了，放眼整个新雪，大概也就只有在你这里还能让我多吃两碗饭了。”

　　此时，隐在不远处一直守护武玉栖的火树，虽然不是有意想要偷听，却还是被沈秋葵这最后一句话无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