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风云[民国]》伦河玫瑰

6、陆

　　陆

　　杨昭言是个顶聪明的孩子，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傲，太直。刚过易折，杨秉徽又怎么会不清楚。他的儿子几乎遗传了他的所有优点和缺点。

　　杨昭言20岁时考上了武汉的学堂，没法去读。宜南杨家人丁越渐单薄，杨秉徽死后，又过五年，杨秉徽的父亲杨福元也病逝。杨昭言的两个大伯一个残疾，一个不识字，全家老小的担子便落在了杨昭言身上。他要是离开宜南去武汉读书，杨家尽是女流，最容易受欺负。

　　杨家虽是宜南大户，却也只是做着出租田地的营生。宜南并不富庶，大半宜南人都是种田为生。杨家地不少，也得看天吃饭。地里收成不好，他们的租也不好收。

　　杨福元名声很好，收租利息不高，天公不美也不为难租地的农民。杨秉徽虽然飞扬跋扈，倒不干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所以南杨杨家在宜南是有名望的。这名有了，却也不是所有人都乐意看。

　　宜南有南杨北杨，两家虽是同宗，关系却非常差。说不清是什么历史原因，只是两家后嗣出生就被告诫要提防北边（南边）那些姓杨的。两杨虽然素来不睦，但住得远，所以平日里便见不到什么明显争执。

　　平日不闹，不代表相安无事。杨秉徽还在世时，两宗就闹过一次大的。

　　北杨要挖渠引水到他们家祠堂，偏偏那道渠要从南杨家门口的那条绵江河走道，也就是要在南杨祠堂地底下动土。南杨怎么愿意，这土一动，风水就破了。当时的南杨氏大族长就是杨福元，杨福元请老先生望过，这渠要是挖了，风水就得坏，这风水一坏，那一门后代都是要遭灾遭难的。北杨挖渠的时候，杨福元带领南杨氏一群人堵着路不让挖。南杨人没北杨多，是要被欺负的，去堵路的人早就抱着今天就是把命交代在这也不能让北杨挖这条断子绝孙的渠。两家就这么动起了手来，南杨自然落了下风。谁晓得当时在外头当兵的杨秉徽跑了回来，不止他自己回来了，还带了不少兵回来。杨秉徽本来就是个横的，全宜南谁不知道杨家那个杨三爷得罪不起。现在北杨要挖他家宗祠，他还不得气疯。

　　杨秉徽当时的确火冒三丈，看完母亲寄来的信后连夜带人奔袭回宜南。

　　杨秉徽虽然是读书人，但在军校和部队混了好些年，再加上原本性格乖张痞气，现在拿着枪，后头站着他的兵，就更不把人放眼里了。当场就扬言要崩死几个人，省的别人以为他们南杨氏没人好欺负。

　　那个年代，就连猎户用来打飞禽的土枪都是稀罕货，更别说这种货真价实的手枪。北杨那群人果然被震住，吓得立马丢了锄头溜之大吉。

　　杨福元在这场大型械斗里伤了腰，后来身体就越来越差。

　　北杨没挖成渠，南杨伤着不少人，连大族长都落了病根，这两宗的仇怨是越结越深。

　　两宗聚众打架时，杨昭言还没出生，但这完全不妨碍他从长辈亲友嘴里得知北杨对南杨是多么虎视眈眈，更何况，在杨福元死后至他成年之前这段时间，他们也没少受北杨的气。所以他不能走，不能去武汉读书，要留在宜南主持大局。一个大家族里就算只有一个能镇门面的男人，也能让小鬼噤若寒蝉。

　　杨昭言虽然脾气随杨秉徽，却是很喜欢读书的。后来他没去成武汉，就在宜南的学堂里教书。他的数学和物理都很好，读书的时候，这两门功课每次考试都是满分。他心里其实很有怨气，只是少有发作出来。

　　杨昭言在1943年，也就是20岁的时候结了婚，娶得是母亲帮他物色的女孩，家里开米铺的，嫁过来时带了一箱子嫁妆。这是他的第一任妻子，他并没有很喜欢，也不讨厌。只是后来发生的事让他有点后悔没有好好照顾她。

　　他们在结婚第二年，1944年有了第一个孩子，这孩子从娘胎出来还不到几个小时便没了呼吸。那时只当是意外，女人生孩子都说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不管是女人还是孩子。所以杨昭言想着下次怀孕让妻子多加小心，也别随便走动了。45年，有了第二胎，顺利生下了个儿子，小男孩瞬间成了全家的宝，却在两岁的时候一不小心吃东西噎住喉咙，等送去医生那就已经断了气。一家人因为这个眼泪都哭干了。杨昭言心有戚戚，到了48年才终于有了第三胎，这一胎才让他感到绝望，不仅孩子没生出来，大的也去了。

　　杨昭言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他真没有那个命，旺不了后代。为此颓废了许久，直到53年才娶了第二任妻子。杨昭言的母亲还领养了个男孩当牛生。在这一片客家地区，牛生都是放牛娃的意思，但在宜南，牛生还有个很特别的作用，就是当主人家儿子的契弟。平常里他是干着仆人的事，但假如家里真没后代继承家业了，就让牛生当家。

　　结果二婚后，从54年开始，杨昭言的妻子一口气生了八个孩子。

　　这时，距离杨秉徽故去已经过了2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