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不休书》尚云汐

6、胡迭

　　既然决定了赴约，沐云川和叶阳暄回房后便开始打点行装。
　　说是收拾，实则也是风花雪月四人动手，沐云川和叶阳暄不过是看上一眼罢了。叶阳暄兴致缺缺，逐风听雪二人倒是十分高兴。虽说武林大会她们没有资格参与，但这一路上她们需得跟着服侍主子，也能偷闲去玩耍。两个小姑娘自从进了叶阳家便再没什么出门的机会，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嫁到惊鸿山庄这一回了。
　　“主子，这匕首您可要带上？”逐风上前请示道。
　　叶阳暄看着逐风呈上的隅墨，下意识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
　　匕首纤细轻巧，看上去分外精致，出鞘时刃上乌黑，折不出半分光芒。可这样一把匕首，却不知饮过多少人的喉间血。
　　“放着罢。”叶阳暄抿了抿唇，递给逐风。
　　带出去也没有用的机会，图惹了人眼给惊鸿山庄带来非议。师父待他好，他又怎能给师父添麻烦。

　　二人收拾妥当，第二日便上路。因着时间不紧，沐云川一路上时有停留，每到一处便买些小玩意给叶阳暄把玩，只是叶阳暄提不起半分兴致，不过是瞧一眼便放下了。
　　这一日，沐云川邀叶阳暄下车玩赏。叶阳暄素来不拒绝沐云川，便也下了马车。
　　“你看，昭凤山。”沐云川握着叶阳暄的手，“你还记得吗。”
　　见叶阳暄不说话，沐云川道：“那年我宴罢群雄自昭凤山上下来，正巧遇见你打马而过。我记得那天你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衫……”
　　“我记得。”叶阳暄不想再听下去，索性打断了沐云川的话。
　　沐云川握着叶阳暄的手，轻轻叹了一声：“那时候，你还会对我笑一下。”
　　叶阳暄看着他，蓦然勾唇浅笑，恰如冰河乍开，又似春梅绽雪，美艳不可方物。
　　“你知道么，前面就是云城。”叶阳暄不紧不慢地说着，“那天遇见你之前，我刚好从云城出来。一瓶毒药，云城殷家七十三口无一幸免。”
　　“你们正道在昭凤山相聚议事，我却在前面云城杀人。我见你，如何能不笑？”
　　沐云川怔了一怔。
　　“你为何要杀他们？”白衣少侠不解地问。
　　“为何？因为有趣啊。”叶阳暄轻笑一声，“几味药材，几种香气，只要剂量得宜便可杀人于无形。这世间，哪有比这更有趣的事情？”
　　“你只因为有趣，便灭了人家满门？”沐云川只觉得一股子寒意从心底升起，渐渐漫布全身。
　　“沐云川，你是不是忘了，我曾是天下第一杀手。”叶阳暄平静地弯了弯唇，“我是毒王啊！”
　　沐云川一时哑然。
　　两人沉默半晌，终是沐云川打破了沉静。
　　“虽是我趁人之危，但是阿怿，你说过我与你有恩。”
　　叶阳暄点了点头：“不错。”
　　“既然如此，我要你答应我，日后不可再用毒杀人。”沐云川盯着叶阳暄精致的眉眼，“从此，你我恩怨两清。”
　　他一向不齿挟恩图报，更何况他对于叶阳暄的所作所为也称不上恩情，只是……除此之外，他着实不知要如何做才能辖制曾经名震江湖的毒王。
　　“我不答应。”叶阳暄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你可杀人，我亦可。不过是你选择了用剑，而我选择用毒罢了。”
　　“与你而言，用毒是邪道。于我而言，用毒是信仰。”
　　“你可以关着我，绑着我，甚至杀了我。但此事，我决不答应。”
　　他天生绝脉，练了毒功才能行走江湖。他以毒物练功，以毒药杀人，甚至以毒王为名号。
　　若是不用毒，他……还有什么？
　　这是他的立身之本，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两人沉默地对视，却谁都不肯让步。
　　半晌，叶阳暄并拢手腕，举到沐云川眼前：“你要把我绑起来么？”
　　沐云川是个太过温柔的人，杀他怕是下不去手。但若是沐云川想绑了他……既然是沐云川，他可以不反抗。
　　“我不会这么做。”沐云川握住叶阳暄的手，带着人往马车的方向走。
　　“我是毒王。”叶阳暄轻声说。
　　“你是我的爱人。”
　　“即使我杀人如麻，血债累累？”
　　“我知道我求娶的是谁。”沐云川回过头，平静地看着少年的桃花眼，“阿怿，我说过，我不后悔。”

　　自昭凤山一行之后，沐云川虽仍旧到处买些精巧的物件送给叶阳暄，但两人之间到底不如过去亲近。一日两日旁人还不觉，时日一长四个丫鬟到底察觉了不妥。
　　这一日，逐风寻见个机会，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可是和少庄主吵架了？”
　　叶阳暄抬眼看她，却未说话。
　　“这话奴婢原不该问，可是奴婢实在担心主子。”逐风道，“前些日子您和少庄主相处的好，奴婢等都是为您高兴的，可如今为了什么又疏远起来？”
　　“我与他原非一路人。”叶阳暄淡淡道。
　　“奴婢不懂。”
　　叶阳暄不想多说，只扫了逐风一眼，却见少女执着地看着他，想要问一个答案。
　　“正邪殊途罢了。”叶阳暄道。
　　逐风一时哑然，片刻方道：“主子，您就改了罢。”
　　“改了，便不是我了。”叶阳暄垂下眼，“若是连信仰都要被剥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又前行几日，一行人到了室陆山。
　　惊鸿山庄的小厮早已先行一步，在室陆山下定了客房。众人便在客栈内下榻，第二日晨起更衣用罢膳食，沐云川这才不慌不忙地带着叶阳暄上了山。
　　林夜昕早已在山上待客，听闻沐云川和叶阳暄将至，急忙出门相迎，亲自引着两人入座。他虽为武林盟主，可毕竟年纪还轻，资历又浅，不过简单与沐云川叙话两句便又急急去招待旁人。
　　沐云川明白林夜昕的为难之处，自然也不会介意。他交游广阔，许多人见他落座便前来叙旧，一时间好不热闹。
　　叶阳暄与这些人毫无交情，自然不会多言一个字。他心知身份尴尬，能闭口则闭口，只当自己是个摆设罢了。
　　偏巧有人不识趣地凑上来，伸手一指叶阳暄向沐云川道：“沐少侠何故把这人也带过来？”
　　觉得叶阳暄碍眼的又岂止这一人，见有人提及此事，众人纷纷都道：“是啊，这等江湖败类如何能来参加武林大会？”“沐少侠实在心软，不过是个玩意罢了，何苦让他跟来？”“这岂不是玷污了室陆山。”
　　羞辱之言不绝于耳，叶阳暄却依旧垂着头坐在原处，精致的面容上波澜不惊，一双桃花眼毫无生气，真真如一件摆件一般没有半分情绪。
　　“他是我的正妻。”沐云川冷声打断了众人的话，“是林盟主下帖邀他前来的。”
　　“不错，是我邀洛公子来此的。”林夜昕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洛公子如今嫁与沐少侠，自然是我正道中人。过去种种，还请诸位切莫再提。”
　　他简单解释一句，伸手示意身边两人落座：“步少侠，秦女侠，请。”
　　“我倒是第一次被人称为女侠。”秦悦轻笑一声，在叶阳暄身边坐下：“阿怿，好久不见。”
　　叶阳暄终于抬眼，目光从步抑尘和秦悦交握的双手上掠过，落到秦悦盘起的长发上。
　　“好久不见。”少年的声音如飞泉漱玉，泠泠动听，“你这是嫁人了？”
　　“是啊。”秦悦不自觉地和步抑尘对视一眼，甜甜一笑后方看向叶阳暄：“我嫁给阿尘了。”
　　“恭喜。”叶阳暄道，“可惜我没能去观礼。”
　　“是我失礼了。”秦悦道，“我们成亲时在南疆，并没有邀客人。”
　　“我们回来之后才听说，两位也成亲了。”步抑尘看向沐云川和叶阳暄，“恭喜二位。”
　　“同喜同喜。”沐云川笑道。
　　“阿怿。”秦悦却察觉出了不对。她回中原之后听说了洛怿武功被废，也听说了沐云川娶了洛怿回家。她与洛怿交好，还刻意去打听了一下，只听说婚礼上惊鸿山庄大宴宾客，对新人十分看重。
　　她原想着沐云川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洛怿，自然是喜欢他的，又兼惊鸿山庄庄主又是最慈和不过的江湖前辈，洛怿的日子应当过的不差的。只是如今一看，洛怿这般模样，可不像日子过得顺心的样子。
　　只是如今人多，她也不好细细打听，只是道：“阿怿，你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不妨与我说。”
　　都是江湖上一时才俊，她和步抑尘可不怕沐云川。论起来，她家阿尘的排名可比沐云川高一位呢！她虽然排名靠后，那也是因为正道打压的缘故，明刀明枪的对上她或许略逊一筹，但是她的轻功可是能胜过阿尘的。
　　秦悦这番情谊，叶阳暄自然是心领的。他心性淡漠，不愿与人相交过近，秦悦与他算不得十分亲近，却也是他唯一的好友。
　　“我和云川很好，并无甚么为难之处。”叶阳暄弯了弯唇，浅浅一笑，“你和步公子过得好，我便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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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强调一下，本文是受为了爱情改邪归正的过程。在受的回忆里肯定会有反人类操作，郑重声明本文反对此类操作，结局受会向攻学习，积极向上正能量。
以及，武侠文里打打杀杀属于正常行为，但在现代社会这一类行为会被法律制裁，本文不提倡用暴力解决问题，望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