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物语》吴士杰

3、第三章 屋顶的谈话

　　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夏雪的来信，她在信中写到：“贵校图书馆距离之遥远早有耳闻，只是听你娓娓道来，却又是另外一番感觉，竟不由自主的发出和你一样的感叹，学校简直大的出奇，什么图书馆居然有5公里之远。想必生活在那里的你们都有非同一般的忍耐力，假如学校之间举办一场耐力比赛的话，贵校一定会大获全胜的。”
　　“老实说，我也不爱泡图书馆，因为我对文学之类的东西有着另外一番理解，希望你不要见笑。在我看来，世上本没有作品，所谓的作品只是作家的文字游戏，每个人都有权利抒发他的情感，只是有的人善于表达，有的人不善于表达而已，区别就在这里。一部作品，代表着作家的人生观，价值观，或抒发情怀，或针砭时弊，或精彩绝伦，或勤勉励志，他们试图用这样的文字来感染大家，影响世界。不管真实也好，虚构也罢，仔细读来，无非是他的个人观点，描绘的是他的人生和他的世界观，这里头究竟有多少参考意义呢？喜欢的人喜欢的不得了，不喜欢的人觉得很讨厌，不管什么样的题材都有一定的受众，成功的关键就在于是否能够引起读者的共鸣，其它一概不重要。”
　　“文学作品何止千千万万，成名的，或不成名的，畅销的，或不畅销的，有什么区别吗？表面看来区别在于文章的写法，语言的运用，故事的情节等等，但在我看来，作品本身并没有什么区别，区别就在于有的人喜欢，有的人不喜欢，仅此而已。世界大无边，故事千千万，真实的世界远比任何一部作品所能描绘的要丰富的多，每个人的人生都可以写成一本书，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才能，可以用文字来记录自己的故事，这种人可谓少之又少，而作家便是个中高手。他们把语言合理的编排，文字巧妙的运用，情节大胆的构思，人物细致的描绘，或长篇大论，或娓娓道来，就像玩拼图游戏一样，作品本身也是一本复杂的拼图，真正成功的作品正是那些以游戏的心态写就的，绞尽脑汁遣词造句的人反而写不出像样的东西。所以我说，凡事不可太认真，你以快乐的心情写下一句话，别人看了也会感受到快乐，相反，你以痛苦的心情写出来的东西，别人看了一定不会开心，只有真正生活过的人才能写出喜怒哀乐。”
　　“这其中不乏聪明者，他们深谙文学之道，把文字语言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们善于遣词造句，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于众生之上。他们惯用华丽的语言，夸张的虚构，把写作当作创造财富的手段，大玩文字游戏，在其成功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一颗狡黠的心。这一点你读他们的作品就知道了，行文冗杂，立意肤浅，拖泥带水，都是些毫无营养的东西，语言纵然华丽，实则缺乏内涵，人云亦云。这种人古往今来大有人在，他们善于伪装，恐怕只有时间才能揭开他们虚伪的面庞。”
　　“真正的作品不是传阅，而是传承。相比之下，那些甘于寂寞的人才真正值得尊重，只是这样的人少之又少，而且会越来越少。所以你去图书馆，几乎看不到一本像样的东西，因为再伟大的作品也有其时代背景，稍稍有些名头的作品大都带着属于那个时代的烙印，你读也罢，不读也罢，已经无法产生共鸣，传承下来的东西要么继续传承要么去供奉。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作品已经乏善可陈，假如你觉得失望，只能去创造属于自己的作品，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作品需要下一代去发掘。”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我也是用游戏的心态来看待作品，用游戏的心态来写这封信。原谅我，或许这样显得不够尊重，但这正是我的真实想法，能够真实表达自己的人已经不多，我知道你也是那样的一个人。”
　　“关于心灵鸡汤，我倒有些不同的看法，建议你去参加一下也好。千万不要以为那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因为我也参加过类似的活动，我倒是有些发言权的。人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却要在肚中憋着，每每想要畅所欲言，往往又词不达意，弄巧成拙。就以我为例好了，你看我高谈阔论，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其实假如让我当面陈述的话，恐怕我就说不了那么多了。往往开了头就收不了尾，因为会越讲越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每到此时，我都很烦恼，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明明有话要说，却又言语混乱，仿佛隔着一层玻璃，人在这边，声音却在那边。”
　　“社会的公平在于尊重每个不同的个体，每个人都有其特点，如果你不能表达自己，也可以去倾听别人，那正是沙龙上要做的。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开放的氛围，现代人的缺点就是过于封闭，罪恶的人藏起善良的一面，懦弱的人藏起勇敢的一面，我藏起了没有信守的承诺，不知道你藏起的又是什么？”

　　黑暗来到这世界
　　把光明给阻隔
　　它龇牙裂嘴
　　人们无可奈何

　　黑暗来到这世界
　　把光明给阻隔
　　它手舞足蹈
　　我拍手欢歌
　　……

　　“假如你发现自己还有另外一面，需要的不是镜子，而是坦诚接受。”

　　去年十月份的时候我们组织了一场活动，所谓的活动其实就是一场说走就走的短途旅行。由于十一放假，大部分的人都回家探亲了，班里只剩下我，林晓东，陈言，田文知四个人。由于太过无聊，我们打算在城市里转一转。每个人都有不回家的理由，林晓东打算找份工作挣点生活费，暂无着落，陈言是不想回家，田文知是离家太远，我是因为过两天要去本地的叔父家做客。总之大家一拍即合，说走就走。
　　我们选择了徒步旅行，找出地图，规划路线，这本来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但悲剧还是发生了。我们从学校出发，步行大约十公里抵达本地最大的动物园，在欣赏完猴子的滑稽和老虎的威武之后，我们沿海岸线一路向东，一边感受着沿岸的美丽风景一边思考着此次旅行的意义。是陈言提议徒步的，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他开始抱怨起这是个坏主意，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终于在中午十二点左右抵达了海洋世界，大家疲惫不堪，饥肠辘辘，谁也没有心思再去关心鲨鱼会不会吃人的问题，我们饿的几乎可以吞下一整条鲨鱼。在一顿狼吞虎咽之后，我们坐在海洋世界的台阶上做短暂的休息。海风徐徐，疲惫的身心暂时被填饱肚子所带来的满足感所取代，然后我们商定打车回去，大家连走到公交车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出发之前说好所有费用由陈言负担的，是他主动提出来要负担大家的费用，我们都被他的大度所感动了，纷纷表示同意。虽然大家刚刚认识不足一月的时间，但我依然能看出来人与人之间的差别。陈言一看就是富家公子的形象，出手阔绰，林晓东家境贫寒，每顿饭不超过三块钱，田文知大概和我一样，中产家庭，不缺钱花也从不浪费，因为父母挣钱不容易，能省则省，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就像三毛头上的那三根毛一样明显。
　　陈言手里攥着两块钱说：“预算失误，只剩下两块钱了，这是刚刚吃饭找零的两块钱，大家一起凑凑吧。”
　　我掏了掏口袋，糟糕，换衣服的时候落了钱包，居然身无分文的走了二十多公里。更要命的是，田文知居然也忘记带钱包，理由自不必说，又是换衣服惹的祸。最后我们把目光落到林晓东的身上，他支支吾吾的说没带钱，虽然他没换衣服，但他就是忘了带钱包。
　　“好吧，”我说，“坐公交吧，出租车肯定是坐不成了，大家再找找，只要两块钱就够了，很容易就找到的。”
　　结果大家翻来翻去，硬是没搜出另外两块钱。陈言攥着那两块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田文知提议两个人坐车回去，另外两个人徒步走回去。陈言先是一愣，然后咬咬牙，跑到旁边买了两瓶水回来，他说：“走，我们一起走回去。”
　　从学校到动物园，从动物园到海洋世界，再从海洋世界到学校，正好行成一个近乎等边的三角形，距离都是十公里左右，路线是提前规划好的。第一个十公里是兴奋，第二个十公里是疲惫，第三个十公里只能用辛苦来形容了，我们走走停停，大概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走回了学校。起初的三公里是最辛苦的，身体的疲惫和心理的抗拒让人有一种自内而外的绝望，但那是短暂的，越走越远，绝望的心情逐渐随汗水蒸发掉，疲劳的身躯让你的大脑暂时停止思考，走到最后就只剩下麻木了。
　　当看见少城大学的校门出现在视野的时候，我们几乎步调一致的加快了步伐，陈言却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我们以为他体力不支，于是停下来等他，但他却一屁股坐在路肩上哭了起来，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让我们吓了一跳。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对不起，我忘了身上是带着银行卡的。我们也一屁股坐在路肩上，谁都没有再说话。也许陈言不该这么坦诚，他展现的是勇气，破坏的却是长途跋涉后眼看胜利在望的喜悦，大家积攒的最后一点力气也因为这极富悲喜剧色彩的消息转而消失殆尽。但谁都没有责怪陈言，他不假思索的坦诚和冲动的眼泪都说明他是个可爱的人，尽管这消息让人气馁和沮丧，但我想，也许生活中就是需要喜剧和悲剧的不断转换交替，才能称之为生活。
　　回到宿舍，大家纷纷脱去鞋袜用热水泡脚，然后倒头即睡，几乎没有人关心房间里的味道是否好闻，洗脚水是否应该倒掉。半夜时分，突然被饿醒，我从床上爬起来，这时候才想起来好像错过了晚饭时间，不知道几点了，反正外面漆黑一片，我起身穿鞋，才发现洗脚水还在床前，于是走到卫生间把它倒掉。在小便过后，那种腹中空无一物的饥饿感更加强烈了，想到宿舍里确实没有什么可吃的，于是对着水龙头猛灌了一顿凉水，脑袋瞬间清醒了许多，但腹中肌饿的感觉丝毫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加清晰了。
　　这间宿舍楼总共六层，每层14间宿舍，南北布局，南八北六，中间是走廊，共用的卫生间紧挨着楼梯，通过六楼的楼梯可以直达楼顶，那里有个小门，平时一直敞开着，常有学生在那里晾晒衣被之类的。
　　我们的宿舍正位于六楼，当我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忽然听到楼顶传来“哧哧”的声音，那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偶尔夹杂着模糊的人声，听来好像无线电波的声音。由于正值放假期间，宿舍里本来就没有几个人，又是午夜，偌大的走廊里只有我一个人，那气氛着实有些诡异，联想到近日报道其它学校有人纵身跳楼的新闻，我还是壮着胆子爬上了楼顶。
　　沿楼梯拾阶而上，风陡然增大了许多，那小门仍然敞开着，站在门口，秋风呼呼作响，仿佛站在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似的。来自天际的光和城市的光融为一体，你只有定睛远望，才能偶然发现几颗天空挂着的被混合光淹没的星辰，那“哧哧”的声音正是从门外的世界传来的。
　　一个黑影兀自坐在楼体的边缘，一部手持式小型收音机在其身旁“哧哧”作响，那背影似曾相识。我咳嗽了一声，那黑影转过头来瞅了一眼，又回过头去，就在那一瞬间我已经看清了他的脸庞，不是别人，正是同宿舍的林晓东。
　　我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坐了下来，我向下瞅了一眼，还好，向下不足一米的地方有一圈凸台，所以看上去并不怎么令人紧张，凸台约有半米宽，再往下就是垂直向下的楼体了。
　　我问他怎么了，为什么半夜会爬上楼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他抬头仰望着天空说：“我家在农村，小时候常常躺在麦堆上，像现在一样仰望星空，那时的天空是蓝的，星星闪着光，仿佛伸手就能摘到，银河像玉带一样，横跨天空。那时的感受仿佛自己就是整个宇宙的中心，星辰围着你转，不管你在哪里，家就在身边。我和妹妹常常躺在麦堆上数星星，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直到母亲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你睁开眼睛，星星仿佛眨着眼，告诉你你仍然是这个宇宙的中心，然后牵着母亲的手，心满意足的走回家中。那时的生活虽然辛苦，却很满足，可惜那样的时光已经不在了，喂，明泽，人为什么要长大呀？”
　　“嗯哼，”我说，“人长大是为了收藏起旧的美好，去创造新的美好。没有人想长大，因为长大就必须付出，必须失去，但我们不得不长大，父母需要我们去传承，社会需要我们去奉献，一辈又一辈，不知疲倦，尽管身不由己，但你必须学会去面对，老实说，长大是一种责任呀。”
　　他说：“十月正是秋收的季节，掰下玉米，播种上麦子，次年再收割麦子，种下玉米，周而复始，我的父母一辈子在重复这样的工作，从未懈怠，拼尽全力养活两个孩子，所得的收入也仅够维持生活之用。但他们从未抱怨过，再说了，抱怨有什么用呢，还是得劳作，养活孩子，所以父母从未在我们面前说过一句辛苦的话，恐怕就连太辛苦了要不要休息一下的想法都未曾有过吧，就像你说的，这就是他们的责任。尽管日子艰难，但他们还是把家庭料理的井井有条，你看我好了，虽然没吃过什么像样的好东西，还是一样长的不错，瘦是瘦了点，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我已经长大了，还上了大学。要我说呀，长大的目的就是要回报父母，他们怎么对待你的，你就要原封不动的还给他们，原封不动可能还不够，得添油加醋才行，要比他们爱你的更加爱他们。原谅我，我不太会表达，我就是觉得父母太辛苦了，这辈子得好好对待他们才行呀。”
　　我说：“我从未在农村生活过，所以不太能体会你说的那是怎样一种生活，但我认同其中的一部分，抛开家庭背景不说，每个父母都有一项了不起的技能，就是把孩子养大，并且不遗余力的去爱他们。我的父母也是那样，任劳任怨，几乎不在我们面前表现他们疲惫的一面，这就是爱的力量。假如你抱着同情心去看待父母的话，你只会看到他们的辛苦，假如你抱着分享的心情去看待父母的话，你就会看到他们的喜悦。从你呱呱坠地到咿呀学语，从你蹒跚学步到你金榜高中，对父母而言，生活中处处充满了惊喜，这惊喜正来自于你的成长和进步，不论你身在何方，只消一封书信一个电话一句平安，你就能给予他们幸福，这就是父母的追求，如此简单真诚。我想说的是，凡事都有两面性，就看你以什么样的态度去看待生活，你不需要急于把责任抗上肩，这样会搞的自己很痛苦，成长的道路上有很多需要抛弃的和承担的，我们只需要顺其自然，把该扔掉的扔掉，把该抗起的抗起。也许我们都还不够资格去讨论人生，我们也不需要去讨论人生，我们只需要按部就班的过好每一天，既不放纵自己，也不错过美好，就足够了。”
　　“你是不会理解的，”他说，“我们各不相同，没有共性也没有可比性，你的生活是我没有接触过的，我的生活也是你不能想象的。”
　　“也许吧，我们接触时日不长，彼此还不够了解，但假如你有任何诉求，不妨说来听听，虽然我不怎么会安慰人，但至少可以做一个倾听者。”
　　他犹豫了一阵，然后说：“今天下午在海洋世界你们问我的时候，其实我的口袋里是装着钱的，但我撒谎了，我说没有。”
　　“哦，”我说，除此以外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不问问我原因，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说：“假如你愿意说，自然会讲的。”
　　“对不起，”他低着头说，“我也不想那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就撒了慌。”
　　当他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他啜泣着说：“当时我口袋里只剩下五十块钱，假如拿出来打车的话，至少要花掉三十块。”
　　我想了想说：“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只要两块钱就够了。”
　　结果他哭的更凶了，直让我觉得似乎说错话了。但我开始好奇为什么三十块钱对他那么重要，尽管我知道他生活节俭，还不至于到拮据的程度，但当他说出下面那些话时，我才知道自己完全错了。
　　他说：“你知道五十块钱意味着什么吗？对你来说可能就是一顿饭的开销，但对我来说却是全部的家当。地里收成有限，父母辛辛苦苦劳作一年也存不了多少钱，再加上两个孩子上学，他们已经拼尽全力，就连大学的学费也是东拼西凑借来的，临行之前好不容易凑够了5000块钱，其中4800是学费，剩下的200块只够从江西到少城的车票。父亲一筹莫展，我安慰他说放心好了，我有双手双脚，可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生活上的事情就不让他们担心了。除此以外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已经长大了，就得自己照顾自己呀，不能什么事都得依仗父母吧，他们还得为了下一学年的学费再辛苦一年，我也得为生活费想想办法呀。所以开学第一天我就去找工作了，还好，我在附近一家餐馆找到一份兼职，端端盘子擦擦桌子什么的，容易的很，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只要你肯努力，就一定会赚到钱。就是靠着这份工作，我边工作边学习，边填饱肚子，所以你知道我为何如此努力了吧，努力工作，努力学习，这样才对得起他们呀。”
　　“十一放假，餐馆也暂时歇业，我正打算另找一份工作，多挣一些钱，这样不但可以应付日常开销，还能存下来一部分，减轻一下父母的压力，一份工作不行就两份，两份不行就三份，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吃苦。当然也有面子的问题，别人可能会觉得我视钱如命，但没有办法呀，我也知道这样既没有时间交朋友，也没有精力去参加社团活动，但在这种情况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任何人都是靠自己活着的，毕竟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啊。”
　　他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我竟无言以对，仿佛什么东西卡在喉咙，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来，我只好继续听他唠叨下去。
　　“我唯一做错的就是不应该接受你们的邀请，答应和你们一起去徒步旅行。那时我应该继续去找工作，直接走掉就好了嘛，你们找不到我，也不用找我商量旅行的事了，那样就不会拖累你们了呀。但当时我脑袋好像秀逗了，觉得应该和你们亲近亲近，毕竟大家走到一起不容易，况且不用自己花钱。假如我那时不去就好了，门票省了，吃饭也花不了那么多钱，那样你们就有钱打车回来。你知道，我饭量大，什么都吃的下，如果我不去，大家就不用辛辛苦苦走回来了。我真是蠢，为什么要答应你们呢，既然不打算交朋友了，就不应该明知故犯呀。”
　　“当你们问我有没有钱的时候，我直接就懵掉了，我口袋里正有五十块钱呀，拿出来打车，花掉三十就剩二十了，那可是我全部的生活费。假如平时也就罢了，花掉了还可以向老板再借，可现在餐馆歇业，老板要七天后才回来，就算我只吃馒头好了，一天三块钱，三七二十一，我还要坐公交去找工作，怎么算都不够呀，于是我的脑袋再一次秀逗了，谎言脱口而出，告诉你们没钱。但我一说出来就后悔了，什么跟什么呀，不就三十块钱嘛，大不了去工地上搬砖嘛，只要肯吃苦，哪里还赚不到钱，但话已然说出，覆水难收，我脑袋里就像缠了根电线，直接短路掉了呀。”
　　“两块钱是吧，两块钱倒不要紧，我自然是出的起的，但问题是我那五十是一整张的呀。我该怎么办，明明说没有钱了，怎么又蹦出来一张五十的呀，我该怎么跟你们解释，你们该怎么看我？没办法，我又撒了个慌，有些事情开了头就收不了尾，一个谎言要用另一个慌话来圆。所以你知道了吧，我这个人根本不值得你们信任，所以离我远一点好了，免的伤害到你们。”
　　十月的风已经微带些凉意，它从海面而来，穿过街道，越过高楼，掠过公园，从某一户人家的厨房吹过，然后来到这六层的楼顶，从我们的身边溜走，最后不知道吹去了哪里。一阵风吹过，另一阵风扑面而来，伸开手，却什么也抓不住。只有收音机“哧哧”的声音陪伴着我们，我们就那样坐了整整一夜，谁都没有再说话，不管你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现实远比你想象的残酷，复杂的多。我当然知道应该说一些话来安慰他，诸如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你无需放在心上，就像这风过不留痕，大家很快就会忘记了之类的话，但心底的自卑却是怎么也无法抹去的。
　　如果说还有什么事情隐藏不说的话，那就是在去年十月林晓东喋喋不休的诉说着自己的愧疚，而我也无能为力的那个夜晚，我一直信守承诺，未对任何人提起那晚的只言片语。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家庭，这些家庭各不相同，贫穷的或富裕的，幸福的或不幸的，千差万别，这本来是社会多样性的体现，但当这样的场景摆在眼前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很震撼。一方面会觉得命运不公，另一方面又为自己不曾有这样的遭遇而暗自庆幸。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差别，林晓东变的更加孤僻了，没有人愿意和他交朋友，他也乐于没有朋友的生活，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填饱肚子，按他的话说，习惯了就好，只是如果不是迫于无奈，又有谁会喜欢孤单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