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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喝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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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清临的威逼利诱之下,赵扩总算是“屈尊”驾临了莱镇唯一的一家烧烤店。
简时在得到赵清临的回复之后就往床上一歪,倒成了一个“大”字,然后再挣扎着起来,换了套衣服。赵清临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说,“你们别太晚,也别喝酒”“我二叔喝酒一准儿完,真的”“哎算了,要是他真喝醉了你再喊我去把他扛回来吧”
简时听完了语音,一边抓过鞋柜上的钥匙往门口走,一边给他回复了一个字:行。
赵清临这边看完了,觉得有点儿憋屈。他可说了好多话呢,那么多个字,简时倒好,就一个“行”,就跟古时候皇上的那个“准奏”是一样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赵清临把手机扔到被子上,坐在床边猛力抓了抓头发。疯了疯了,肯定是疯了,人家就一个字自己就脑补了这么多,要完!
“阿临!下来!”
楼下的老爷子在召唤。赵清临“嘭”的一声倒回了床上,“咔”的一声撞到了床头柜,撞击的声音还挺清脆。
“哎我靠!点儿背的时候什么都能造成创伤啊!”赵清临感叹了一句,勾起腰又起了身,踩着拖鞋就要下楼。没成想着左脚踩到了右脚的拖鞋鞋尾巴,整个人往前一个踉跄,幸亏攀住了门把手,不然可得摔惨了。
他重新站直了身体,做了三个深呼吸,然后才伸手开门,走下楼去,“爷爷你找我?”
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上泡茶,嘴里叼着烟嘴,眯着眼睛,也不敢收下巴,就怕烟灰掉进茶里,所以颈部以上一动也不敢动。
赵清临见老爷子没嘴回他,就又“啪啪啪”踩着拖鞋下楼来,“这茶简时拿过来的吧?”
老爷子“嗯”了一句,抿了一口烟,又鼻孔里飘出两串烟雾来。仍旧是没嘴回赵清临。
赵清临也只好坐着,摸过遥控开了电视,然后无聊地换台。
现在的青春电视剧都挺矫情,不是“你爱我我不爱你”的事儿,就是“我们相爱但是不能在一起”,然后就抒发各种青春感言。
赵清临顿了一下,又换了一台。中央十一套,歌剧,黄梅戏。
老爷子终于把茶泡好了,伸手摘下烟斗,长呼了一口气,然后伸手给赵清临端了一杯。靠回椅背上的时候把脚也盘了上来,扬着烟斗说:“简时这个人不简单,你得提防着点。”
赵清临抿着茶,闻言抬眼看了一下老爷子,发现他没在开玩笑,于是放下茶杯,“提防什么?”
“他走的每一步,都有他的目的。”老爷子吮了一口烟嘴,吐了个烟圈,“从开始到现在,不过就是为了那块木头。”
“可是……”
“可是我问他选你还是选木头的时候,他还是有疑虑的?”老爷子瞟了一眼赵清临,倾身端了杯茶到自己避前闻着,“这是陈年普洱,我最喜欢的茶。”
赵清临没有说话。
老爷子抿了一口茶,看着他说,“还不明白?我和他素无交集,我对外也都一向拒绝送礼,可他没说送,也没说不送,就把茶给我放在了这儿。”老爷子把茶杯放回到茶盘上,顺手敲了敲桌面,“还刚好是我最中意的茶叶,你说他没一点儿心思?”
赵清临还是没有说话。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因为老爷子说的都是事实。
“他今天是不是请你二叔出去喝酒了?”老爷子换了语气,也把背塌回椅背上。
赵清临:“嗯。”
“你知道他为什么请你二叔出去喝酒吗?”
“他……他可能会向二叔要黑狗的电话。”
“为什么要黑狗的电话?要黑狗的电话又有什么用?”老爷子语气有点激动,但随着一段沉默之后,他语重心长地说,“清临啊,你性子直,不代表所有人都这么直。那小伙子的肚子里都是弯弯绕绕的,你不提防着,保不准他下一个算计的就是你!”
“就算是算计我,”赵清临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下了头,揪着沙发沿上露出来的小线头,闷闷说道,“就算是算计我,我也认了。”
老爷子一听这话,眼睛都瞪圆了,端着烟斗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能帮我找到赵清妍!”赵清临突然大声地说了一句。看着老爷子被他吓到的表情,他才又埋下头去,低低地说,“我让他接近,也不是毫无目的的啊。”
老爷子终于没了气焰,没不再说什么话。爷孙两人听着电视里的黄梅戏“咿咿呀呀”,各怀各的心思。
赵清临喜欢直来直去,小时候赵清临就问过老爷子,说赵清妍是不是被他送走的,老爷子没回话。现在一下子提起赵清妍,赵清临就想再问一遍。虽然知道答案和不知道答案根本就是一样的,但是好歹能让心里这块痂换别处长长。
“爷爷,”赵清临终于开了口,“清妍,清妍是不是你送走的?”
电视里“咿咿呀呀”的声音不绝于耳,赵清临的声音埋得有点低,老爷子一下子也没听得多真切。
赵清临等了很久,老爷子还是不说话。
“虽然知道了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是我还是很想知道的。”赵清临说。
老爷子给烟斗上了把烟草,把火一点,“你想知道什么?”
“清妍到底是怎么被送到城里去的?”赵清临抬了头,一双眼睛里弥漫着水雾,可能是肤色的原因,眼眶红得并不明显。
“你从小就眼窝子浅,兜不住金豆豆,”老爷子吐了一口烟雾,“你妹妹怎么被送到城里去的,我原本是想压在屁股底下看什么时候放个屁给它崩远了,现在屁都到了直肠口了,你可倒好,把这事儿又拿到眼前来凑。
怎么送的?拖拉机送的。那会儿女娃子一直哭一直闹,没别的办法,想先弄到你二叔的农场里去待两天,等丧事过了再接回来。
你二叔那会儿承包大葱,十来亩,碰巧赶上你爹那样,就赶回来帮趁着忙活。你二婶是个妇道人家,估计是看我平时不怎么待见那女娃子,回头就跟我说女娃子丢了。我再一追问,她说被她给卖了。卖哪儿了?说卖黎阳了。”
老爷子又吸了口咽,眯着眼睛,把一直盘着的腿放了下来,“我叫人去找,已经找不到了。你二婶把两万块钱堆到我眼皮子下边,那会儿钱还是铁青色的,我就觉得扎眼,你二叔知道了,拿起钱来就砸你二婶,整个家里哭天喊地的鸡犬不宁。后来你找那女娃子,我就怕真告诉你了你会急出个好歹来,那会儿就跟你说她在吃饭。可后来邻居那婆子说她是被送进城了。我就想着,就这么着吧,你要真恨,也恨我一个,总比恨你二叔一家子好。”
赵清临瞪着眼睛直到老爷子把话说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稍微一眨眼睛就能掉串金豆豆下来。他愣愣坐着,鼻尖很酸。
老爷子伸手又往自己的茶杯里斟了一杯茶,“想哭就哭吧,打小就爱掉金豆豆,别又忍得头疼。”
赵清临的眼泪终于“哗”地就下来了。他想说话来着,但是不敢说,怕一出口就是哽咽。于是一句话也没说,虚捂着眼睛跑回了楼上,关了房门。
老爷子坐在客厅里闷着斗烟,见斗里的烟草又没了,就赶紧又添了点。突然又觉得这屋里都是烟味儿,站起身去开了窗。
冷风灌了进来,电视里的黄梅戏像是唱不疲倦似的,还在“咿咿呀呀”。老爷子回屋拿了毯子枕头,把自己闷到了沙发里,放了手里的烟斗,面朝椅背缩着,电视没关。
赵清临也趴在了被子上面,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一会儿就干了。脑子里想的都是小时候的事儿。
就在这时候,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赵清临拿过来一看,是简时,于是赶紧坐直起来,抬手摸了摸眼角的泪痕,接了起来。
简时在那边似乎是挺费劲,话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时不时还带着用劲的闷哼声,“你,快,来!你二叔,好沉啊!”
赵清临翻了个白眼,“你现在在哪儿?”
“卤,卤面,这儿!”简时气喘吁吁。
“行吧,找个地方坐着,我就过来。”然后就挂了电话。
其实简时已经是坐着了。他给赵清临打过很多次电话,赵清临都没接。于是就自己一个人掺着赵扩走了一段路,好容易有人要过来帮忙掺着,赵扩不由分说就撇了那人一拳……
于是简时就又掺着赵扩走了一段路,后来实在是撑不住了,见人家卤面店门口的桌椅没收,就掺他过去安顿,然后自己扭着肩膀脖子也找了个椅子休息,打算一会儿“再战泰山”。结果这“泰山”也不在原地好好呆着,晃晃悠悠地起来,朝着简时一个猛扑,来了个“泰山压顶”,同时,简时坐着的椅子也不堪重负地“嘎吱”惨叫了一声……
简时本想站起身来把赵扩拖到另一个地方坐着,无奈这“泰山压顶”的姿势异常标准,根本找不到什么着力点可以让简时翻身农奴把歌唱的。
但是一直坐着又怕屁股下面这椅子寿终正寝……
于是就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简时半蹲着,一方面顶着“泰山”,另一方面尽量减少椅子上的压力。在这种时候还能掏电话叫赵清临拼的就是运气了。好在简时运气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