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中心)渊冰》千百度空弦

10、5

　　“什么事让汝等起早感叹到如此地步？”
　　成则中猛地抬头——这声音！王宁仓促转身，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怎么是你？”

　　正靠在门上的男人换了个姿势，慢悠悠地走进来。他只在白色长袖外头披着一件灰色的半长夹克，头发没像白天那样扎起来，而是随意散落肩头，比起军装时的精悍，此时反而有种轻袍缓带的风流气度，“吾不就住隔壁吗……早起散步。”

　　隔壁……
　　两人心底同时吐槽，你家的隔壁能隔上一站地？随即又不约而同地想到，以这位的常识来说，一站地五六百米还真的就是隔壁……
　　至于早起散步……
　　呃，是的，凌晨三四点是寅时，皇帝也好朝臣也好这个时间起来开始准备……很合理的……
　　——打倒万恶封建制度！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呃，早上好。”王宁说。
　　成则中低头盯着杯子，他眼角不自觉有些抽搐，“散步……阁下怎么会来这里？”这是医院附属楼二楼的公共餐厅，和医院楼下自带的餐厅不一样：那边6点就开始供应早饭，5点开始就会陆续有人来，这边的公共餐厅什么也没有……通常被大家当做咖啡厅外卖聚餐区来用。据说原本的设计不是这样，可惜还没投入运营就开始闹末世危机，什么设计都不用提了。

　　杨英自行在长桌另一端坐下，随手在桌上扫了扫，“方圆几里内，只有这一处亮着灯。醒目的很。”
　　“哦，是了，现在到处都断电。”王宁附和。附近本来就不多的居民要不迁走要不就……只有部队和医院驻地有自己的发电机。
　　成则中继续盯着自己杯子看：他今早，不，昨晚的惊吓来得够多了，实在不想再知道什么。别说保险公司这年头已经没了，就是有估计也不会接这种业务！

　　“……”
　　“……”
　　——救命！和皇帝（昏君）要怎么聊天？在线等！急！

　　过了几乎一刻钟，偌大的餐厅里忽然多了一阵有起有伏的轻微鼾声，剩下两人视线彼此一对，才知道有个心宽成这样的……居然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成则中默默盯着王宁一头乱糟糟的短毛看：为——什——么——他——睡——不——着——啊！

　　杨英哧地笑出声，“好吧，这少年可真是年少无忧。“在朕眼前还能睡着的，不多。他看了一眼成则中，青年眼睛下面的青黑几乎要连成一片，再如此下去，不需几日就可以去外头恐吓僵尸。”你怎么就能让自己愁成这样？“
　　他从内袋里取出一只小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烈酒烧得他心里暖了些。他原以为那人会继续装傻，没想到的是对方幽幽问了他一句，“你……怎么笑得出来？“

　　杨英一愣。研究所的那群人自从那天见他与叔德相认起一个个神情就不对，连带那个部队里的张某，神叨叨的。他当日里起心回国找人，就知道有些事情迟早瞒不过，然而……此时对方的神情……
　　“哦，为什么我笑不得？”杨英语气转柔，一边懒散地玩着酒瓶盖子。

　　成则中张口，欲言又止。他想起之前所发的誓言来，又想，即使没有那誓言，难道他还能有立场去谴责杨英，不，杨广？按古代礼法，父父子子，又有长兄如父，晋王即使知道……除了掩饰之外也什么都不能做，何况还有“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之说？
　　造孽啊……
　　唉……明明他与李渊的关系……应该是很好的吧……
　　据说晋王少年时代性格其实挺好的，后来才变得暴虐……不会真的是给气的吧？

　　思来想去，沉默不语的成则中看对方的眼神里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同情，这位此时却忘了，桌子那一头坐的是哪位了。即使光线一般，杨英那眼力堪比鹰隼，看得一清二楚。何况隋帝这一生里见过的各色人等太多，多得是十七八个心眼四五张脸皮的，那种时代高门世家里随便拎出个七八岁的小童怕也比成则中城府深些。

　　杨英自醒来到今日也有一年多，对于所谓的科学之类的东西水平大概了解些，心想着研究所这边纵然和叔德接触的时间久些，终究不可能能将人的记忆尽数翻出。虽然他们来不及多聊什么，他猜一猜也知大约会说到什么程度。后世里隋唐时代的野史留存不多，且都明显是特意筛选过，留下的那种十二分不靠谱的，譬如他建了什么二十四夫人别苑，譬如叔德反隋是因为被设计睡了没名牌的他的妃子，譬如李二公子从突厥接他皇后入宫为妃子……平头百姓觉得是个乐子，读书人嗤之以鼻，真有脑子的看到一半多半就已经笑翻了几回。他从不担心有谁能灵机一动猜到正确的方向上去……
　　——不对！

　　他浓黑的眉毛纠在了一处，虽然不熟，眼前这人看来就不是轻浮易变的性子，前几天看他的眼光可不是这样。看来这几天里一定还发生了什么……而且恐怕与他有关……或者……
　　与他家有关，又与叔德有关……而且应不是与国事相关……
　　杨英脸色微变，他深吸一口气，仰头又灌了几口，不知不觉，居然将酒壶里的酒都喝干净了。
　　“……这边医院还开着吗？听说白天里又有人住院了？”

　　成则中那眼神没法和他比，加上这时间也正是比较迷糊的时候，顺口就回答了，“没啊，早关了。白天就是让大家都做了个药物检查而已……”
　　话一出口成则中便知道糟糕，偏偏急智他又不够，圆不过来了，生生看着对方卡住，他脸上神色已然替他把话说了有七八分了。

　　“哦，药物检查……？”
　　“……是……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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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耶……“
　　“嗯？“
　　“……“
　　“？“
　　“你抱抱我……好不好？我成人之后你就不怎么抱我了……“
　　“……你长大了啊。“
　　“再大还不是阿耶儿子？“
　　“…………“
　　“父亲……你身上好香……吾早想问了……可是因为修行之故？“
　　“嗯。汝等体质皆不适合。平凡之呼吸法，汝又嫌弃。“
　　“……吾错了。如今可还来得及？“
　　“迟了。“
　　“……他们不信你是我阿耶。”
　　“……吾可以修饰仪容。”
　　“不——！吾那时就不乐意！最多……吾以后在人前叫你哥哥……“
　　“…………“
　　“……不说了，快五更了，睡吧。“
　　“嗯。”
　　“阿耶……吾不喜杨英……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