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与天争是2B》翠寒烟

12、十一

　　第十一章

　　万殊宗与玉阙门数千年以来，一直明争暗斗，早已离心离德。毕竟第一的名头太过诱人，第三想着上面还有两位，也就不与竞争，相安无事。只有这第一跟第二，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表面和气，背地咬牙切齿。

　　这次无瀛奉命带领万殊宗内年轻弟子参加剑斗大比，磨练心境，刚到玉阙门便被玄翎彧给了个下马威。

　　切磋比试，无瀛输了，还输得很快。天隐真人玄翎彧嚣张至极，非但没有谦虚地道一声“承让”，反而搂着天心真人向无瀛炫耀自己的道侣。当时无瀛便想，色令智昏，小人得志！我以后定要找一个强过天心真人的道侣。这不正凑巧，炎轻离来了。无瀛心里盘算，开口找大师兄讨要小师弟做道侣的可能性有多大？

　　几乎是毫无可能，哪怕重华不拒绝，炎轻离也不会同意。

　　炎轻离瞧重华神色有异，眨了眨眼睛，心说本座亲热地管别人叫师兄，眼前这冰山师兄莫不是吃醋了？他这样的性格，能为别人吃醋？可不吃醋摆什么脸色。恩，肯定是吃醋了。不过无瀛师兄哪能跟他比，既不是同一个师尊，也没有相处五载的情分，更何况无瀛师兄的嘴唇怎么看都不比他的美味，干嘛要吃醋啊。

　　想到这，炎轻离往重华身边靠去，接下来的行为亦不排除捉弄之嫌。“师兄……”撒娇般抓住重华的袖子，嗯，没错，又是袖子。“师兄，我们上去吧。”一双凤瞳皓月清波。

　　无瀛愣了愣，看着对面两人，忽而有些垂头丧气。

　　重华嘴角一搐，心道又发什么疯，准备拂袖甩开炎轻离。可当他瞧见无瀛的眼神时，他默默忍下了，任由炎轻离拽着他的袖子。

　　三人一行经过雷霆门，过漂浮于云雾中的游廊，进入珠宫宝阙中。玉阙门为尊贵的客人准备了独立殿阁，万殊宗居回阳殿，灵真门居落雁殿，长天门居司晨殿，其余四阁居非霞苑，乃是由几个院落组成的仙府。至于爬上玉阶的散修，被玉阙门弟子领到翠羽楼，翠羽楼有房间六十八，足够散修们住下。

　　重华十余年未回宗门，之前又被鸿蒙真人勒令于长生天中闭关，因此万殊宗内门弟子中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炎轻离自不必说，除了鸿玄真人及其五位亲传弟子，给炎轻离传过话的玉犀，宗门内便再无人见过他。

　　不过没见过，不代表名声小，万殊宗内有谁没听过无嵇真人的名号。那可是前宗主指定的下任宗主，太上忘情的主人啊。于是顺便的，炎轻离作为前宗主陨落前收的关门弟子，下任宗主唯一的师弟，也在众人眼中神秘起来。

　　“大师兄，玉阙门派人来禀，说你和小师弟来了，我起初还不信呢。”无瀛喜滋滋地道：“你来了，刚好替无瀛一雪前耻。”

　　炎轻离暗想这无瀛师兄心真大，等着师兄给他一雪前耻，难道作为男人，他不该自己去一雪前耻吗？

　　其实无瀛也是个识时务者，他自知根骨不及玄翎彧，悟性不及玄翎彧，正常情况下，他终其一生也打不过玄翎彧。与其纠结自己打不过对方，还不如找个能打过对方的相帮，那么死板做什么，达到目的才是好手段。

　　可惜，重华却道：“此番前来，我并不打算参加剑斗大比。”

　　“啊？”无瀛刹那间震惊了。

　　炎轻离也很震惊，不参加剑斗大比，那干嘛先声夺人如此高调？他的偷袭计策啊……

　　重华神色冷淡，不再出声。

　　“大师兄，为什么，你若出马，天隐那小子哪里够瞧？”无瀛不死心，跟在重华身后碎念。

　　炎轻离继续牵着重华的袖子，长眉挑起，听他碎念。

　　很快，他们来到万殊宗弟子居住的回阳殿。这会儿，回阳殿内笔挺地站了七个人，皆身着亲传弟子服，腰坠弟子苍玉。重华和炎轻离进去时，他们的眼睛立马一亮，心中各掬一把泪，暗道闻名不如见面，这么多年，总算见到活人了。

　　“大师兄！”

　　“师伯！”

　　“师叔祖！”

　　炎轻离差点笑出来，这辈分，乱得可以。因为挑选参加剑斗大比的人才是不拘泥于辈分的，所以这次还有玉字辈弟子的徒弟。比如这位管重华叫师叔祖的弟子道号景谧，其师为玉霏，是鸿玄真人亲传大弟子无悠真人的徒弟。这位无悠真人年约七十岁，是万殊宗无字辈现任大师兄，可重华的大师兄形象深入人心，无悠真人不在意，他们两人便都成了万殊宗的大师兄。

　　重华眸如寒星，冷峻锐利，以气势迫人，让人不敢冒犯。见过重华后，众人的眼神自然落到炎轻离身上。

　　炎轻离朱唇轻弯，姿容妍丽却不惹凡尘，众人意外，都没想到前宗主的关门弟子居然是一个与天心真人不相上下的美人。不过比起玉阙门的天心，炎轻离更加骨相端严，神姿秀逸，天心百媚横生，雌雄莫辩，较之少了仙气。

　　当然了，人家是魔修！

　　好些人想跟炎轻离这位小师弟、师叔、师叔祖亲近一番，可重华直接朝炎轻离投去一个冰冷的眼神，炎轻离暗暗瘪嘴，亦步亦趋跟着重华走进内殿。

　　“师弟。”重华传音入耳，语气平淡，但依旧将炎轻离吓了一跳。要知道，这是第一次，重华第一次主动传音入耳。

　　炎轻离盯着重华的背影，应道：“师兄？”

　　“他们并不是真心实意服我。”重华竟然道。

　　炎轻离扬眉，微微笑道：“师兄多虑了。”师兄，你这么凶，这么厉害，本座敢打包票，他们是真心服你啊。

　　“你莫要与他们走得太近。”重华冷目叮嘱。

　　这……难不成怕本座被人利用了？师兄，你到底是担心本座还是担心自己。他们若利用本座来对付你，你是弃本座于不顾呢，还是弃本座于不顾呢？炎轻离继续盯着重华的背影，魂游天外。

　　是夜，天空犹如泼墨，皓月千里，浮光跃金。

　　炎轻离盥洗完毕，依旧未着宗门服饰，换了身月白大袖单衣，罩紫雾绡外袍，腰束辟尘犀，衣裾飘动，瘦骨清像，偏偏艳容无可画，国色无双。他隐藏了气息，偷偷溜出回阳殿，好在玉阙门并不打算将贵客“囚禁”于住处，回阳殿方圆几十里都是可供活动的范围。若这些贵客想互相串门子，玉阙门也不管，因此参加剑斗大比的修者们并不感到拘束，三三两两或坐或站，或擎茶在手，或吃酒聊天。

　　不过，玉阙门主峰禁制使用飞行法宝，哪怕是御剑，也要先到赤仙台，方能御剑而去。这样的话，炎轻离只能靠两条腿走路，他听说晚些时候，玉阙门会派出弟子坐镇奉武台，等待切磋比试之人。

　　这几天来的都是玄翎彧，作为天字辈中最具天赋者，玄翎彧替玉阙门弟子御敌于剑斗大比之外，叫那些切磋输掉的强者知难而退，再无颜面参加剑斗大比，替玉阙门其他弟子制造机会。若玄翎彧会来，那么，他的道侣白轻语是不是也会来？

　　白轻语……

　　白轻语这个小畜生，他誓要将白轻语斩落剑下！炎轻离凤瞳微睁，那一缕冷酷气息酷肖重华，却比重华更甚。

　　心魔，这便是心魔。

　　炎轻离朝奉武台走，周围私语不绝，内容皆围绕他，他却充耳不闻。

　　白轻语！

　　“站住。”两字掷地，作金石之声。

　　炎轻离毫无防备下被人近身，那人用力一拽，手劲极大，将炎轻离拉至胸前。“一念成魔。”重华冷冷道。他眸色幽深，表情不悦，寒气迫人。

　　炎轻离莫名其妙抖了抖，杀气由眼底倏然而逝，换上星眸流波，启唇微笑，“师兄，我只是出来逛逛，你别生气。”

　　然而重华已经看见了，并且深深感受到炎轻离的执念，即使他不知道那是对谁的执念，执着到哪怕入魔也要杀掉对方。蓦地想起，刚上雷霆门时，他好像曾问过一句，师兄，我若犯错，你帮不帮我？

　　他到底想杀谁？他哪来时间与人结仇？父母之仇？师尊之仇？

　　“师兄，疼。”炎轻离又开始装。

　　重华松手，炎轻离低头揉手腕，嘴中还不住嘟囔，“师兄，你把我管得太死了。”

　　“不将你看紧些，等着你入魔么。”重华竟淡淡应道。

　　炎轻离骤然停下动作，垂着脑袋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发出飘渺无奈的轻笑。过了片刻，他抬起头，目光直视重华，“我不会入魔，师兄，这天下谁都可能入魔，只有我不会。”重华皱眉，炎轻离却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月白大袖与紫雾绡滑落，露出七宝璎珞与两截白皙的手臂。“师兄，谢谢你。”炎轻离凝视着重华，并在重华唇瓣上留下轻如蝶翼般的一吻。

　　“嘶，好鞍配好马，此等美人果然有主了。”

　　“他们是谁啊？从回阳殿方向来的，莫不是……”

　　“光天化月之下！”

　　重华心跳急促，几息过后，恢复平静。他没有推开炎轻离，只是眼神阴森晦黯。

　　炎轻离揶揄地微笑，带着没有一丝收敛的得意，他知道刚才分明诱惑到了，诱惑到他的师兄。“师兄，好吃吗？”炎轻离笑吟吟，与重华漆黑的眸子直接对上。他们离得很近，气息相交，重华微眯眼睛，难得有些疑惑。

　　为什么？

　　可惜，这样“好”的气氛却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那人头戴白玉冠，着玄色六铢衣，玄色凫舄，腰束鸦青绅带，剑眉入鬓，双眼狭长，与重华之冷冽藏锋不同，他生就一副风流样，是那种极受女修喜爱的美男子。

　　“呵，五载不见，无嵇道兄这等心冷之人也有了爱侣？”

　　重华眼皮动了动，看向玄翎彧。

　　玄翎彧身边还站了一个人，与他的装束并无二致，同样头戴白玉冠，着玄色六铢衣，玄色凫舄，腰束鸦青绅带，可见他们穿的是宗门服饰。不过这人肤若凝脂，体态风流，如无暇美玉，雌雄莫辩。

　　周围有人低声道：“是天隐真人和天心真人。”

　　“啧。”炎轻离眼神朝后瞥，但手依旧勾着重华的脖子。

　　“无嵇道兄？”玄翎彧抿嘴轻笑。

　　重华凛若冰霜，眸底闪过一缕寒芒。

　　“师兄，他们是万殊宗的无嵇真人和……”白轻语微微侧头，小声询问起玄翎彧。

　　怎的？五载不见就认不出本座了，白轻语你这小畜生！

　　炎轻离突然抱歉地看了重华一眼，松开手，紫色身影向后飘去，瑶光既出，剑气纵横！“天心真人，奉武台上，你可敢与我比试一场。”炎轻离落到白轻语和玄翎彧面前，剑指其中那雌雄莫辩之人，明眸皓齿，霸气恣肆。

　　此语一出，四周哗然。

　　要知道无瀛跟玄翎彧那场切磋是私下比试的，万殊宗和玉阙门均乃大宗门，尚未参加大比就落败，无论是谁都丢不起这人。无瀛输了，玉阙门至多私下嘲笑，绝不会闹得众所周知。如今，万殊宗无尘真人居然公然挑衅玉阙门天心真人，这是要尽人皆知的节奏啊！

　　玄翎彧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看着重华却不看炎轻离，眉宇间隐隐浮现出怒意。

　　“你……”白轻语见到炎轻离，脸色刷白，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应战否？”炎轻离剑意荡漾。

　　他为何在这？他是万殊宗的人……他一直都是万殊宗的人啊，他是万殊宗最后一任宗主！

　　白轻语轻咬朱唇，强自镇定，冷笑道：“有何不敢！”他祭出了霜天宝剑。该来的总会来，说起来是他欠了炎轻离，欠他一个养父，也欠自己一个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