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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玖拾捌、她为他解毒 ...

  •   聂浔是苍梧派来的属下之一,她带他扮江湖游医至此,由祁永领着进来,自然是避过了钟平和楚敬书的。可是请了大夫来,早晚是要教他们知道的,一旦知道了,只怕是就算季朝三人一起也不见得能挡他们多久。
      但机会只这一次,无论如何,是瞒是骗,她也要先把毒吸出来。
      煎药的器具是祁永一早就吩咐人制备好了在一侧耳房的,除了引毒用的药,她没什么其他可准备的,就倚在门边,呆呆看微微冒着热气的药汤,整颗心也像被置在火上,一点一点煮着,开始不觉什么,却越来越感焦躁。
      雾气渐升,聂浔坐在锅边,只觉她本就不是真实的面容跟着模糊起来。药在锅里“咕咕”地翻滚,遮住日光的乌云似乎散开了一点,聂浔不经意间抬头,竟见她用之前烧过的小刀,小心地在手上划了个小口。
      血珠一下滚出来,那是一种暗红色,不似正常人的鲜血。而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任血一滴一滴落进了锅里。
      聂浔没有问什么,他只是下属,没有资格对她做的事指手画脚。她也没有解释,几滴之后就开始给自己止血。
      乌云又飘走了一些,聂浔继续熬着药,两人相对无言,这一处的沉默就像是一道墙,遮蔽了其外的所有嘈杂。
      聂浔先开口道:“公主,药好了。”
      她点点头,神态愈发淡然,也愈发坚决:“盛到那两个碗里吧。”
      聂浔照做,两人都平静得恍若置身世外,然而实际上,正房外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随时要破门而入,她却丝毫不予理会。
      她对季朝祁永说过,必须想尽办法,拦住别人,当时当地,她就是主子,那是命令。
      而且她之所以带聂浔来,伪装成大夫只是顺便,那些苍梧至此的下属里,聂浔武功最高,他会成为这个院子里的门,不惜一切代价,挡住任何想阻碍她解毒的人。
      吸毒的方法说来并不复杂,就是让患者服了引毒用的药,再以秘法内力为其逼毒,毒素便能反渗入解毒者体内。她在路上又反复斟酌过,确定自己满足解毒的全部条件。以血为引,此药方成,药既成,誓必终。
      聂浔眼看着房门从里关上,搬过小凳坐到了院正中,药箱放在身旁,他闭着眼,就像正在小憩的老郎中。
      风轻拂而过,吹开了一束光,让小院蒙上了一层凛冽,这里静得像在昏睡。
      而一墙之隔的院外,楚敬书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五殿下和世子这等尊贵之人,怎能让身份不明的江湖游医随意诊治,更何况你们连报备一声都不曾,是眼里根本没有我与钟大人吗?”
      季朝的语气依然恭恭敬敬的:“三公子息怒,这位大夫听闻此地瘟疫而来,我们也是偶然见到,便请来看看。五殿下和世子殿下都如此这许多日,多个人看看总没坏处,况且若是有法子岂不更好?”
      “就算要请人诊病,你们这现在又是什么意思?”楚敬书声音冷厉,又像是刻意要让院中听到一样,高声训斥着,“不仅不上报,还不让人进?如此鬼祟,成何体统!你知道他是哪来的神医,有什么不可告人?若出了什么差池,你们担得起吗?!”
      季朝打着太极,又说起请他不要紧张之类的话,祁永也帮腔,言里言外竟还不忘暗讽楚敬书不愿让季凌彻和楚啸书被治好。
      聂浔一边听着院外的争执,一边能感受到屋内真力蓄涌,他不知道她具体在做什么,但可以想到是时关键,绝不可被打扰。
      公主在选人同来的时候只问了一个问题:谁的武功最高。所以他便是一死,也不能让任何人过去。
      屋中真力骤然收敛,聂浔听到屋门被推开。他没有回头,手始终没有离开身旁的药箱,他知道她要去楚啸书的房间,他知道自己才守过了一半时间。
      有只不知从哪里来的麻雀扑楞着落在耳房的药灶旁,聂浔难得地走了神,想到越冬的候鸟应该都飞走了吧。
      楚敬书就在这时态度强硬地下了命令要进院,季朝和祁永再没法说什么,祁生已经握到剑柄上,祁永暗暗地冲他摇了摇头。
      两个侍卫推开了正房的院门,因为是奉命行事,动作很是粗暴。众人向里望去,却见院中空荡,只一老者坐在中央,身旁一个药箱。
      门外众人围拥,门里一人静坐,对比鲜然。
      楚敬书带点冷笑:“这位就是你们请来的大夫?他不去诊病,坐在这里干什么?”
      聂浔连身都没起,自若如常,平静回道:“两位殿下所中之毒并不难解,老朽已让徒弟至屋内解毒,只需再等片刻,便知结果。”他此时嗓音苍老,不复方才与她对话时的沉实,全然就是幅老者模样。
      楚敬书责难道:“大胆草民!两位殿下的毒是找了数名大夫才诊出来,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并不难解?更何况我听说和你同来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若一个小姑娘就能解毒,我们何至于拖了这么久?你等妖言惑众,还不让人留在院里,私下不知存了什么心思!现在你见到我与钟大人竟连礼都不行,言辞嚣张,所为荒唐,你可知罪?”
      楚敬书想表达出愤怒与不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感觉到些许不安,像根刺一样,扎在心里,道不明也驱不走。
      所以他明知自己不该再说这么多废话,却还是说出来了,仿佛不说,就会被那股不安缠上。
      聂浔慢悠悠地提着药箱站起来道:“回三公子,老朽刚刚并非虚言,也并非对您等无礼,只是我那徒儿解毒时周围忌喧哗,老朽事先已与几位公子说清楚。您这样带人闯进来,怕是不妥吧?”
      聂浔话语不重,却是分毫不让。楚敬书的眼神越来越冷,侍卫们早已围在门前,戴甲持兵,只待令下。一时间双方相对,剑拔弩张,情势一触即发。
      钟平自始至终一言未发,他胆怯,但他并不傻,知道院中这人该是有备而来。若毒真被解开,那自己搅进这趟浑水真要落得个粉身碎骨的收场了。
      或许是已经疯狂了一次,也或许是想到生死存亡,钟平心里骂了一句,突然就想豁出去了。
      他大着声音给自己壮胆:“简直疯言疯语,还不快来人,将此刁民拿下!还有他那个徒弟,一并抓起来!保护五殿下和世子殿下的安全!”
      他这番话像是刺垮了局面的一根针,在此的侍卫已多是楚敬书的人,见他没反对,便纷纷上前。
      季朝三人各持武器,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聂浔马上就要打开那个药箱,里面的暗器会飞散而出,打到冲在最前面的人身上。
      人们涌进院子,混乱将至,就在这时,门开了。
      开门的声音很小,并不是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但随着一个人停下,两个人停下,逐渐地,所有人都定在原地,成了一幅静止的画面。
      唯一有动作的,是院子最里面,楚啸书所在房间的门开了,一个年纪不大,相貌清秀的姑娘从中走出来。
      她看了看院子里的状况,没有丝毫惊慌,面向聂浔说道:“师父,毒已解。”
      毒已解,这短短的三个字,却掀起轩然大波,让在场众人心绪各异。
      没有任何原因地,又或者是因为她说话时那份镇定的气势,侍卫们依旧定在原地,没再上前。场间无人言语,一时寂静异常,像是暴风雨的前夕。
      钟平觉得有点恍惚。
      毒竟然解了?不是说那是苍梧十分罕见的毒,世间能解之人不过几个而已吗?那这是怎么回事?区区一个江湖游医,派徒弟就能解开?连说书人都不会讲这种故事吧。
      楚敬书的目光钉在她身上,他比钟平能看出更多端倪,什么师徒,什么游医,这个女子,恐怕不是普通人。
      而她看了楚敬书一眼,视线又兜兜转转到了钟平身上。之前她并不知道钟平在这件事情中牵涉了多少,让季朝三人避开他都是保险起见,刚刚钟平在外下令抓人她都听到了,看起来,他的角色也不是那么简单。
      楚敬书终于道:“你说解开就解开了?你们二人行事鬼鬼祟祟,谁知不是在暗中动什么手脚?都愣着干什么,先将他们押起来!”
      她站在门口,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刚刚消耗了太多内力,又有毒素在体内似要开始横行,现在实在有些虚弱,若有人过来,她根本无力反抗。
      聂浔离她最近,看出她有异样,便不动声色地向她那边近了近。
      侍卫们听了楚敬书的话重又动过来,季朝见她没有反应,不由大急。一想到她若是落在楚敬书手里,季朝都来不及斟酌后果,当即喝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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