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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玖拾玖、逃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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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侍卫被他吓住,院中又一次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转过脸来,季朝终于看到她对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于是他缓了口气,慢慢说道:“三公子息怒,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总要再找人看过才清楚,依卑职看来,可以先将这二人留在城北庭园,若毒解了自然最好,若有什么差错,到时候再做处置也不迟。”
楚敬书看着季朝,脸上似蒙了一层阴影,然后他嘴角竟然勾起一丝笑,声音略带些讽意道:“季公子紧张什么?我也没说要把他们怎么样,只是,就像你说的一样,扣押在此,等候结果。”
楚敬书已经起了疑心,自己还添了那一句,季朝暗骂自己没用,刚刚实在是鲁莽了。
可是他的话说完了,楚敬书的话也说完了,至此谁还能反驳什么?季朝的心沉下来,他看着两个侍卫走过去,聂浔也顾不上有人已到身前,只看向她。
她的眼里却没有丝毫慌乱,像是刚刚积蓄好了力气,她沉稳开口道:“我自己可以走。”
说着,她径直越过来到面前的那两个侍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向院门。
聂浔见状,便也束手就擒。灶旁的麻雀不知什么时候被吓走了,院里除了走路的声音,再无其他。
楚敬书一直注视着她,从她的衣着姿态直至面容神情。在她要经过他身旁时,楚敬书眉头拧了一下,眼里仿佛闪过一丝怪异,然后,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又盯着她的脸。
她没说话,谁也没有说话,所有的人都因为这一变故停下来。
两人视线相对,猝不及防间,楚敬书抬起手,顺着她的下巴向上一撕,转眼带下一张人皮面具。
没有人想到会这样。
侍卫们惊讶的大概是那副绝美的容颜,可对楚敬书而言,那张脸代表的是截然不同的意义。
虽是如心中所想,楚敬书还是愣了一下,看着她真实的容貌,阴翳的脸上显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是该气她坏了自己的大事?还是该庆幸她自己送上门来?
无论如何,这些话都不能说出来。楚敬书放开手,退后一步,揖道:“昕然公主。”
他的姿态很恭敬,语气很恭敬,可就是让人感觉不到他有恭敬的意思。
钟平惊得差点跳起来,他看着楚敬书,想从对方的眼神中获得点讯息,可是后者根本没有看他。
她不是没有想过身份会暴露,可现在楚敬书一眼就能认出自己,可见他做的准备,比自己想象的多。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轻声开口:“三公子不必多礼。”
声音虽轻,可安静如此,每个人都听得清。
她亲口承认,自己就是昕然公主。
院里的情况又发生了骤变,侍卫们顿时束手无策,其他人再没有权利下命令,因为她现在是这里最尊贵的人。
“敬书没想到公主会在此,多有冒犯,望公主见谅。”
“如此前来是本宫的意思,三公子不必自责。”
“敬书这就着人为公主准备房间,请公主在此休息。”楚敬书的意思明显是让她就住在城北庭院。
朝廷来人都住在此处,她没有理由拒绝,可一旦她住在这里,就意味着处于楚敬书的控制之下。
更麻烦的是,她还是无视路皇后的禁足令偷偷来的。
楚敬书地位在她之下,一时没有资格质问她什么,但她的身份既已暴露,私自离宫的事很快就会被发现。那边与季凌彻私通的诬陷说辞还不知道解决了没有,她这一走,就怕连带着景怀峥都被牵扯进来。
她不是没有想过身份会暴露,但她尽可能地不希望如此。
钟平一直惶然不安,此时再忍不住,问道:“公主,两位殿下的毒真的解了?”
她看了钟平一眼,只这一眼便让他如堕冰窟,然后他听到她回答:“是的。”
这两个字更让钟平手脚发凉,在冰窟里再爬不上来。他头脑有些空白,可还是有直觉告诉他,这位昕然公主,恐怕比楚敬书更不好惹。
......
楚敬书以最快速度安排她住进了正房之外最好的房间。
季凌彻和楚啸书身上的毒已经被吸出来,但两人中毒有段时间,加上现在还很虚弱,距离苏醒怕是还要一段时间。
钟平揪着的心好歹是放下了一点,毕竟,只要不醒,就与死人无异,一直不醒,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对钟平而言,只要那两人说不出话来,无论她还在这,或者季朝祁永祁生都还活着,相对并不重要。
与此同时,她的状况却很不好。毒入体,才知会有怎样的反应,内力勉强还能运用,也没有什么剧烈的不适感,虽说比起常人中了夜袭已是好了很多,但不想竟是腿受到影响最大,现在是还能走路,就怕一直耗下去,连走都没力气了。
而楚敬书所谓将她安置在此,实际就是变相的软禁,院里都是他的人在守着,她现在走不掉,更怕再也走不掉。
黑夜漆漆,月色黯淡,她本不想睡,但大概白天劳神费力,疲倦至极,终还是恹恹倚在床边,意识不知飘到了何处。
迷迷糊糊间,她看到季凌彻走到床边,温柔地抬手抚过她的面颊,她看到他脸上让人眷恋的笑容,她想握住他的手,却抓了个空...
她猛地睁开眼,一下子清醒过来,见面前是季朝在叫她。
“公主可还好?”
她没告诉他们解毒法即是吸毒入体,季朝只是见她脸色泛白,就这么昏睡在床头,有些担心。
她点点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是想安排公主离开。”季朝神色有几分凝重,声音刻意放得很低。
“离开?”
“对,就今晚,马上。”
“你要我现在就走?”她又确认道。
“楚敬书绝不会想让公主活着离开,属下,必须优先保证公主的安全。”
她目光微垂,季朝看她思索,又道:“殿下这边有我,公主不必担心。我已与聂浔说好,他会在外接应公主,不然越往后,怕就越难离开了。”
季朝这话说的没错,而且她怕拖得越久,自己身上中毒的迹象就越明显。此毒不解,终是不妥。
她想了想,问季朝:“慕义之老先生现在何处?”
季朝有点愣,她继续道:“殿下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
季朝见她已近说破,知道隐瞒无益,便如实道:“殿下与慕老先生还有通信方式,殿下在离开洛安之前,就已告知慕老先生,请他至此相助,只是他们不曾约定时间地点,殿下昏迷后,我便只能等。”
“这么说的话,慕老先生得知他中毒,一定会尽快赶来,说不定现在就在康城不远处。”
季朝心里突然莫名地生出一点愧疚,又觉她的状态有异,忙问道:“公主可是有吩咐?”
她默了片刻,笑笑道:“事已至此,我便也不瞒你,我中了毒,我为那两人用的并不是完全的解毒法,只是将毒吸到自己体内而已,这样不解开也不是长久之计。”
季朝大惊。
他觉得,眼前这位公主殿下总有让自己大吃一惊还是又惊又怕的本事。
看她脸上笑容轻浅,季朝竟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自家殿下在安排慕老先生这一环的时候预料到什么,不知道殿下是否算到了她,他不知道殿下曾经叮嘱过她绝不可离开洛安,也不知道她能猜到哪一步,现在又是怎么想的。
但凭公主聪慧,又有什么想不到呢?况且事已至此,发生的已经回不不去了。
至少季朝没有想到,她来这一趟是要付出这么大代价的。
“公主中毒可会像殿下一样严重?”
“不会,”她答得利落,“至少我能保证,不会昏迷。”
季朝安心了些,又道:“如此,公主还是应该尽快离开,慕老先生一定会来康城,见到他之前,聂浔会照顾公主。”
她把其余的杂念都压了压,慢慢点点头。季朝见她同意,递过一身侍卫的外衣让她换上,道:“公主一会儿就跟着我,等出了这个院子,我们从地上绕过巡逻的侍卫。”
她表示明白,两人就看准时机,小心地翻上屋顶,一路蹑手蹑脚地向外行去。她住的院子在正房邻侧,几乎也是庭院中央的位置。翻出窗外时,她便觉得双腿无力,之后用了轻功,又躲躲藏藏地一直走着,她便觉腿好像越来越重,强提了力气才能跟住季朝。
月影沉沉,檐灯遇着风,晃得她一阵恍惚。
庭院里的侍卫来去,似乎比平日又多出些许,她的心思却只在前面人的背影,生怕一泄了气便会被落下。她不清楚院子的构造和侍卫的安排,若没有季朝,她根本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