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倾城》樱语未希

89、捌拾玖、故事

　　她闻言即愣了一下，也没去遮掩，就看着苍梧蓉慢慢问道：“姨母怎么想起问这个？”
　　苍梧蓉转了视线，像是在透过某处虚无忆起当年的往事，随后开口道：“姨母也不是知道什么，只是你母后曾对我提起过，永乐山里大概确实是有什么存在的。”
　　“母后知道？”她的语气里带着惊疑。
　　“很久之前，你母后跟我提起过，她也没说的具体，只是问我还记不记得老一辈人讲过的苍梧的历史，是不是有提到过永乐山，”苍梧蓉一边回想一边道，“然后她告诉我她在查一些东西，但没有明说是什么。我一听说你们在永乐山出了事，兀地就想起了那次，你母后当年，是说的颇有几分严肃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她知道，苍梧芷和苍梧蓉是被苍梧大长老养大，幼时接触过许多苍梧长者，其中不乏学识渊博之辈。不过，母后既然会去问姨母，就说明对此记得也并不真切，更何况那些长者多半已过世，这些事是作为传说还是史实讲给她们的，现在恐怕也无法考证了。
　　摒退了下人的正殿里，沉默让气氛更蒙上了一丝冷意。
　　良久之后，她开口：“母后是什么时候问起这件事的？”
　　她注意到苍梧蓉听闻这个问题时有些许的停顿，接着轻声回答：“就是在你们去天瑶山，出事之前不久，约莫几个月．．．”
　　这个盛家的传人，现在还活着吗．．．
　　妄图我盛家，并诛三族．．．
　　千丝万缕在刹那间涌入脑海，盛家，永乐山遗迹，原来这些早就有了交集吗？或许一切的一切，就在通往失落在时间里的某个真相，那父王和母后，就是因为这个真相而死的吗？他们又是知道了多少呢？
　　“母后她，还有没有说过别的什么？”
　　苍梧蓉摇摇头：“那时我入宫已久，你母后早已不会过多和我提那些事，所以其他的，也就没有了。”
　　她不自觉地抿着唇，有种压制不住的情绪在心里翻滚，却又找不到出口释放。苍梧蓉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才继续道：“倾儿，你真的发现了什么？”
　　她敛住眼底的波澜，缓缓点头道：“是，永乐山里，有和苍梧很像的祭坛，还有一处衣冠冢。”
　　苍梧蓉也皱了眉：“祭坛．．．”
　　“姨母知道什么？”
　　苍梧蓉说得并不肯定：“或许，可以去找找苍梧的史料．．．”
　　“史料？”
　　“在天瑶山的某个机密处保存着很久以来传下来的史料，据说记载了百年甚至千年前的历史。”
　　“有这种东西？”她作为圣女都不知道。
　　苍梧蓉又摇摇头：“这也是听老一辈人提起的，存在也许是真的存在，但据说因为古籍珍贵又难以保存，地点非常隐蔽，只有极少数人被允许进入，传至今日，也不知可还有人知晓具体的位置。”
　　她闻言沉吟道：“难怪母后没有对我说起过，怕是她也不曾想过我会有需要这些的一天．．．”
　　“又或者，她自己已经在着手查了。”
　　苍梧蓉的声音响在空旷的正殿里。也对，母后既会来问姨母，想必可以想到去查史料，现在只是不知，有没有查出什么了。
　　看来还是应该先去问问大长老。
　　只是事情办起来还甚是麻烦，苍梧的人现在不可尽信，自己在洛安又走不开．．．
　　想着，她道：“总之，事情我知道了，姨母不用担心我。”
　　苍梧蓉笑笑，抬手抚着她的鬓发，柔声说：“哪有不担心的道理，你也是我的孩子啊。”
　　她抬眸对上苍梧蓉溢满慈爱的眼神，只一眼便似有一阵暖流抚平了心头的浮躁，秋猎以来一直不曾放松的紧张心绪，也仿佛开始沉静下来。
　　笑意轻轻地爬上唇角，她的声音也软下来：“我知道的，姨母。”
　　苍梧蓉却又带上点忧色地说：“还有件事，倾儿，你可知道宫里的传言？”
　　她怔了怔，旋即回道：“是关于我来洛安之前那些事的？”
　　苍梧蓉点头，她便又道：“那个我也已经想办法处理了，姨母放心吧。”
　　苍梧蓉的忧色没有缓和，转而问道：“我担心的不是流言，那个人，是五殿下吗？姨母是想问你，此事可当真？”
　　季凌彻在江湖的身份，真是谁都知道．．．
　　面对姨母提的这个问题，她的眉眼间染了几丝犹豫，一时也没有回答，苍梧蓉看在眼里，暗暗叹口气，最终还是说：“倾儿，你要想清楚，他未来是要走什么路的，于你又会是什么选择。这世间权势地位，儿女情长，终有身不由自的时候。”
　　她一边听一边像是在思索什么，长长的睫毛忽闪着，轻着声只是说：“姨母，我知道．．．”
　　苍梧蓉的浅笑里似是蒙着一层苦涩般，对着面前如花似女的外甥女，一字一顿地说：“你还年轻，只要记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也给他留一条退路。”
　　那话里的语气浸着几分沧桑，她抬起头，缓缓笑道：“倾儿会的。”
　　苍梧蓉继续道：“左右陛下暂时不会为你赐婚的，如此便是最好。”
　　“是啊，倾儿是不能随便嫁人的。”
　　苍梧蓉凝视着她模糊了一般的笑靥，那是当年自己也曾拥有的青春韶华，却有朝一日，也会在她身上消失。
　　女人这一辈子，三从四德，贤良淑婉，又究竟是图的什么？
　　而如姐姐与她这般，又能换来什么呢？
　　苍梧蓉的心绪流转，定了定神，转而道：“孟国的彩锦公主，怕是要嫁过来了。”
　　“彩锦公主？”她一惊，忙问，“嫁给谁？”
　　“应该是路家的人，陛下前几日留宿循芳宫，和我谈起彩锦公主，他虽没明说，可我听着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大概是孟王有这个想法吧。”
　　“陛下呢？”
　　“联姻毕竟是儿女辈的事，陛下就是想拒绝也不好做的．．．”
　　她赞同道：“这倒是．．．既已提起了，估计也拖不了太久了。”
　　“若真是如此，孟国和路家．．．”
　　“孟国和路家各有野心，而且两方势力复杂，不见得联姻便会有什么作为，”她却也不敢把话说死，只是分析道，“更何况董祎念骄纵又城府不足，应该闹不起什么大事来．．．”
　　“如此便是最好。”
　　“也不知董祎念该是怎么想，”她忽而却叹道，“千里迢迢地嫁到洛安来。”
　　可是洛安贵为国度，一朝繁华纸醉金迷，便是许多人看得到其下的暗波汹涌，也终究忍不住飞蛾扑火。
　　“总有些事情，是很难如意的，”苍梧蓉也叹道，“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以前的一个故事。”
　　“故事？”
　　“都是后宫听来的事，倒也难辨真假，不过里面讲的人却是实实在在有过的，”苍梧蓉顿了顿继续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端王？”
　　她想了想，摇摇头。
　　“也难怪，端王故去已有十五年了，临终时又是有那么多的事情，不再被人们提起也是正常。”
　　苍梧蓉这么一说，她倒是有了几分好奇：“那么多的事情？”
　　苍梧蓉的表情多了点怆然，道：“端王是先帝之子，本是德行磊落，文韬武略，先帝逝后也颇受陛下器重。谁料十五年前，突然就出了桩贪污谋反的案子，端王被卷进去之后，陛下大概也是念及往日的了解与情分，便只是软禁起来．．．”
　　她见苍梧蓉话音停住，不禁问：“然后呢？”
　　“然后，”苍梧蓉的声音变得更低，“他就在府中自尽了。后来案子证据确凿，陛下以主犯悔过自行伏法为由特赦，只是遣散了端王府上下众人，并剥夺端王册封，没收了分封的府宅。”
　　“这么说来，事情却是有些蹊跷，若端王真有姨母所说的如此品行，怎么会做出贪污谋反的事来？而且罪行尚无定论，何必要急着自尽？”
　　“就是因事情蹊跷，后来才无人敢提的吧。”
　　苍梧蓉的潜台词她明白，这番蹊跷之下很可能是有人在暗中操控，连明帝都认可了这个结果，说明幕后势力非同小可，此事已无关乎真相，避祸保身才是明智之举。
　　思量至此，她又问：“那姨母想到的故事又是什么？”
　　“是端王在时宫里新进了个姓蓝的女官，据说颇有才气，因为是管着文礼方面的，没多久就结识了端王。端王对她大概是一见钟情的，一来二去几次接触下来，蓝姓的女官便与端王两情相悦了。”
　　“那时端王府上只有一位侧妃，但以女官的身份是不可能成为正妃的，蓝姓女官也是个有性子的，不愿意委曲求全，此事便不了了之。”
　　“接着，便出了端王的案子。就在端王被软禁之后，那位蓝姓的女官也从宫里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后来人们纷纷传言，她是随端王去了，两人如梁山伯与祝英台一样，化为蝴蝶，永世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