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倾城》樱语未希

27、贰拾柒、蘩花巷

　　悬崖上，季凌彻脸色冷得可以结冰。
　　在暗衣门据点没有见到她的时候，他的心就提了起来。那虽是暗衣门的一个分舵，掌事的人也必然有些分量，崇羽宫的突袭让他们乱了阵脚，若能趁这个机会抓个活口，自然再好不过。虽然知道她肯定不会由撤离的副门主带着，权衡之下他还是追去了那个方向，让阿岳带人去找她，连“羽黯”也是他刻意放走作诱饵的。若不是路家三番两次地搅局...
　　他不是没算到路家会插手，而是着实没想到路家会如此舍得。他自恃算谋，反被路家摆了一道。
　　他和羽默联手都没能留下人，追踪“羽黯”的人也被路家拦下，等再找到她，最先看到的竟是她手中的剑刺入羽黯的心口，然后是她坠崖。
　　他竭力按耐下想追着跳下去的冲动，率先走向了羽黯。另一边，羽默自觉地带人去崖下找人，落影也沉着脸跟去了，羽曈已制住了“羽黯”，押到一旁等他下令。
　　她那一剑刺得并不深，羽黯其实没有死。季凌彻亲自上前诊脉并做了紧急处理。
　　“主上…”羽黯微弱的声音响起。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蛊毒我会解的，这三年苦了你。”季凌彻说道。
　　“主上，夫人…”羽黯却继续道。
　　“默去找她了，我不会让她有事的。”这句话听不出情绪。
　　“刚才那一剑，是我…不怪夫人…夫人她受了很多苦，他们每天用放血来逼她…”
　　“别说了！”季凌彻猛地打断他，声音中夹杂的怒气让在场人都惊得大气不敢出。似是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他顿了片刻，又道：“你先休息。”
　　崇羽宫人刚将羽黯抬走，阿岳到了。他身上几处伤口，血还没完全止住，脚步虚浮，略微气喘，一眼看去很是狼狈。尽管如此，他说什么不让人扶，偏要自己走到季凌彻身边，一下跪倒在地。
　　“属下失职，没有保护好少夫人，请少主责罚。”阿岳垂着头，声音不大，却十分沉重而且诚恳。
　　离双站在一旁拼命想给他使眼色，可惜阿岳看不到，还是万分愧疚地跪着。离双心道完了，五殿下刚发火，他这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倒是季凌彻，看了他一眼之后问道：“伤是怎么回事？”
　　阿岳好像更愧疚了：“是...刚刚输给了路家的一个人...”
　　季凌彻面色没什么变化，转身道：“你尽力了，先去疗伤吧。”
　　这种不痛不痒的命令完全不能抚平阿岳的愧疚，他跪在原地好像还想说什么，离双急忙过去连拉带搀地把他弄起来，在他耳边快速说：“听少主的，别添乱。”
　　阿岳看看她，慢慢点点头，由人扶着离开了。
　　季凌彻走到崖边，小心翼翼地收好紫潋，下令回崇羽宫。离双猜季凌彻心里肯定不好受，就默默跟在他身后。季凌彻走得靠后，猛地墨魇剑出鞘，周围树木全部夷为平地，一时杀气弥漫，凌厉得让人动弹不得。然后他转身，几步走到崖边，跳了下去。离双一声惊呼，虽知以他的轻功不会出事，但没想到他真会做到这步。
　　只希望公主平安无事，离双在心中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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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季凌彻一个人坐在黑暗中，面前放着紫潋，周围寂静如一潭死水。
　　晚饭是离双送的，除了离双，没有人敢靠近他，更没有人敢和他说话。离双自知这不是因为她自己怎样，而是因为她是公主身边的人。
　　“宫主，您要吃了东西才有体力啊…”有了体力才能找公主啊…后面这句劝，离双没敢说。崇羽宫人人都知道，现在夫人是宫主的禁忌，不能随便提。
　　那天，无论羽默一行还是季凌彻都没有找到她，只有崖下树上留着的斑斑血迹让季凌彻心如刀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也不应该凭空消失了，是以现在这种情况让季凌彻觉得很烦躁。离双刚才那句话，他只作未闻。
　　“宫主，您说小姐会不会被人救走了？”离双又装着胆子说道。
　　季凌彻还是没反应，但这句话，也是他一直所想。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发话：“离双，把护法都叫过来，你先去看看黯。”
　　离双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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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郗国汐州晋原，这是汐州除国都洛安外最大的城池，其内的商业街蘩花巷更是名扬千里，以歌坊舞馆冠绝天下。
　　这日，一紫衣人和一蓝衣人悠然走在蘩花巷上，两人衣着上好绵丝绸，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
　　看着两侧丰富精巧的商品，听着商贩热情活力的叫卖，任谁都很难不被这里的热闹感染。摊位的后面是排排楼阁，多数也是商铺，牌匾悬挂于外，屋宇保养完好，布置精美，各有特色。
　　“怎么样？跟着我没错吧？”说话的是那紫衣人，听声音，竟是个女子。她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高挑，玉肤如脂，俊目修眉，樱唇如蜜，眸中带一抹灵动，虽身着男装，依然掩不住出众的容貌和灵秀的气质。
　　“这里感觉比洛安还要热闹呢，”这蓝衣的是个男子，眉眼明朗，面容俊秀却还有些稚嫩，看来年纪应该不大，他又接着兴奋道，“绫…堂哥，我们接下来去哪？”
　　“都来了蘩花巷，那还用问吗？听没听说过落月楼？那可是汐州，不，是郗国最有名的烟花之地，当然要去那看看。”紫衣女子说得一脸向往，末了，还不忘露出个不羁却又摄人的绝美笑容。
　　蓝衣男子半期待半无奈，自己的这个姐姐，明明是个女人，怎么就喜欢往青楼跑？之前在洛安，她扮男装去调戏□□的花魁，结果玩过了火让人家真动了心，除了她谁也不接，还扬言非她不嫁，要她给自己赎身，最后她不仅解释了真实身份，还让箫堂哥亲自出面才将事情平息了。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她怎么就摔了一次还不够，自己挖坑也要往里跳呢！
　　紫衣女子却不管蓝衣男子的脸色，径自向落月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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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她醒过来，已经过了六天。
　　听芊芊说，她是在崖缝中长出的一棵树上被外出表演归来，途经那里的歌伶们救起的，昏睡了整整五天。多亏了那棵树，她才捡回了一条命，更值得庆幸的是，她的脸没伤，连被穆统领那一巴掌打出的红肿都在她昏迷的时候消下去了。以她倾世的容貌，完全可以成为落月楼的又一棵摇钱树，也正是因着这个目的，鸨母才会每天好吃的好喝的供着她养伤，只盼她好了之后能尽早见人赚钱。
　　她记得自己是许愿让一个像许烟冉的人救起自己的，现在可好，刚出了魔窟又进了妖洞，居然被救到了青楼里。幸好自己有伤在身，还没被逼着做什么，吃喝住宿也远胜于在暗衣门，所以嘛，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养好伤，再想办法逃出去。芊芊好像说过这里也有只卖艺不卖身的艺伶，实在不行就先混几天艺伶当当，说不定也挺有意思的。打定了主意，她便继续安心住下来。
　　芊芊是个孤儿，从小被落月楼收养，现在才13岁，因年纪小，只被当成小丫鬟，现在负责照顾她。她每天无事可做，除了和芊芊聊聊天，就是一个人发呆。而每次发呆，她都不可避免地想起季凌彻，想起八年前的那六天，想起森林中相望的第一眼，想起方家求药的那晚，想起他月下为她戴上玉镯，想起他和她坐在树上摘梅花，想起崇羽宫中的琴箫和鸣，想起两人相依而眠的温暖，想起在他身边的种种，还有她将剑刺进羽黯身体后看到的他的眼神…
　　那个阿岳应该是慕氏的人，他连慕氏都调动了，说明情势真的那么严峻？从那个黑斗篷的人的话来看，暗衣门之外的另一股势力应该是针对他的，那些人又是谁？还有，他本可以先来找她的，是不是？
　　他两次送她玛瑙手链，却都断了，丢了。那玉佩和玉镯，就让她姑且留作纪念吧。明帝的旨意，不知有没有传下来，到了郗皇宫，一定还会见他的，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呢？约定已经达成，便是两不相欠，他们的感情，到底是真的，还是一场梦？
　　她想象不到他们未来的路会走成什么样。
　　离双一定担心死了，落影好像也跟去了，没找到她不知会是什么反应。她胡思乱想着，突然只想回家，想见哥哥和嫂嫂，想和以前一样陪显儿玩。
　　“昕姐姐，你又在想什么啊？”说话的是芊芊，她醒了之后随口编了“冉昕”这个名字。
　　“哦，没什么…”她猛地回过神，含糊答道。
　　“昕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每天都这样发呆…”芊芊笑着看着她，小姑娘很清秀，让人不禁生出怜惜之意，“难道是在想情郎么？”芊芊忽而神秘兮兮地说。
　　她嗔她一眼：“小丫头，乱说什么！”
　　“女大当嫁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芊芊吐吐舌头。
　　女大当嫁？是啊，只是这世间有多少女子嫁得身不由己。看着芊芊，她觉得不能将这样的女孩一直留在这，但她现在这个状况，哪里能再带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