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倾城》樱语未希

26、贰拾陆、再坠崖

　　她和羽黯努力屏息等了一会，只见那守卫随着马车颠簸点头不停，穆统领也有些睁不开眼。
　　“你们做了什么？”穆统领反应到事情不对，大声质问。
　　她却已瞬间跳起，想用指甲划破他的皮肤。哪料到穆统领虽然中了迷药，意识还没完全混乱，拔出刀就砍过来，她起身时几乎用了全力，现在自然反应不及，羽黯急忙护住她，赤手空拳地对上穆统领。
　　她的迷药对内力也有一定抑制作用，穆统领内力用不出，再加上马车中空间狭小不宜用刀，他被羽黯拖住很快就让她找到空隙，凤魂散见血封喉。羽黯夺了穆统领的刀，为防万一，又杀了那个陷入昏睡的守卫。
　　外面驾车的人大概听到了动静，一个人钻进帘内，却被羽黯出其不意一刀结果了性命。这时，马车猛地停下，她身子不稳就要摔倒时被羽黯扶住。
　　“夫人，小心。”
　　“谢谢。”她抬头，浅浅一笑。
　　两人出了马车，这才发现车外已经围了一圈人，车旁还倒着一个，看样子是原本的驾车人，非死即晕。这么说来这些不是暗衣门的人？她有点懵，看面孔也不是友好得像自己人啊。
　　果然，对峙片刻，外围领头人一个手势，那些人武器一扬，纷纷是要杀人夺命的架势。她大脑空白了一瞬，又回过神立刻将腰间的软剑紫潋拿到手里，但是形势实在太不利了，面前的人气息沉稳动作熟练，应该是老手，就算她和羽黯都有内力也不一定是对手。
　　所以，他们到底是冲着谁来的？是季凌彻还是自己？又是哪方势力有如此做派？
　　她盲目地思考着，眼前已有刀影袭来，她举剑去挡，却被羽黯一把拉到身后，他反手挥刀接住这一击，又拉她向一旁移动。
　　“夫人，去把马解下来。”羽黯一边奋力护着她一边说。
　　她明白他的意思，为今之计，骑马逃走是生还几率最大的，但是对方人多，势必要先有一人拖住敌人，羽黯分明是要牺牲自己让她走。
　　不管怎么说，有马也总比没有强！
　　她正要照做，不知是不是听到了羽黯说的话，一个人剑起直接给那两匹马割了喉，鲜血溅在地上，压弯了春发的嫩草。她都来不及心凉，下一剑就是迎头斩向她的。
　　本以为要躲闪不及了，突然有个人挡在她身前，长刀一挑，先是挡开那一剑，接着低身、上挥，刀锋见血，对手连声呜咽都没有就后仰倒下马车。
　　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又杀出一群人，而且这次似乎是，自己人。
　　救她的是个高大的青年，回过头就叫她：“少夫人？”
　　她愣了愣，这些，是慕氏的人？
　　羽黯也到她身旁，叫了一声“阿岳”，看来是认识那个青年。
　　阿岳见到羽黯，怔了一下，却没有太惊讶，一边把位置让给其他慕氏的人一边说：“少夫人，护法，我们先走，这里就交给他们。”
　　说完，率先跳下马车，又伸手去扶她。周围枪林剑雨的，情势并不是一边倒，两方实力相当，一时间胶着不下。她为了不拖后腿，本也想像阿岳一样跳下去，奈何身子不听使唤，羽黯在后托了她一下，阿岳干脆一句“少夫人，得罪了”，直接把她抱起来。羽黯一落地，他们就向着战场外跑去。
　　阿岳抱着她一边跑一边犯愁，少主可没允许他抱少夫人呐，但是情况紧急啊，要是少夫人有了闪失，后果更不堪设想...这是不是可以算个将功补过...
　　正想着，一股凛厉的杀气猛地袭来，阿岳左脚狠踩地面，身体向右急转，将她护在身前，接着就觉背上一阵疼痛，羽黯在一旁看得清楚，竟是道几寸长的伤口。
　　她稍稍抬头，看到阿岳面色变得严峻，想是来者不善。此时她是背对来人，只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说：“这位就是崇羽宫的夫人？”
　　阿岳不答他的话，对她说：“夫人跑得动吗？”
　　她点点头。阿岳放她到地上，她这才看到来人，黑色斗篷，瘦瘦高高的，带了帷帽，看不清面容。
　　他们离刚才的战场已有段距离，几乎听不到兵器相撞的声音，只有些许嘈杂，掺杂在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里，好像那般的，不真实。
　　那人又开口：“慕宫主倒也舍得，放着如花似玉的夫人不顾，却去追那些暗衣门的无名小辈。”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一时竟想不明白。
　　阿岳皱起了眉，拔出长刀：“护法，你带夫人先走，就沿这个方向。”
　　羽黯点头，也不管她听没听进去，拉起她就继续跑。结果还没跑出多远，又被人拦下。这一次，正是那个假“羽黯”，后面还跟着六名手下。
　　“夫人，我们又见面了。若是我没来，想必你们已经逃走了，真是佩服，佩服。”此时“羽黯”的声音与她在崇羽宫里听过的已经截然不同。
　　“叛徒，你还有脸出现！”羽黯沉声道，胸中怒火正盛。
　　“叛徒？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打从一开始就是暗衣门的人。”
　　“宫主呢？”不理会那番话，她更关心这个问题。
　　“夫人对慕宫主真是情真意切啊，放心吧，宫主他好得很，要不是几个暗衣门的心腹放我出来，我已经被他打死了，”“羽黯”脸上带笑地恨恨道，那笑意只让人觉得狰狞，“宫主也真的很爱夫人呢，作为回礼，我就让你们都死在这吧！”语罢，“羽黯”一挥手，那六个手下就围了上来。
　　这次再没人依靠，她打起精神，握了紫潋，看向羽黯，突围之意不言而喻。
　　“属下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护夫人周全…”羽黯突然说，却被她迅速打断。
　　“别，别说这种话...”她面色苍白，还是轻轻笑了一下，在这种境况下，羽黯竟也有一瞬的失神。
　　“遗言说完了么？”“羽黯”讥讽道，而后，刀剑嗜血，迫不及待地开始猎食。
　　她出招无力，堪堪险境，羽黯为了护她身上已经多了五六道伤。幸好这几个人比起刚才那些功力要弱上很多，两人且战且退，当终于将那些人都引到两人正面后，她猛地洒出一把粉末，同时快速道：“黯，这是毒，快躲开！”
　　那些人闻言，脚步一顿，两人趁机迅速离开。
　　“该死的，这种小计俩你们都上当！废物！”身后，传来“羽黯”气愤的大骂声，“还不快追！”
　　两人没有内力，自然跑不过轻功。在追兵的压力之下，两人慌不择路，竟跑近了一处悬崖。步步后退，羽黯护在她身前。出路全部被封死，“羽黯”看着他们，一副满意的神情，似在欣赏一出好戏。
　　危急之时，转机却再一次出现，那六个手下都像喝醉了一般，脚步开始变得不稳，神智大概也不清醒了，手舞足蹈地胡乱挥剑。于是她和羽黯联手只一会功夫就杀了那六人，当然，代价也是有的，她的身上又多了几道伤，羽黯也是。
　　“你们做了什么？”“羽黯”不镇定了。
　　“很简单，刚才的不完全是小计俩，我撒的是真的迷药，他们追我们的时候接触了草木，引发了药性，”她说得有气无力，几乎是以剑抵地支撑着身体，“轻敌可是大忌。”
　　“羽黯”刚才没接触到那药，现在自然就没事。她见“羽黯”眼中寒光闪过，继而又露出狰狞的笑。
　　“轻敌？呵呵，就剩我一个人一样能要你们的命。”说完，他居然掏出个笛子吹起来，而与此同时，羽黯转过身来，一脸惊愕，接着挥刀砍向她。
　　她急忙侧闪，虽摔倒在地，但躲过了这一刀。
　　“夫人，不是我…”羽黯急忙解释道，手却继续不受控制地向她攻击。
　　“让你死在他的手下，你可满意？”“羽黯”得空说。
　　“这是，蛊毒？”她犹疑道。
　　“夫人果然见多识广，此毒天下只有四人能解，可惜他们都不在你身边。”
　　又一刀砍过来，她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去挡，脚下踉跄移动，这次没有完全躲过，刀刃划伤右臂，她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看到自己的血溢出身体。刀落之际，季凌彻买给她的那串玛瑙手链蓦地断开，一颗颗珠子滚落在地，看在她眼里，砸在她心上。
　　羽黯的攻击却还不停，她一边躲闪一边努力地想思索出办法，无奈身体到了极限，意识都有些不清醒，遑论对策。
　　“夫人，杀了我。”正兀自挣扎，耳边似乎传来羽黯的声音。
　　她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杀了我吧，死在夫人手中，羽黯心甘情愿。”这次她听得真切。
　　羽黯也似是费了很大力，竟用没拿刀的左手握住了她的剑，艰难地举到自己心口。
　　“快，不然我一定会杀了夫人…”
　　她握着剑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脑中一片空白。怎么办，她明明想要和他一起活下去的…不，不可以，不行…
　　羽黯的身体好像愈加不受控制，她闭上眼，一阵阵眩晕袭来，精神一阵恍惚，不知怎地，再睁开眼，她手中的剑已赫然插入羽黯心口，殷红的血顺剑流下，也似一把红刃刺上她的心。
　　“不！”她最后一点力气仿佛都用在了这声嘶吼上，身体抖得停不下来，人却完全动不了，就维持着握剑的姿势。
　　“倾儿…”又一声呼唤猛地扯回她的思绪，她慢慢转过头，见到的是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可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震惊，还掺杂着一丝，怀疑？
　　想到现在这一幕，也对，他一定是怀疑自己杀了羽黯，而事实就是如此，是她亲手杀了羽黯，简直连辩解的话都没有。她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哈哈哈！”“羽黯”笑得开怀，“慕大宫主，这就是你最宠爱的夫人，她亲手杀了你忠心的属下！哈哈哈！”他说着，一掌打在她胸前。事出过于突然，竟没人来得及援救，她就这样飞出涯际。
　　胸口的疼痛和着一身的伤痛在她眼中早已麻木，她一直看着季凌彻，这一次，她看到了惊慌和心痛，原来他还是在乎的么？然后，她看到了匆匆赶来的离双，后面好像还跟着落影。离双似乎在喊什么，但她听不到。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下坠的身体就像断线的风筝，飘摇零落，她真的想睡了。
　　第二次坠崖，如果还能被许烟冉一样的人救起就好了，这是她在意识被黑暗吞没前想到的。她也是这时才想起，那日正好是她随季凌彻到崇羽宫后的第十日，约定的期限之日。如今已是，两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