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倾城》樱语未希

20、贰拾、夜变

　　忙完，已是深夜。他揉揉额角，出了书房，想了想，还是朝婷风阁的方向走去。白天本来说去去就回，结果耽搁了这么久。这么晚了，她已经睡了吧。
　　季凌彻边走边想，却没有停下脚步。不想到了婷风阁，她屋中的灯还亮着。他走到门口，离双的声音传出来。
　　“小姐，都这么晚了，还是先休息吧，明天宫主肯定会过来的。”离开骆家，离双就改了对两人的称呼以避免暴露身份。
　　“你先去睡吧，我想再看会儿书。”她说。
　　“小姐，您要是担心，等明天宫主来了问问他就是了，不要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最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我怎么好再给他添麻烦？他不告诉我，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先去吧，我真的只是睡不着。”
　　离双似是妥协了，不一会儿，就见她推门走出来。见到季凌彻在门口，离双吓了一跳。
　　“宫主。”离双急忙行礼。
　　“你先去休息吧。”季凌彻挥挥手，让她退下了，然后推门走进屋，反手把门关上。
　　“我不是说了让你先去休息…”她正想着那日茶棚施下的苍梧的毒，一时想不出崇羽宫或者慕氏哪个会和苍梧扯上关系，听到开门声，她头也不抬地说，却突然觉得不对，抬眼就看到他。
　　“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她问。
　　“我若是不来你打算什么时候睡觉？”他看着她。
　　“我还不困，看会儿书就睡，”她笑笑，“你怎么也不休息？”
　　“我现在正要休息，”他面不改色地说完，径自走到床边坐下，“我今天就留宿这里。”
　　“谁准你留下的？”她推推他。
　　“这里本就都是我的，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允许么？”他似笑非笑地说着，拿过她手边的书放到一旁，又将她抱到里面躺好，“而且，你想我想的都睡不着了，我怎么能不来陪陪你？”
　　“谁想你了？”她反驳，“我只是…”她不知该怎么说，说不想也不是，但想的更多的还是崇羽宫异常的忙碌和苍梧的牵扯。
　　他脱下外衣，熄了烛火，躺在外侧，顺手把她搂过来。
　　“没事的，不是什么大事，我很快就会处理好，不要担心。”
　　“你刚才在外面偷听！”他这样说明显是听到了她和离双说的话。
　　“碰巧听到了而已。”他继续面不改色。
　　“会有危险么？”她隔了一会才问。
　　“不会的。”他的声音让人很安心。
　　她心里还是放不下，却不说话，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睡了。
　　“你若真成了我妻子，会不会每次都等我到深夜？”鬼使神差地，他突然问。
　　“我会的。”她的声音若有若无。
　　第二天早上离双来叫她，却发现两个人都没醒。离双没想到他会留宿在这里，急忙退了出去。
　　她睡得轻，只这点响声就醒了。看着身边人还睡着的样子，她嘴角漾起温柔的笑意，抬手为他掖了掖被子，然后静静地看他。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五官都那样好看，如果能嫁给他，就能一直陪在他身边了。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他醒过来。
　　“你醒了。”她轻轻说。
　　“嗯。你醒很久了么？”
　　她摇摇头，起来穿衣，又叫离双送水进来，她亲自服侍他更衣洗漱，像个贤惠的妻子。
　　两人一起用了早饭后，在湖边散步，俨然一对恩爱的夫妻。离双远远看着，心中暗暗叹息，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会有。
　　那天晚上，季凌彻没再留在那里，她也没说什么。两人心里清楚，彼此都是怕自己习惯了那种感觉，那种黑暗里的陪伴，所以浅尝辄止。只是躺在床上，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身旁的温暖，还有那样温馨的早晨。
　　她睡到半夜，突然被一阵声响弄醒，似乎是窗边有人。
　　她警觉地睁开眼，心中虽想这里是崇羽宫内部，理应安全，但还是悄悄下了床，轻手轻脚到了窗边。此时声响已经消失，她借着月光细细看过去，竟然发现一截还没来得及点的迷香。她瞬时大惊，又觉得有些口渴，于是到桌边倒了些水，想喝了镇定一下，再考虑要怎么办。
　　还没喝，她就发现水也有问题，里面同样下了迷药，而且是她之前用过的那种，那是苍梧特有的东西，她立刻又回想起之前去郦州路上，茶中下的苍梧的毒。
　　崇羽宫守备森严，尤其最近更是有增无减，外人很难进来。这么说是有内奸与苍梧的什么人勾结？想抓了自己威胁季凌彻么？如此说来下手的人应该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然怎么可能会用她最熟悉的东西来害她？自己会口渴也是被动了什么手脚么？
　　正想着，有人推门进来，她立刻屏住呼吸，藏在身上的金针滑到手中。等看清进来的人，她稍稍放松了些，是离双。本来现在这种情况离双的嫌疑很大，毕竟她是最容易在水中放迷药的。然而，离双知道她的身份，也就应该知道她了解苍梧的药，更何况相处了这么久，她相信离双。
　　“小姐，你没事吧？”离双一进门就焦急地问。
　　“嗯，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有人想在我的房中点迷香，被我发现没能得手，我想到小姐可能有危险，就立刻过来了。”离双武功不差，警觉性也很强，这也是当初季凌彻安排离双伺候她的原因。
　　“我这里也有迷香，但是没有点…离双，你有没有觉得渴？”
　　“刚才急着过来看小姐，没在意，现在这么一说，还真有点。”离双想了想回答。
　　“看来那迷香只是个幌子，真正的问题是水。”
　　“水怎么了？”
　　“里面下了迷药。”
　　“怎么可能？”离双大惊，“我们一点都没有发觉…”
　　“离双，你说你之前一直在慕氏商号？崇羽宫的人认识你的不多？”崇羽宫和慕氏的多数人都只知季凌彻的一个身份，像离双这样的非常少。
　　“是，我是孤儿，从小被崇羽宫收养，但是六年前开始就一直在慕氏协助少主，还改了名字，崇羽宫中除了五位护法知道我的事，其他人应该都认不出我了。小姐，你是怀疑崇羽宫中有内奸？”
　　“嗯，不然怎么能做到这些？现在外面可能还有人等着我们中了迷药…”
　　“那现在怎么办？婷风阁只住了我们和几个小丫头，附近几乎没有下人，若是身手好的人硬闯进来…”
　　她想了片刻，居然重新躺到床上。
　　“离双，你去外面大喊，就说我突然晕倒，需要请宫主过来。记住一定要大声些，多惊动些人，小心别在喊之前就被抓住。”
　　“我知道了，只是小姐一个人…”
　　“放心吧。”她笑笑。
　　“来人啊！快来人！夫人突然晕倒了！来人啊！”离双一出了门就尖声喊起来，一边喊还一边警惕着周围，快步向婷风阁外走，“来人，快去请宫主过来！”
　　而她小心翼翼地等在屋子里，没有任何异常。离双惊动了很多人，不多时，季凌彻快步进了婷风阁。
　　“怎么回事？”他边走边问离双。
　　“宫主，您先去看看小姐吧。”离双注意措辞，说完就闭口不言。
　　季凌彻虽然有些慌乱，但也能发现事情不太寻常，到了门口，他让下人都守在外面，一个人走了进去。
　　看到她好好地醒着，他刚想出声发问，却见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走过去，她下床站起来钻到他怀里。
　　“你相信我么？”她小声问。
　　“当然相信，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他也小声说，一边轻轻抱住她。
　　“有人想要害我，也可能想害你。”
　　“你说崇羽宫里？”
　　“嗯。”
　　她见他并不怎么惊讶，便没再说话。
　　“确实有这个可能，”他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先等我一下。”
　　说完，他到门外告诉等候的下人没事了，让他们都退下去，又让离双也先回房等。
　　“好了，告诉我今晚发生了什么？”他拉她在床边坐下，拿了外衣披到她身上，问道。
　　她将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又说了自己的猜想。按现在的情况，嫌疑最大的是羽湛和羽黯，因为这二人不知道她与苍梧的关系，而且如果不知道离双会武功，完全没有必要也给她下迷药。听了这些，季凌彻思考了一会儿，也不再隐瞒，将崇羽宫与暗衣门的冲突告诉了她。
　　“要不要我帮你？”
　　“你要怎么帮？”
　　“他们这次没有带走我说不定不会放弃…”言下之意可以将计就计，找到暗衣门的所在或者引出他们。
　　“不行，太危险了！”他想也不想就拒绝道。
　　“我，也不完全是帮你，”她换了种说法，“这件事和苍梧有关，我不能坐视不理。”
　　季凌彻沉默，他确实没有权利阻止她查自己的手下。
　　两人又商议了很久，结束时东方已泛白，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一会儿？”他问道。
　　她点点头，又撒娇道：“你陪我。”
　　“好。”
　　两人相依而眠，那时谁也没想到，他们下一次同床共枕，已是真的即将结为夫妻，而在那之前的时间里，两人经历了数次终生难忘的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