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倾城》樱语未希

17、拾柒、相认

　　她的视线淡淡扫过厅中坐的人，却像蒙了层雾气般看不清他们的表情，终还是垂下眼道：“前段时间多谢三殿下、五殿下、七殿下还有骆公子的照顾，”她说着看向顾言城，“哥哥，你可愿认我？”
　　话说完，又是全场震惊。而在看过她跳舞，看到她的容貌时，顾言城就已惊住，那分明是倾儿才能跳的舞，是倾儿的样子。
　　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他直接站了起来。
　　“你真的是倾儿？”他的声音有些不稳。
　　她挽起左侧衣袖，露出左侧大臂外侧精巧斑斓的凤蝶纹身。
　　“苍梧凤蝶纹身，世上无人可仿，一验便知。”
　　听了这话，顾言城脸色变了变。
　　那是象征圣女身份的纹身。
　　“你继承了圣女之位？”他沉声问道。
　　“是。”她平静地回答。
　　“就在你来这之前和七殿下去天瑶山的时候？”
　　“是。”她声音小了些。
　　“那时候你进了寒凝池？”顾言城声音有了些怒意。
　　“哥…”她出声打断，但被顾言城无视。
　　“到底是不是？”他厉声说。
　　“是…”她弱弱地回答。
　　“胡闹！”顾言城急火上涌。
　　“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在这…”她又小声说道。
　　顾言城三两步过去拉住她的右臂带她到一边坐下，刚好按到引毒时的伤口。
　　“哥，疼…”她皱皱眉。
　　“看你现在哪里是好好的样子？瘦得都快站不稳了，还弄了一身伤。连内力都没有就去寒凝池，那是一个时辰，你是准备冻死在天瑶山？恩？”他一边看她右臂上的伤口一边训，生她气的同时更是心疼得不行，顾家只有一儿一女，他长她十岁，一直很宠这个妹妹，“怎么不早点去找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嫂嫂也一直念着。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
　　“哥，我流落到漓国，没有内力，还中了毒，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怎么找你…就算我见到你，如果我因为戚璇毒死了，我…”
　　“别说了！”他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其实她想说，她怎么忍心哥哥嫂嫂见自己受苦甚至死去的样子。
　　顾言城心里乱得很，突然意识到还有其他许多人在场，于是扶她起来。
　　“突然见到家妹，有些激动，让各位见笑了。家妹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孤先带她去休息了。”他用了王的自称，明显是在提醒在场人她的身份。这些天他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来，季凌昱和慕景寒都对自己的妹妹有着不一般的感情。哦，现在不应该再叫慕景寒、慕景轩了，虽然不知倾儿是怎么知道的，但她都猜对了，他们的真名是季凌彻和季凌轩，与季凌昱同为郗国皇子。先前不知道她的身份也就算了，如今这是自己妹妹的终身大事，那就要多多注意才是。
　　“你带进来的两个人是谁？”顾言城又问她。
　　“是落影和翩然。”她说完，从外面闪进一个黑影，另一人从屏风后走出。黑影是落影，而从屏风后走出的是一个女子，看上去不足双十年纪，容貌也极美，与她的娇媚优雅不同，这个女子给人以活泼亲切之感。羽泫见到翩然，眼前一亮。
　　“见过王上。”两人向顾言城单膝跪地行礼。顾言城挥手免礼。
　　“骆公子，家妹的属下有劳你安排一下住处。”
　　“这是自然。”骆尘远回答。
　　顾言城点头以示礼，然后转身离开。她见了，忙向其他人行了礼。
　　“倾儿先去休息了。”仓促说完，她跟上顾言城走了。
　　离双想了想，见季凌彻对她点头，也追了出去。
　　“好一个顾倾澄，好一个昕然公主。”季凌昱说道，似乎半是赞赏，半是自嘲。
　　“她明明知道我们的身份，想想我们这段时间瞒她真是可笑。”季凌轩接道。
　　“因为她同时也是苍梧的圣女，苍梧的力量不可小觑。”季凌彻说得很深沉。
　　“五弟，你之前猜到她的身份了吗？”季凌昱问。
　　季凌彻轻轻摇头，但也许不是没猜到，而是不愿相信。
　　骆尘远听着这番对话，始终没出声。
　　顾言城看到离双追过来，询问地看了她一眼。
　　“让她跟着我吧。”她说。
　　她这样说，顾言城当然没意见，三人一起回了沁梅园。
　　“哥哥你怎么会来骆家？刚开始看到你时吓了我一跳，差点就被你认出来了。”
　　“前段时间受了骆家的恩，五殿下来求药，我也就跟着来了，其实也是想看看他所说的很重要的人，没想到是你。当时听你说话的声音，我就觉得熟悉。那天你弹琴，是刻意拨断了琴弦？”
　　“嗯，要是再弹下去，肯定会被你认出来。我怕你认了我，我再受不了接下来的苦…你看着我，肯定也会难受。”
　　“傻丫头，你以为我现在就不难受？”顾言城爱怜地看着她，紧了紧离双刚披在她身上的外袍。
　　她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笑笑，声音柔和地关切道：“嫂嫂和显儿还好么？”
　　“都很好，只是你嫂嫂一直惦记着你和母后的安危。倾儿，你说母后已经…”
　　“母后两年前过世了。是陈靖背叛了我们，在食物里下了戚璇毒，然后出现了一群黑衣人...父王护着我和母后逃出来，母后用苍梧秘术封了我的内力，才让我活下来，但是母后…”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话止住了，眼泪开始一滴一滴落下来，一直以来积在心中的情绪终于得以宣泄。
　　顾言城急忙帮她擦眼泪，又心疼地拥了拥她的肩。
　　“母后本就受了伤，她让我在她去了之后沿漓郗边境回曜国，结果我在途中不小心摔下悬崖，被漓国云州许家所救，后面的事，你应该听五殿下说过了。”她缓了缓，才继续说完。
　　“嗯，”顾言城应，又看着她说，“倾儿，你受苦了，以后哥哥定会好好护着你，再不让人伤你。”
　　听了顾言城的话，她既感动又感伤，而后轻轻摇摇头。
　　“哥哥，如果我只是曜国公主，自然会让你护着我。可是我现在也是苍梧的圣女，三年前说天下将一统的预言你还记得么？当前的局势你肯定比我更清楚，我必须履行我的职责。”
　　“眼下各国蓄势待发，蛮族蠢蠢欲动，只是，表面还平静依旧。倾儿，你若去了，平衡必会崩塌，再无回旋的余地。”顾言城知道她想做什么。
　　“可是再耗下去，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总会出现最后一根稻草的，与其这样，还不如由我...哥哥，给明帝上书吧，就说我回来了，我愿往洛安，助郗国重新一统天下。”
　　“倾儿，你想清楚了，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她毫无犹豫。
　　顾言城半晌没有说话，终是低低叹口气：“战乱怕是难免的了，你这一走，连同曜国的进退都系于一身，一旦迈出第一步，就不能回头了。”
　　“我知道的，哥，我知道。”她露出一个笑容，在月光中变得梦幻。
　　“此事关系重大，容我再想想，”顾言城慢慢说，又看着她的脸，顿了顿，“倾儿，你和母后越来越像了。”
　　“不知道明帝看到这张脸，会怎么想，还有姨母…”
　　这次顾言城没有答话，屋里又是一阵寂静，而后，他严肃地问：“倾儿，你可知道当年袭击你们的是什么人？”
　　“我已经调了苍梧的人调查，但现在还没有结果。那些人训练有素，手法熟练，绝不是普通的匪徒…”
　　“出事之后，我也查过，可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我们就只能等你们回来，这一等就是两年。”
　　“哥哥，我绝不会让父王母后枉死。”她正视着顾言城，说得坚定。
　　顾言城点点头，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没再说什么，却听她接着道：“而且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的声音很轻，像似有似无的回音，静静撞在夜晚的寒气中，又缓缓湮没，了无痕迹。
　　再挑起话头，两人已换了些轻松的话题，闲谈许久，顾言城才离开。而他走后，她才顾得上和离双说话。
　　“离双…”
　　“公主。”
　　“刚才我们说的你都听到了，我手中有得到天谏的线索，而且光凭我的身份和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未来的路就一定不会平坦，这样你还愿意跟着我么？”
　　“离双早就说过，离双不在乎小姐的身份。离双愿意追随公主，誓死不弃。”离双郑重地说。
　　“好，但是有件事希望你答应我。”
　　“什么事？”
　　“我会从五殿下那里把你要过来，以后你就是我的人。苍梧千百年来持中立保天下，奉君行事不涉私政，所以你再不可以与慕氏商号、崇羽宫，还有五殿下和七殿下有任何私下的来往，你可以做到么？”
　　“离双发誓，从今往后只听令于公主。”离双眼都没有眨一下。
　　“离双，从今天起我们共进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笑着。
　　“是。”离双也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