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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兄弟对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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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简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他之前吻了她的事情,紫瞳里光华微凝,抬在她耳畔的手顿了顿,正要开口,却听屋里传来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流简和白寞语同时回神向屋里看去,却见楚忻正虚弱地扶在门口,脸色铁青地瞪着他二人。
“寞语!你过来!”楚忻招招手,退去毒素后的脸上有着病态的苍白。
白寞语见状赶紧上前,见他背脊及脚底的伤口又被撕裂,渗出血迹,气极低斥道:“你不好好躺着跑出来干嘛?”
楚忻任由她扶着重新躺到竹榻上,暗暗瞥了一眼门外还未进来的流简,一把握住白寞语的手腕,将她拉近些,凑耳低语道:“寞语,你最好离流简越远越好。”
白寞语怔怔愣住,略有迟疑,“这话是何意?”
“你只管记住我的话就好!明白了吗?”楚忻咬牙低喝道,面色一片肃然,额头布满汗意,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伤口被撕裂的疼痛感,说完这句话后便将她松开,缓缓半趴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顾不得多想他话中意思,白寞语赶紧取来干净的纱布替他重新上药包扎伤处。待忙完这一切,复才开口问道:“楚叔叔,你是不是与流简一早就相识?”
她目光如水,语气笃定。
趴在竹榻上的楚忻侧首看着她,星辰似的双眸里缓缓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听到门口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地说道:“你这个问题我是答还是不答呢?若是实话实说,只怕某人会叫我连明个儿的太阳都没机会瞧见呢。”
白寞语听了,心中的疑惑更甚,顺着他的目光向身后看去,恰好见流简白净的衣袖擦着门框缓缓走了进来。
流简内力深不可测,早将楚忻的那番话听得一清二楚,心知楚忻是故意挑衅,笃定他不敢当着白寞语的面说出实情。
果不其然,白寞语听了楚忻的话,半信半疑之间已经对他起了几分嫌隙。
气氛渐渐有些凝滞,门外一阵山风吹来,几分冰冷的凉意将各自紧绷的思绪吹散。
流简背风而立,一头墨黑如瀑的长发被吹得飘扬而起,身上白衫也随风摆动,斜洒的月光半映在他身上,整个人仿佛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华,尤其是那双紫瞳里更是波光浮动,光彩熠熠,衬得俊秀的面容格外耀眼。
流简默默转身将门掩上,再回身时,薄唇上已勾出一抹柔和的笑意:“三哥多年不见竟是越来越风趣了。”
他脸上的笑意太过坦然无畏,像是抛开所有顾虑,将自己完全地摊在光亮之下,再无一丝掩藏的纯良。
楚忻脸色巨变,脸上的戏虐僵在唇畔,他确实没料想到流简敢当着寞语的面承认二人的关系,但直觉告诉他,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你、你叫他什么?”白寞语听到流简那一声“三哥”,整个人愣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杏目来回在他二人之间扫了几遍,堵塞许久的大脑豁然开朗,是了,这二人虽然一冷一热,但眉目间的确有几分相似,那种与生俱来的高雅气质真真是如出一辙。
“你没听错,我与楚忻乃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流简朝她微微一笑,目光不着痕迹地转向竹榻那边,“既然三哥对我有所怀疑,不妨今日你我当面对质一番,如何?”虽然是在回答白寞语的问题,但目光却始终盯着楚忻。
楚忻从竹榻上坐起,轻笑一声,“好啊,既然四弟如此坦荡,不妨告诉寞语你是如何一步一步处心积虑接近她的?”他笑的如狐狸一般,话里话外皆是毫不毫不掩饰的明褒实贬。
“等一下!”白寞语突然出声打断道,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面前颀长儒雅的白衣少年,良久,低声叹了口气,“先告诉我你们的父亲是谁?”
流简唇边的笑意凝了凝,眼中的光华霎时冷了几分,语气淡淡地答道:“是当今夏水国的皇帝陛下。”
他的话语像极冷极硬的冰锥,生生的恨意叫人心头一颤。
尽管早前也想过像流简这般气度不凡之人定是出身富贵大家,但却从未将他与皇室联系过,毕竟他是那样的出尘脱俗,淡然温雅,丝毫不见帝王之家的骄纵跋扈。
当然,更令白寞语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一直对流简痛下杀手的人竟是夏水国皇帝……
心头百般思绪流转,却听流简清冷如水的声音接着说道:
“我乃皇帝楚西河的第四子,原名楚连,母亲流云郡主乃胡族族长独女。当年,还未受封太子的楚西河与兄弟间为争夺太子之位暗中较劲,后来楚西河中计被一路追杀逃至胡族境内。我母亲见他可怜求得祖父流中天将其留在胡族养伤,一来二去,两人竟生了情谊。胡族人因个个天生紫瞳历来受夏水国不耻,视为‘下等奴’,祖父知晓后自然不肯,认为楚西河不过是在蒙骗我母亲。然而,母亲一心向着楚西河,誓死非他不嫁,更以死相逼,楚西河也承诺如果胡族能够助其荣登大宝,他日定会立我母亲为后,并永世与胡族缔结盟约,撤消胡人为下等奴的烙印,还胡族平等地位。”
白寞语静静听着,眼中神采变了又变,轻声低叹道:“你母亲流云郡主倒是一痴情女子,只怕最终还是被负了吧?”
闻言,流简唇边的笑意更冷了几分,“楚西河生性利欲大于情意,他虽贪恋我母亲流云郡主的美貌,但心中仍是瞧不起胡族人,若非虎落平阳,需要倚仗胡族势力帮其重返皇宫,他绝不会立下那样的誓言!”
这些事情都是后来长大后从他祖父那里听说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最终不仅负了痴心的母亲,甚至连他这个儿子的存在也要抹杀掉,只因他身上流淌着一半胡族的血液,天生紫瞳的他被楚西河视为不祥之人!是要亡国的灾星!
他没有温度的紫瞳里划过一丝恨意,这一刻,白寞语觉得时间仿佛静止,空气也凝结了,四周如同是一个冰冷的漩涡,将她飞速旋进他幽深漆黑的眼眸里。
就在白寞语感觉自己快要被那眼神吸进去时,手腕突然一紧,她恍然回身,怔然地低头,顺着紧握她手腕的指尖扭头看去,对上楚忻明媚的目光,整个人如梦初醒。
楚忻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将她拉到竹榻边坐好,复才抬眼看向流简,沉声道:“楚连,你还不肯说实话吗?”他失望地目光缓缓扫向流简,似有几分痛心:“流云郡主的死与白欣雅无关,我不许你在这博取同情蛊惑寞语!”
他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令白寞语几乎瞬间脸色惨白,“这又是什么意思?怎么又扯到我母亲身上?”她木呆呆地盯着流简,似要将他看穿一般。
流简侧过脸不看她,淡淡否认道:“我并没说我母亲的死与白欣雅有关。”顿了顿,又抬头朝楚忻看去,忽然嘴角一勾,“后面的事情,三哥应该比我更清楚,还是请三哥代为解释吧。”
楚忻被他三分无赖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本觉得好笑,但瞥见白寞语一脸肃然地向他瞅来,立马换上正襟危坐的表情,轻咳了两声,复才开口向白寞语解惑道:“是这样的寞语,你母亲原本是伴在流云郡主身边的侍女,两人一同长大亲如姐妹,流云郡主的父亲更是将其视为义女。后来,流云郡主全力帮助楚西河回夏水,并携同你母亲白欣雅一同去了夏水。哪知,楚西河在夺得皇位后,却迟迟不肯兑现当初许下的诺言,不仅不给流云郡主任何名分,将她软禁在冷宫中,甚至还打起了你母亲的主意。”
白寞语越听越气愤,怒不可遏地抬手砸向竹榻,“简直欺人太甚!什么狗屁皇帝!”
楚忻怕她砸伤手,赶紧抓过来仔细检查,见无恙方才放心,宽慰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之前不敢将实情告诉你,便也是怕你如此。”
白寞语冷然一笑,“你继续说下去!”
楚忻略有迟疑,但仍是依言继续讲道:“楚西河并不知彼时你母亲早已与他的御前统领秦惜相恋,而我那时与你母亲素来亲厚,你母亲年长我十余岁,对从小就没有母亲的我而言,她似母似姐的关爱令我无比珍惜。偶然之下,我得知了父亲的心思,便将此事告知了流云郡主。相商之后,我们决定一同掩护你母亲逃出皇宫。我对利欲熏心的父亲早已失望透顶,对皇宫更是厌倦已久,故而决定与你母亲一同逃出皇宫,流云郡主不肯背弃楚西河,自愿留在宫中善后。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得知你母亲与我私逃出宫的消息后,龙颜大怒,誓要将找到你母亲后将她刺死。”
当时的情景仿佛至今历历在目,楚忻一时间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情绪微微有些激动,“但那时你母亲却已怀了身孕,本来与秦惜约定再过几日就寻了机会求得皇帝指婚,没想到节骨眼上却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了不使妻女受死,秦惜主动向皇帝说了实情,皇帝震怒,认定秦氏一族有背叛之心,欲诛其九族。可令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秦惜却选择先其一步自杀谢罪,临终前当着满朝文武哀求皇帝放过秦家,并留下谶言,声称‘将来秦家必有三子可为陛下增鸿运,若陛下执意诛杀秦氏一族便是与天逆’,事情到了这步,为堵住悠悠之口,皇帝自是不能拿秦氏问罪,此事也以秦惜之死而暂时画下句号。”
“秦惜……就是我的亲生父亲对吗?”白寞语实在难以消化这些惊心动魄的往事,虽然不曾亲身经历其中,但一想到当时为了保住母亲及腹中的她,还有秦氏一族,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竟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以死保全了所有人,她便感动地热泪盈眶。
楚忻回过神,见她潸然泪下,心头一软,宠溺地揉揉她的发顶,安慰道:“你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你应该感到骄傲才是。”低叹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关于你父亲的事情,原本想等你凤姨告诉你的,眼下提前叫你知晓了也不知凤姨可会怪我。”
“凤姨?”白寞语顿时止了抽泣,泪眼汪汪地抬起头,泪水浸红的脸上是一片愕然:“你是说,凤姨是秦家那边的人?”
楚忻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这个还是等你见着凤姨,亲自问过她便知。”他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打定主意是要让她自个儿去寻找答案。目光一转,斜睨着静立在一旁不吱声的流简,正色道:“四弟,白欣雅和秦惜都是受害之人,你母亲流云郡主更是如此,楚西河在得知你母亲暗中掩护白欣雅和我出宫一事后,便对她更加冷淡,不仅秘密将其赐死,更对外宣称流云郡主与秦惜早就有染,而你则是他们私通所生的孩子。四弟啊,这一切的悲剧都是楚西河促成的,你可千万不能糊涂。”
闻言,流简依旧是一副温和无害的笑容,“三哥恐怕想多了,我是如何惨死的,而楚西河又是颠倒是非,抹杀我的存在,这些我心里都是一清二楚。倒是不知为何三哥口口声声咬定我与寞语接触是有所图谋?”
“那我问你,你就从没想过要拉拢秦家?”不是楚忻不愿相信他,而是实在这一切太过巧合,“寞语为秦家嫡长女一事别说你从来就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