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一碗粥

10、真话

　　卡尔乔转头看了看瘦子，瘦子冲他叉起腰。
　　卡尔乔说：“卢卡充满攻击性。他鄙夷一切较他软弱的，欣赏一切与他同等的，崇拜一切比他强势的。他不会使用镇压和掠夺以外的方式与人相处。这是他从父亲那里学来的，因为他的父亲奉行棍棒原则，对卢卡和他的妈妈向来拳脚相向。卢卡梦想着有一天他能打倒父亲，然后变成像父亲一样的强者。我认为，卢卡应当得到父亲的忏悔和道歉，也应当对他伤害过的人忏悔和道歉。暴力应该被终止，而不是由更恶劣的暴力来延续。”
　　男孩群鸦雀无声。所有的孩子都看着卢卡。卢卡喘着粗气，那双鸡爪似的手攥得发白。
　　“再说说马夫尔。”比比杨指着胖孩子。
　　“马夫尔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男孩。如果别人羞辱他，特别是羞辱他的体重，他就会采取凶狠地报复。马夫尔非常同情伊娜，因为他自己也曾经因为体重遭到讥笑。马夫尔经常偷偷塞给那个女孩糖果，可这使她更胖了。当伊娜当众遭受羞辱的时候，马夫尔怯于伙伴的眼光，不敢挺身而出。”
　　“我认为，马夫尔和伊娜首先应当暂停糖果，多吃一些蔬菜，这样就可以降低体重，避免肥胖引发的疾病。其次，马夫尔应当勇敢地保护伊娜，告诉他的伙伴他们的行为有多恶劣。马夫尔害怕这样做会让他失去朋友，但他不知道，哪怕失去这些朋友，他还能凭着勇气和正义感交到更优秀的朋友。”
　　男孩群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喊道：“你想找些比我们更好的朋友吗？马夫尔！”马布的胖脸蛋涨的通红，对卡尔乔怒目而视。
　　“叶夫谢怎么样？”比比杨又指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孩说。男孩的脸上立即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叶夫谢聪明善学，门门课考第一。他甚至能将并不感兴趣的知识学得滚瓜烂熟。叶夫谢受到师长们的信任，当学生出现问题和矛盾时，他们常向他寻求事件的真相。有时候，叶夫谢会滥用这信任，并不还原事情本原，而是将错误推到他不喜欢的一方身上。”
　　“久而久之，叶夫谢开始给惯于欺负人的学生提供掩护。这些学生利用叶夫谢的影响力——”
　　“关于我，你可至少说错了一点。”不知什么时候，叶夫谢走到了卡尔乔身后。他飞起一脚踹在卡尔乔的后背上，“自从你代替比比杨来上学以后，我就不是门门考第一了。”

　　卡尔乔往前踉跄几步，摔在了石头地上。卡尔乔刚想坐起来，卢卡已经赶过来，用膝盖照着他的太阳穴怼上去，这使卡尔乔再一次摔倒。马夫尔朝其他男孩子招招手。他们一拥而上，围住卡尔乔。雨点般的撞击砸在卡尔乔身上，男孩们用拳头和臂肘殴打他。
　　比比杨哈哈大笑，在课桌上摇手晃脚。
　　“你不会说些好听的吗？说些不会叫你挨揍的。”比比杨阴阳怪气地说，“就算你那双玻璃眼珠儿可以看破一切。难道你就不能说卢卡强大可靠，马夫尔从不在意体重，叶夫谢简直是十好少年。难道你不知道他们更爱听这些吗？”
　　直到卡尔乔全身上下都开始哆嗦，比比杨才叫住了意犹未尽的男孩们。
　　“回答我，卡尔乔。你的舌头不怎么懂事呀。”
　　卡尔乔捂住脑袋蜷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爬了起来。他难以置信地轻声说：“那是谎言呐。如果大家因为不愿听到真相，用残忍的方式攻击实言相劝的人，那么谎言就要代替真言，指引不同的人生一同走向堕落了。”
　　比比杨说：“你总得先保住能说话的那张嘴嘛。如果今天我们把你的泥巴脑袋敲碎了，你连找个地方把你那些真诚的建议挖坑埋好的机会都没有。”

　　突然，孩子们听到一个高分贝的女孩儿声音：“出了什么事？这里在做什么？”。
　　男孩一齐回头看去。一个蓝眼睛的女孩子正站在教室的门口。她长着一头金发，皮肤非常白皙，脸上有几颗小雀斑。她的两只手各提一只水桶。
　　比比杨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孩。“莉安娜！”他听见男孩群里有人轻声喊出她的名字。
　　莉安娜直接挤开堵在门口的男孩们。当她看到瘫在地上的卡尔乔时，立即扔下水桶，冲过去检查他的情况。“你打架了吗？卡尔乔，你们为什么打起来的？”莉安娜一边揉搓卡尔乔的胳膊，一边用那双蓝眼睛来回扫视着教室里的人。
　　“他胡言乱语！”马夫尔气吁吁地抢先说，“他……他排旁我们——”
　　“他诽谤我们。”叶夫谢迅速接道。他望着莉安娜，“你不要直接用手摸卡尔乔，他的身上全是鞋印。”
　　莉安娜干脆地把卡尔乔拉起来，扶着他坐到椅子上。然后，莉安娜面色不善地转向男孩们。
　　“马夫尔，把卡尔乔‘排旁’你的话说来听听。”她向马夫尔发难。马夫尔涨红了脸，想复述卡尔乔的话，但压根说不出口。
　　“卢卡，那么你说？看看你的舌头是不是跟你的拳头一样灵巧？”莉安娜转向卢卡。卢卡铁青着脸，哼了一声不说话。
　　“叶夫谢……啊，不问也罢。反正你有一张善于花言巧语的嘴，在老师面前能把白色说成黑色。”
　　叶夫谢耸耸肩，刚想接话，比比杨突然摆手阻止了他。
　　比比杨说：“卡尔乔，你也说说莉安娜呀？你怎么看待这个给你出头的女孩子？”他大声叫道，“你该让莉安娜听听，你到底算不算在胡言乱语！”
　　卡尔乔闭紧嘴巴。
　　“说呀！说呀！”男孩群喊了起来。莉安娜狠狠一敲桌子，男孩们又静了下来。
　　“说呀，卡尔乔。”莉安娜对卡尔乔说，“把你跟他们说的，也说给我听。”她用那双蓝眼睛恶狠狠地扫视教室里的人，“让我增长些见识，瞧瞧怎样的言语才能换来粗暴无礼的欺侮。”
　　卡尔乔轻轻地说：“说谎是不对的，评价一个人应当是客观和实际的。”
　　他谁也不看，直盯着莉安娜的眼睛低语，像是想从蓝眼睛的少女那儿求得认同。
　　莉安娜说：“谁叫你说谎了？我不听谎言。”
　　卡尔乔说：“莉安娜没有一刻闲得下来，她每时每刻都精力充沛。她机灵但是顽皮。下课的间歇，她经常站在讲台上面往下跳，我认为这对老师和准备小憩的同学有些不尊重。她上课的时候悄悄跟我讲话，虽然我很喜欢听她的故事，但这违反了课堂纪律。她会直言反驳批评她的长辈，包括母亲和□□，并冲她们做鬼脸。我……我认为这很粗鲁。”
　　四周的嬉笑声响作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