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一*粥

11、泥巴脑袋

　　“真难听。”莉安娜在众人的笑声中对卡尔乔说：“你的口气太冷漠了，让我听起来非常难过。如果你不说，我当真不知道我有这么多缺点令你反感。”
　　“对不起！我并不反感你！”卡尔乔慌张地说，“我只是指出你的一些问题……那么、那么我应该怎样说呢？”
　　“你又热情又聪明，你回答问题的观点都非常新奇。你认真地听我说的每句话。你……你非常漂亮……”一连串的话从卡尔乔的嘴里冒出来。
　　“闭嘴吧，这才是谎话哩。”
　　莉安娜拉起卡尔乔的手：“看来你不打算揍回去，我们就先离这些流氓远远的。然后去你家或是我家，好好聊聊。”
　　“聊聊关于我的粗鲁。虽然你的话的确让我伤心，但是绝不该遭受殴打。我想你自己也明白真话会伤害我，才反复强调说谎是错误的。至少，你说的一部分倒是事实。”
　　比比杨示意让男孩们拦住莉安娜，叶夫谢和卢卡犹照办了。可是莉安娜毫不客气地扒开二人，冲比比杨恼怒地说：“你想打架吗？非要我揍你一顿，你才——嘿！你怎么能坐那张课桌！”她大喊道。
　　“莫非这张桌子会咬我的屁股？”比比杨朝她挤挤眼。
　　“这是米里莱莱以前的课桌。”
　　比比杨花了几秒钟思考莉安娜说的是谁。
　　“米里莱莱是什么？”最后比比杨问道，“你的狗吗？”
　　莉安娜径直走向比比杨，站在他面前。比比杨收住了晃来晃去的腿。两个孩子对视着。
　　莉安娜问：“从桌子上下来，恶棍比比杨。”
　　“不。”比比杨说，“我不下。”
　　一瞬间，卢卡露出窒息的表情，叶夫谢转过脑袋不看，马夫尔捂住了眼睛。
　　莉安娜弯腰握住桌子腿，双手发力，大喝一声，将这台课桌整个抡了起来。
　　比比杨惊呼起来，随着离地的桌角被掀到空中，然后屁股朝下急速下落。离地还有半寸不到的时候，比比杨下落的速度滞缓了几秒，平稳地坐在地上。阿啾用魔鬼的法术保护了比比杨本应摔裂的尾椎骨。
　　不过阿啾没能阻止莉安娜揪住比比杨的脖领子。莉安娜左手把比比杨拎得脚离地，右手攥成拳，一拳砸在比比杨的鼻梁上。血花立即从比比杨的鼻孔里喷溅出来。比比杨攥住莉安娜的手腕，狠狠掰向反方向，阻止了她的下一拳。他用他所能使出的最大力气猛击莉安娜的腹部，莉安娜的铁硬的拳头也“砰砰”擂在比比杨胸口上。两个孩子滚在一处厮打。
　　男孩们乱了起来。有人张惶，有人在怒吼，有人想冲上去，却都没有动作。
　　阿啾朝其他的小魔鬼努努嘴。他率先飞过去，拦腰抱住比比杨，将他虾米似地拎起来，径直往教室外飞去。莉安娜瞪圆眼睛看着比比杨飞走。
　　比比杨回过头，一手捂着流血的鼻子，一手向莉安娜做了一个下流的手势。他同时朝男孩们大喊：“带上那个泥人！我们走！”
　　卢卡和叶夫谢立即架起卡尔乔。他们的小魔鬼带着他们飞上天去。没有魔鬼的男孩子追着飞翔的几个人蜂拥而去，靠着人群的优势甩开了莉安娜。

　　阿啾带领着男孩们一口气飞到镇郊。他们聚集在河边的泥地上，重新围成一个圈。魔鬼们纷纷放下手中的人。比比杨站稳脚，看着卡尔乔被扔到圈子中间。卢卡把他摁在地上，叶夫谢踩着他的后背。
　　马夫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脏兮兮的布递给比比杨：“你堵住鼻子吧？”
　　比比杨烦躁地说：“不用。”
　　一旁的阿啾转过身来，搂住了比比杨的脖子。比比杨的表情更加烦躁，他抗拒了一下，还是闭上眼睛。阿啾亲吻了比比杨青紫的鼻梁。滴答不停的鼻血停止了，不过鼻子仍然瘀肿着。
　　“你的小把戏质量下降了。”比比杨轻声说，“以前它能彻底被治好的。”
　　“我巴不得它消失。魔鬼拥有治愈的能力，像什么话呢。”阿啾回答。

　　“诸位！”比比杨一拍手，“卡尔乔的讨厌之处，你们有目共睹。我真奇怪你们以前为什么没有收拾他。”
　　“他不仅跟你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还管你的爸爸叫爸爸！”孩子们一齐说道，“他说他是你的手足兄弟，我们当然不敢拿他开心啦。”
　　“该死！我最恨的就是这一点。”比比杨恶狠狠地攥紧拳头，“你们给我听着，卡尔乔跟我，跟我的爸爸妈妈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不是人，只是一滩烂陶泥！”
　　“不是这样的，”卡尔乔在叶夫谢的脚下挣扎着，“我是陶匠戈尔奇兰夫妇的孩子！”
　　比比杨大步朝卡尔乔走去，一脚踢在卡尔乔的下巴上。卡尔乔发出一声尖锐的呜咽。所有人都能看见一块彩釉从他的下巴上掉了下来。比比杨用靴子踩住卡尔乔的后脑勺，将他的脸碾进泥土地里。
　　四周一片叫好的声音。比比杨抬起脚以后，卡尔乔仍然伏在地上，脸埋在泥中，头发沾满泥浆。
　　阿啾一直懒洋洋地站在一旁观望。此时他飞起来，羽毛似的落在比比杨的肩膀上，啪地打了个响指。
　　卡尔乔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勉强抬起头，将沾满污泥的脸朝向阿啾。
　　“认得我吗？卡尔乔？”阿啾倚着比比杨的脖子，悠闲地问。
　　“魔鬼。”卡尔乔轻轻地吐出一个词。
　　阿啾嗤笑一声。“低下你那颗泥巴脑袋，它不配面对魔鬼。”阿啾讥讽道，“长着一颗会掉漆的假头，有什么用处呢？”
　　阿啾做了一个难看的鬼脸儿：“难道你还能把它拧下来砸我们不成？”
　　卡尔乔盯了阿啾几秒钟，伸手拧下自己的脑袋，狠狠朝比比杨砸了过去。
　　四周响起一片尖叫。所有的孩子惨叫着四散奔逃。小魔鬼们慌忙追随各自的恶朋友而去。
　　比比杨骇呆了。要知道，卡尔乔基本和比比杨长一个样子。这等于比比杨亲眼看见自己的脖子被活活扭断。
　　等比比杨想起要躲开的时候，硬邦邦的泥巴脑袋已经砸在了比比杨的额头上。比比杨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脑袋像被敲碎了似的，痛得要炸开。有人握住他的手，比比杨听见阿啾的声音说：“跟我跑！”于是他踉踉跄跄地追在阿啾的身后，觉得肩膀上的这颗脑袋越来越沉重。